第153章 断奶·蓝波·波维诺

    挥舞着餐叉弄得饭菜飞溅到阿纲的盘子里,用手顶着鼻尖朝衣服上沾了菜汁的狱寺做鬼脸,脚还在餐桌下面时不时踢得一平的椅子直晃。故作乖巧样坐好的蓝波等待着责怪和抱怨,但半晌过后,却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收到。他委屈地皱了皱眉、又难过的耷拉下嘴角,可过了好一会儿,也只有风太一人抱起了自己,安慰性的递了一盒牛奶给自己:

    “蓝波,困了么?等一下我带你和一平去睡觉,好么?先喝个牛奶吧。”

    还不等自己撒娇,蓝波就只能看着那个已经快长到一米九的小哥哥走到炉灶旁。也不过一分钟,被细心加热过得两杯牛奶就被端到了自己和一平的面前;小春可能是听风太说了什么,也跟着拿了两块蛋糕放下。

    “再耐心等一会儿会儿,行么?”

    蓝波抬眼仔细看了看风太:对方的五官一点儿都没变,整个人却仿佛被时间无情地上下左右扯大了一圈后,又在眼眸中增加了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同现在穿着笔挺西装、端正地打好领带的少年模样相比,他更熟悉的是那个爱穿柔软的全棉卫衣再系上长长围巾的男孩。他记得对方相比那本厚重的排名书而言略显纤细的身躯、记得他和自己说起流浪期间总靠着围巾寻找被人拥抱的安全感时候的笑容,却直到现在才想起那个总是让着自己和一平的男孩也不过比自己大了四岁而已。

    嘟囔了两声算是肯定的回答,风太便站到了一边。蓝波随手把牛奶盒放在了桌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拿起它。他只好自顾自不满地哼了几声,自己撕开了吸管的塑料包装,一边吸吮着,一边想:

    好吧,好吧。现在又到了蓝波要做个大人的时候了。

    蓝波又偷偷扫了一眼旁边静坐着的一平,自从Reborn直白地说出周防尊中了幻术的结论后,整个房间的人都和美杜莎对视过了似的,静止在了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除了刚刚来到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实就是不止自己一人中了十年后火箭筒,并来到了接近十年后的未来,又出于某种原因停留在了这个时间点。京子和小春两人并不知晓黑手党的事情,因而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装作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一平呢?和自己一样因为一知半解而更加困惑么?

    也不能说一知半解,至少那总对他们很温柔的恭弥哥的表情看似没变,眼神却在没有之前那样的气定神闲了。

    “啊呜。”

    蓝波不满于这样压抑的气氛,却也不知说什么。只好大口地将蛋糕塞进了嘴巴里面,还用力地发出了咀嚼声。鼻尖上沾的一点点奶油让他闻到的空气也充斥着甜腻的味道。这样的吃相如果在平时要么会被奈奈妈妈教导、要么会被小春夸可爱、最不济也会挨Reborn的枪子,但现下却无人关心。只有坐在旁边的一平大概终于看不下去自己一脸的奶油,抽了一张餐巾纸帮他擦掉鼻子上和嘴边的食物残渣。可是纸团刚刚触及垃圾桶的底部,她的视线却已经飘到了房间中心去了。

    好在有人和自己一样对这种状态失去了耐心,先一步发问。

    “根据本人描述,周防尊进入基地后才明显意识到自己中了幻术,现在重点是根据时长来推测是谁做的。”①

    “会幻术的人那么多,你这等于没结论。不如说说看到底弄清楚什么了来的比较快。”

    “猴子,少说两句……”

    “你怎么和Reborn先生说话的!”

    “嘛嘛,新的情况出现了,大家都一头雾水也是正常的啊。”

    “然后一头雾水地去死么?”

    “猴子!”

    那边吵成一团,而以自己为圆心的“女人小孩组合”又一直是被排除在情报共享圈之外。是十年后战力强大的周防尊突也会出现中了幻术的情况而让人草木皆兵,还是一直以来佯装无知的京子和小春也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景而不自觉把清洗中的盘子敲得作响让人慌张;但一直都化作石雕一样陷入自己思考的一平是拽住了蓝波的衣角。

    “没事的。”

    蓝波简单到略显敷衍的安抚了一平一句,就又接着吃起了蛋糕上装点的水果。和有些茫然地站在角落里的沢田纲吉不同,蓝波清楚地知道那个穿蓝色制服的少年一直挑衅的怒火从何而起。中幻术的时间暗指了施术人,Reborn思路一直清晰,不会不知道他的话在影射不排除内奸的意思。他望了望站在房间最中心却一直沉默的云雀恭弥,在回想一下对话中所提及的那个草薙出云似乎是恭弥哥什么重要的人。蓝波咬着叉子想了一会儿,又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越抓越紧,最终还是不知道那坚硬的浮萍拐能不能保护住云雀恭弥的心。

    蓝波仔细回忆着四岁时候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作为黑手党,相比于“一个人又死了”而言,“又一个人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②

    可是,蓝波还是条件反射似的握了一下拳头,又很快的松开。又强制性的把牛奶杯塞到了一平的手里,看着她喝了一口后,才又说了一遍:

    “没事的。”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安慰一平,还是当年那个被强制灌输“死亡,稀疏平常”理念的自己。

    “之前许多人都出现了PTSD的症状——”

    “等等,PTSD是什么?”

    碧洋琪看了看发问的沢田纲吉,没有漏出任何往日里不屑于听到这种蠢问题的神色,只是解释道:

    “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

    无论是自己听闻的描述,还是亲身相处一个屋檐下的经历,在蓝波的印象中碧洋琪虽然性格张扬,却也从来都不会主动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解释些什么,更不像现在这样面对阿纲打断思路的问题也有耐心好好说明。蓝波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知之甚少,所以才对那些不自然的细节格外敏感。他注意到碧洋琪说话的过程中抱起了坐在高椅上的Reborn,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狱寺隼人。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一切的关心都藏在了防风镜下。这些动作像极了晚上总要抱着师傅玩偶才能睡着的一平,都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但最让蓝波感到违和的是,印象中这种说明应该是一个总穿着白大褂的不正经医生来做的。

    那个在未来狱寺带自己去见的那个连胳膊上被Reborn打伤的淤青都不愿意帮自己处理的坏医生。

    “十年后的他……他们离开了。出现精神障碍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云雀对幻术特别敏感,还没有人察觉到周防尊是中术了的可能性。毕竟六道骸也——”

    “死了?”

    “不,他只是很久不与彭格列联系,连带着库洛姆一起。或许云雀,我是说十年后的,还有联系吧。”

    这样子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十年前与十年后的人交流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且不说十年后火箭筒的使用人往往只有他自己,两个人同时到达同一世界线的十年后也是概率极低的。而当他看到碧洋琪和伏见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时间在人身上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死人和失踪的相同点就是对于现在来说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下次你们再介绍情况的时候倒不如直接清点谁还没死来的方便。”

    “猿比古。”

    蓝波看着八田美咲仅仅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就让伏见猿比古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似乎是对伏见那仿佛恒古不变的任性和执拗妥协,八田状似无奈,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

    “我也很难过。”

    伏见猿比古在被触碰后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起了左右,他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是紧紧地靠着八田美咲站立。

    蓝波对于他们话语中提到的人物都只是耳熟,或许见到样子就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他只是认真地观察众人的言行,又努力把每句话都记在心里。但看着伏见和八田,再回想一下记忆中在云雀家见到的两人,他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处于不同的时间线,但令人好奇的是二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毫无违和。如果是自己和一平呢?房间里又渐渐安静下来,而蓝波天马行空的思路却突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是我错了。”

    除了这一句话,蓝波觉得自己还幻听到了许多人憋气的声音,就像是着长久以来诡异的安静都是为了不让人错过这样简短的四个字。他看到周防尊抱住了云雀恭弥,但在臂弯之间却又留了一点点距离。这姿态就像是自己在不小心砸碎了奈奈妈妈最喜欢的花瓶时候,不知道如何表达歉意、即便是道歉都有些心虚以至于透露出讨好卖乖的样子。那空出来的距离,就像是害怕被拒绝的利刃刺穿而给自己最后的余地。

    这个总身着白色体恤配套皮质大衣的红发男子不是蓝波第一次见到。对方即使是懒洋洋地叼着烟、穿着凉拖从云雀家走出来扔垃圾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气势。用蓝波自己给一平讲述的形容,那是作为黑手党孩子保命本能而想要远离的气势。但现在的周防尊这样没底气的样子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大多数世界里的周防尊都死在了24岁的那一年;自己无缘一见。

    房间里面还是只有京子和小春刻意回避因而去旁边清洗盘子的流水声,现在甚至碧洋琪也加入了这个洗盘子大军的行列。这近乎诡异的沉默却让蓝波觉得不是很自在,甚至在心中暗暗埋怨她们可以洗盘子洗上三个小时。一平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甚至快要捏痛自己的胳膊了。蓝波清楚一平是从来没见过大家这样严肃的样子而焦躁不安,但他自己却很熟悉这种气氛:所有人都在“等”、或者说是逼云雀恭弥表态。但没人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回应。就好像只要这个还穿着校服的少年说上那么一句电视剧台词一般的“没关系”就一切万事大吉了一样。

    明明是那些伤害人的人犯了错,为什么被害人的亲属却要表达自己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呢?如果接受不了,也永远拒绝自己接受呢?

    面对此情此景,蓝波愈发觉得熟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的几个月前的经历让他想要仔细观察一下沢田纲吉的表情,却略微失望的发现他只是站在旁边露出了担心却又无措的表情。蓝波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曾经听到过谁的絮絮叨叨恰好可以描述现在的心境,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以至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记忆中找出了已经模糊的身影——似乎是老头子在自己第一次使用十年后火箭筒时候说的话。还没想起具体的语句,但平日里很少想家的蓝波忽然意识到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想起老头子对自己说过的话了,可惜似乎自己从未在十年后遇到过他。

    【十年后的你就算遇到了认识的人,也永远别把他们当做同一个人。】

    蠢纲面对死亡后的安慰是手足无措。

    彭格列十代目不该是这样的。

    xxxxxxx

    “……是我错了。”

    “蠢纲你在说什么呢?”

    蓝波挂着鼻涕眼泪,嘴里还咬着煎蛋。上一秒自己面前还是威胁着自己的Reborn,下一秒眼前就是大了一号的蠢纲。他这就明了,自己的“逃离战场”战术又一次生效。

    “啊,蓝波,Reborn又欺负你了吗?”

    蓝波很不满对方口中的那一个“又”字,就好像揭露了自己十年来无论纵向还是横向空间都没有能够欺负Reborn的事实;但他还是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对方替自己梳理着打闹中乱了的头发,甚至还能熟练地剥开了糖纸、将葡萄味的糖果塞进自己嘴里。他再一次在内心感谢波维诺家族们研发出十年后火箭筒的科研人员,即便限制了只让五岁以前的儿童使用,但对于孩子来说,到达十年后不光是规避可能遭遇危险的方法,更是让自己提前见到那些爱着自己的人传达的关怀。

    “对呀,不然呢?但是,蓝波大人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你看这个煎蛋,是奈奈妈妈特别给我和一平做的哟。你都没有的!”

    穿着黑色西装的沢田纲吉楞了一下,像是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已经许久不被提及,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说:

    “然后,你就向又赖床而起床晚的我嘚瑟;结果在餐桌上四处扭动的时候撞翻了Reborn的咖啡,所以被教训了么?”

    “阿纲,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因为我也就经历过呀。记得么?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但对于我来说,过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呀。你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你撞翻Reborn咖啡的事情必然发生。”

    蓝波想了好一会儿,连嘴里的葡萄糖都被翻了好几个圈也没一下理清逻辑,最后还是沢田纲吉懊恼地捶捶头,说:

    “唉,和你说这个干吗,时间这些的理论我也一知半解,等你长大了,你爸爸会交给你波维诺家族的研究的。”

    “我才不要学呢!”

    “为什么?”

    “过去的没什么好回忆的,未来也没什么值得知道的。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因为我多‘知道了’一点就反而向坏的方向改变了呢?”

    “有时候真是不能小看了小孩子呢。蓝波,你现在才到我家几个月吧?成长速度就已经快的我不敢想象了呢。”

    “一平说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沢田纲吉语塞了一下。蓝波猜想对方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刚想嘲笑对方再解释一下后,就听到他重新开口:

    “蓝波总和一平打打闹闹,其实对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很清楚呢。”

    “当然啦,一平是蓝波大人钦定的朋友。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十年后的她哦,会骄傲的!”

    “……我会帮蓝波保密的。”

    蓝波每一次到达十年后的地点都无法由现在的自己决定,但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古堡的走廊里。不知是不是所有的黑手党为了体现自己家族的悠久历史而都热衷于古堡,蓝波拽着沢田纲吉的手,慢悠悠地前行,就像是回到了波维诺家族那个略显拥挤的细窄长廊里一样。沢田纲吉手上领着一条领带,似乎是要赶去什么地方。但现在也不急不忙的样子,甚至还愿意因为迁就自己身高而侧弯腰、脸上流露出的耐心和温和是一张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让他莫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蓝波不知道这种作弊似的生活到底是对是错,就好像眼前穿西装漫步在总部的彭格列十代目是个陌生人,但自己却提前享受因为十年相处而得到的关爱。

    “说起来,蓝波长大以后还是懒洋……不不,特别慵懒帅气的样子,却反而一直叫我彭格列十代目,而不是像小时候的你一样叫我阿纲了呢。”

    “蓝波大人明明都叫你蠢纲!”

    “所以说不要总和Reborn学坏啦!不对,跑题了。所以,你为什么改了称呼呢?”

    “蠢纲就是蠢纲,我怎么会知道十年后我的想法呢?”

    “也是哦。”

    见对方因为自己一个称呼的改变又不得答案就沉默不语下来的状态,蓝波想了想后还是主动开口表示关心,甚至在心里自己表扬了自己的体贴。

    “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

    “十代目!总算找到您了,一平的……”

    蓝波含着嘴里的糖,眼神却从上到下把眼前的狱寺隼人打量了一番。和其他诸多世界一样,狱寺隼人除了把浑身上下都写着“叛逆”两字的朋克装换成了衣冠禽兽的打扮外似乎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尤其是遇到沢田纲吉就慌张地看不出高智商这一点。他以前听小春说过“十年后的狱寺君相当的成熟稳重”的评价,也因为总在沢田纲吉身边遇见对方而无缘一见。

    以飞扬跋扈为个人风格、从不给任何除十代目以外人好脸色的狱寺却难得显得吞吞吐吐。动不动就叫自己“蠢牛”的狱寺却似乎是看着自己有所迟疑,好半天才说完了后半句话。

    “……仪式马上要开始了。您,等待会儿就去后山吧。”

    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个“待会儿”指的是自己的五分钟时限。嘴巴动的总是比脑子快的他都没有和狱寺争论几句就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仪式?后山?谁又死了?”

    似乎是沢田和狱寺之前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崩裂得太厉害,以至于糖果彻底融化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几秒之前狱寺话里的定语。

    “一平……死了?”

    “那个蓝波,我们只是说……”

    “别扭扭捏捏又糊弄小孩的样子。是不是都忘了我名字后面还挂着一个波维诺?能让你们都这样谨慎的用上‘仪式’这个词,而近乎所有黑手党的家族墓地都在后山。你觉得我是为什么猜不到你们说的是葬礼?先回答我的问题,一平是不是死了? ”

    沢田纲吉能稳稳地继任未来黑手党龙头老大的位置,理论上早已应该变得,至少是被Reborn训练的可以装作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但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一长串流利的发言就变回了国中时候那副呆傻的样子。如果是平时,蓝波还有心调侃几句,但现在他只渴望一个答案。

    “是。”

    狱寺隼人简单利落的给出了回复。紧接着又补充了信息。

    “昨天夜里——也就是你所在时间十年后的十一月二十五日午夜左右,在那不勒斯被害。根据目前信息,意思是我们遭到了同盟家族的背叛而导致信息泄露。”

    “隼人!”

    即便沢田纲吉有意阻止,也没有能打断狱寺隼人的汇报。

    “十年后的你是守护者的一员你应该从多次使用火箭筒后已经了解了;因为同盟关系,相比于年少时候对你玩具一样用的火箭筒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你清楚了时间和地点,回去后应该能规避这一种一平死亡的未来。”

    “这一种?”

    狱寺隼人蹲下,似乎想对视。却还是别开了头,说:

    “一平的师父路过那不勒斯,两人相约在那里见面。过程中遭到了袭击,一平为了保护她的师父……具体情况仍然在调查。尚且不清楚是针对哪一方的攻击。”

    “……我知道了。”

    蓝波回应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也不询问细节。他终于见识到了狱寺隼人十年后不一样的那一面,也确实如同传说的那样成熟稳重,但却不是蓝波预想下的情景。也难怪当时在小春旁边的山本紧接着就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么冷静的狱寺还是不要有机会见到比较好哦”的评价。

    毕竟,能让那样冲动的少年都静下性子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的未来。

    “蓝波,是我……”

    “责任不在你,彭格列。” 蓝波抬头看着沢田纲吉充满歉意的脸,他明白了刚到达十年后对方究竟在为什么道歉,“真要说的话,没有人把一平拖进来。是我们的决定。”

    光几个字,蓝波就知道那个国文考了30分就满足得觉得有所进步的沢田纲吉想要将所有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身上。穿着黑色西装的沢田纲吉就像是在黑夜中找到了自己的保护色,他已经不是那个自己朝夕相处的少年,却仍然和以前为他人的喜悦而喜悦,也为他人的难过而自责。

    “是我错了,我应该保护的更好的——把你们。”

    相处过的蓝波鼻子酸了一下,他恨死了这样的彭格列十代目,总显得自己任性。他想要不理智的把所有事情都怪在沢田纲吉的头上,可又再清楚不过他已经竭尽所能挡下所有的攻击。他也不停的在脑中告诉自己这里不一定是自己的未来,可两个总爱嬉笑打闹的少年现下眼中的难过无法作伪。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老头子的教育——又一个人死了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好像不断重复就能让自己接受那个死板着教条、却也和自己打闹的鲜活生命力在十年后已经消逝的事实。

    泪水慢慢模糊了眼前的所有景色,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墙后面有个和一平类似的红色唐装。紧接着,那红色的身影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圈住了自己。他低头仔细看才发现那红衣太红,以至于血迹都不甚清晰,而自己最后也变成了一团粉红色的雾和那血渍融为一体。

    蓝波看着十年后的画面慢慢消失,而自己则又一次出现在了时间穿梭的彩色长廊之中。那无时不刻都像在忏悔的沢田纲吉、强逼着自己冷静的狱寺隼人和那一袭红衣都变成了没有性别的轮廓,成了边缘模糊的污渍,最终成了隐没在黑暗中的阴影。他调整心态、擦掉泪水、将一切都埋在心里,只重新做好一个惘懂无知的五岁男孩。应该是伪装的太过成功,以至于所有人都总是间歇性忘记自己是出身黑手党家族的孩子。而黑手党家族从来都没有孩子,死亡亦是常事。

    可是一个人死了。

    又一个人死了。

    那天甚至是她的生日呢。

    他可以想象不久以后,这个世界的彭格列会抓住凶手。听那伤人者时时刻刻争辩着自己的无心之过,却只能等待那来自复仇者的铁链;好事者茶余饭后议论着听闻的流言蜚语,却热闹地像自己亲眼所见;只有被害者只是简单的停止了呼吸,徒留一句墓志铭。

    到底什么是死因呢?

    当蓝波感觉自己又一次失重掉落在了地上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平头顶那个细长的辫子。他才忽然想到一切的开端:

    【蓝波大人认可你成为我钦定的朋友!以后我们也做黑手党里最好的搭档吧。他们谁也不会嫌我们麻烦啦!】

    【蓝波,我说了“钦定”不是这么用的!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帮上忙保护大家的。】

    “蓝波……”

    “怎么了?”

    蓝波询问着,又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指针刚过七点,再有五分钟就是风纪委员清点迟到人数的时间了,也难怪家里忽然间一个人都没有。楼上的脚步声是奈奈妈妈在忙着洗衣服,而餐桌上只有大大小小的空餐盘盖住了餐布的所有花样,椅子上却只有一平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平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怜,还是自己刚刚接收到了不好的讯息,蓝波看着一平,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少女笑着和自己说”我先走啦“的场景。他抽了两下鼻子,忍住了,问: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刚才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后来……那个打扮很浮夸、懒洋洋又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的人又来了——”

    “一平,都和你说了好多次了那是十年后的蓝波大人!”

    “不管!”

    蓝波无奈,他无法亲眼见到十年后的自己,但看一平这一脸拒绝自己变成了“打扮很浮夸、懒洋洋又给人吊儿郎当”的人自己也没办法,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相比牛郎装,一平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奶牛打扮。

    “所以到底怎么了?”

    自己的问题说出口,一平倒是沉默了,就好像是在犹豫是不是应当告诉自己似的。好一会儿才开口:

    “他说,我十年后成为了一个特别差的杀手,给大家添了好多麻烦。师父为了保护我受了好多伤呢。”

    可是,你师父为了保护你受了好多伤;你却为了保护他死了呢。

    蓝波看着一平低下去的脑袋,没有说出口。他甚至可以想象在五分钟之前的自己是怎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竭尽所能的将言语化作利刃,直戳在这一直以来都懂事、想要帮上忙的女孩心口上;也戳在了自己的心上。蓝波不知道是不是十年后火箭筒能够同步两个人的心情,不然怎么他都能感受到自己恨不得打碎一平的所有自信、毁掉她长久以来的梦想而造谣呢?一平总那么懂事都要多想;听到自己“添麻烦”了的时候,一定也是忍住不哭的吧。

    Reborn总教育阿纲,不管是作为一名优秀的黑手党还是意大利绅士,都不能让女人难过。可蓝波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安慰什么。总不能说“你做得很好,好到让我只剩下十年和你相处得时光。”

    纵使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语句,又或者是最理智的科普无限种未来的可能性;但蓝波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从小孩逐渐成长为大人的过程——贪婪又自私。最终,他面对一平期待着一个自己否定回答的眼神,只是干巴巴地开口说:

    “我不认识你师父,但看到一个和你穿着差不多款式衣服的婴儿身上有好多血。”

    一平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才说:

    “蓝波,之前的约定我要在好好想想了。”

    被“爽约”了的蓝波从未体会过那种卑劣的欢愉,只是故作难过的应了一声。

    xxxxxxx

    “我受够了。”

    蓝波的思路被打断,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听到师兄说话就立刻抬头的一平。明明云雀恭弥的口气凶巴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平兴奋地眼睛里像是亮起了光。相比于沢田纲吉忽然有些慌张的表情,Reborn倒是开心地勾了一下嘴角。

    “一个个都在这边左猜右猜的浪费时间,倒不如现在就直接把对方打个明白。”

    蓝波轻微摇了摇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恭弥哥和自己才是同龄人。想问就开口,要打就动手绝不含糊。草壁哲矢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了房间,听到云雀恭弥的发言就差挥着旗子赞美呐喊了。狱寺隼人那玩炸弹的性格就知道骨子里也是个暴力分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点头,还评价着“云雀这家伙也能说出点像样的话嘛”。山本还是哈哈哈的笑着,说这才像他认识的风纪委员长。只有沢田纲吉一个人淡定地吐槽着“‘打个明白’是什么鬼?打得半死再问个明白么?”

    氧气的密度就像是终于被调回了正常的状态一样,众人又恢复了嬉笑打闹的状态。京子和小春也像是察觉到了气氛一样,掐准时机把原本就应当作为餐后甜点的蛋糕拿了上来。

    “蓝波你怎么已经吃了那么多蛋糕了!”

    “你这家伙不知道给十代目留一点么!”

    “哈哈哈,蓝波还是小孩子嘛。要记得刷牙哦。”

    “蓝波!坏孩子!”

    蓝波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句句责备,用手顶着鼻尖做了个鬼脸,又跳上桌子扭着屁股,喊:

    “蛋糕都是蓝波大人的!”

    就在狱寺拎着蓝波尾巴准备好好教训一顿的时候,风太从空中抱住了蓝波,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抱着一平,说:

    “已经很晚了。阿纲哥我带他们去睡觉吧。”

    “啊,嗯,好。确实很晚了。那麻烦风太你了。”

    “没事的。蓝波,一平,我们走吧。”

    说完,蓝波就坐在风太的怀里离开了这个发生了许多事情的房间。离开前,他还听到草壁哲矢和Reborn商量着率先发起攻击的方案,而云雀恭弥只是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开口补充。

    “风太,这里是十年后的临时基地,对吧?”

    “啊,对。怎么了么?”

    可能是一平一向很安静,默默等着大家安排的样子。忽然地发问让已经看上去很靠谱了的风太都有些失措。

    “那十年后的我也住过了么?”

    “对啊。怎么了?一平想看看未来的自己的房间么?”

    “嗯!可以么?”

    “可以哦。不过,因为是临时基地,可能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不多……怎么说呢?大概就像酒店的房间一样。”

    “没关系的!”

    “嗯……那好吧。”

    蓝波瘪瘪嘴,看着风太轻易地答应了一平的要求;而一平则在对方看路的时候偷偷和自己比了个耶。蓝波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一平所说的“扮猪吃老虎”,以及“安静的孩子偶尔哭更有用”的含义。

    基地的房间都在同一个楼层,或许考虑到方便,距离餐厅并不是特别的远。很快风太就带着两个人到达了目的地。

    “蓝波你的房间就在一平隔壁,要进去看看么?”

    “不要!蓝波大人房间里根本没什么好玩的。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的!”说完,蓝波还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风太忍不住捂嘴笑了笑,但也没有继续反驳。只是说要再去给两人热点牛奶,然后带他们回房间睡觉,便放任两个人在十年后一平的房间里探索。

    “这是什么?”

    蓝波看着一平从床底下翻出来了一个木头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木头上的雕花也好看,纹路也好看。

    “是师傅给我的‘宝盒’。里面装着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想看看未来的我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有什么?快打开看看!”蓝波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但等一平真的打开盒子以后却十分失望。

    “这个……你是说叫汉服吧?看凤凰的花纹和大小,不是恭弥哥送你的那一套么?我也有收到呢!这个是你天天抱着睡得玩偶吧?你说是你师父,所以不抱睡不着来着的呢。”

    蓝波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一平宝盒里面的所有东西,但正因为自己太过于清楚东西的来历,反而有点失望。一平却只是抱着这两样东西不说话。

    “呐,那一平你在家里就有宝盒了么?”

    “嗯。也在床底下。”

    “里面有什么?也是这两个东西么?放了十年啊。”

    “不是。”

    “那放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

    蓝波失望极了,就好像是自己找到了一个神秘的百宝箱,满怀期待的珍藏多年,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不放叫什么‘宝盒’呀?”蓝波嘟囔着,看着一平把两样东西仔细地收好放回盒子里面。又小心地将一切还原。

    “因为重要的东西都在心里呀。”

    一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但蓝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笑看上去不太一样。最终他什么都没有问,却隐约觉得在一平打开“宝盒”盖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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