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怎么do啊?”晚上,钟馨打来电话,先把凶恶刺头的教官狂骂一顿,又哀叹自己彻底被太阳晒成了非洲妞儿。然后和南州讨论起学习——这也是现实所迫,钟馨说,考上实验班的学生中,成绩排前十中的六个都在他们四班。“畜生啊,那么高的分数不去四中,不去二十八中,来午门中学做什么!”

    钟馨听表哥提起过,初一课程不难,考试比小学六年级还简单。

    原先想着,上了初中,还能过一段逍遥日子,她学习成绩虽不好,但也不是排名垫底。如今来到实验班,震惊地发现,班里同学个个凶猛异常,闹不好,开学第一次测试,她就是那个排名垫底的货色。

    而且这种可能性很高,她对南州控诉道:“我们班主任好像对我有意见,一跟我说话,就翻白眼,还找我单独谈过话,明里暗里示意我,别一颗老鼠屎坏一锅好粥。”愤愤不平叨唠一通,最后又转回那个问题。

    考试,如何do?

    “作弊?”

    “滚。”南州想把手探进听筒,像《机器猫》里的某一集,把钟馨揪出来狠狠揍一顿。考数学作弊,真是太有才。

    “那怎么办?”

    “题海战术。”

    “what?”四班人才济济,不知不觉间,钟小姐英语已大有涨幅,南州知道,原先她只会说yes和no。小学考英语阅读理解,她满篇试卷只写了这两个单词,南州好歹比她多会一个鸡蛋(egg)。

    南州告诉钟馨,明天赶紧去新华书店买几份小学数学练习册。这两天也别出门疯了,安安稳稳做题。俗话说,临阵磨刀,不快也光。

    钟馨苦恼道:“数学好办,英语呢?”

    “一样做题。”

    “可那些单词我都看不懂,做什么题?现背也来不及啊。你可不知道,我们班全是生猛货色,还有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在校外学英语的人。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崇洋媚外?这种家长,就应该被抓起来,说不定是特务!”

    特务你个头。

    南州抬头看表,不知不觉间,她已与钟馨浪聊了半个小时。

    这半小时,能做三道大应用题。

    不想再耽误时间,主要钟馨也耽误不起,南州分析了一下形式,告诉钟馨此时只能丢卒保车。“反正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现在时间只能顾一头。英语考不好,你可以说,正因为不好,才来实验班跟外教学习。但数学考不好,你连理由都没有。”

    钟馨觉得南州此话在理。“好吧,我明早就去新华书店。对了,你明天干什么去?”

    “在家看书。”

    “要不来我家一起学?”

    南州说:“你的心思我明白。钟小姐啊,要是再贪玩下去,你连一颗老鼠屎都不如了。”

    **

    终于到了九月一日。

    南州早上吃了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妈妈说,鸡蛋吃多了不好消化,建议闺女吃一个半。南州摇摇头说,我不是为了鸡蛋中的营养而吃,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说着,在盘子里,用没吃完的油条和鸡蛋,摆了一个“100”的造型。

    “哎呦。”妈妈扶额,无奈地看着女儿:“我这么大岁数都不迷信了,你刚多大,就搞这个。”

    南州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吃完,说:“这属于心理学范畴,您不懂。”

    临出门前,妈妈又让南州把书包检查一遍,“饭卡呢?带了吗?”

    “饭卡今天统一办理。”南州拉上书包拉链,然后一肩一带背起来。今天她穿的很素,白衬衣加小学深蓝色校服运动裤。本来妈妈说,裤子旧了,边角已有毛边,不如换一件新裤子去,但南州觉得穿什么不重要,在学校坐一天,两节课后还有课间操,舒服才是第一位。

    “妈,我走了。”

    “等等。”妈妈从钱包里拿出五张一元的零钱,“学校的饭要是不好吃,或者半截饿了,别硬挺着,去小卖部买个汉堡和香肠吃。身体好,学习才能好。”

    “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南州谢了妈妈,然后把钱小心翼翼折好收进书包最里侧小兜。外面秋高气爽,白云朵朵,天空蓝的过分。从家到学校需要坐公共汽车。那时三环路外车很少,私家车和公共汽车都少,那时说城里,指的是二环以里的四个城区:东城,西城,崇文,宣武。朝阳大部分都在城外呢。现在南州家住的地方,以前是片农田,钟馨第一次来时,晚上听到窗外的聒噪蛙鸣,笑话她别人都往高处走,她家怎么反其道而行,城里不住,搬进农村了。

    农村?

    南州咬牙切齿。

    信吗?十年后,繁华牛叉到吓死你全家!

    公共汽车上人满为患,大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窗外也是,尤其进入二环后,街道两侧全是背着书包骑着五颜六色山地车飞奔向学校的学生们。那种十几岁才会拥有的青春洋溢,在金色的晨曦中,肆无忌惮地飘荡。隔着一扇玻璃,坐在汽车里的南州被自行车快速旋转的齿轮晃得有点热泪盈眶。

    谢谢。

    青春,真好。

    **

    那个年代,不流行接送孩子上下学。

    南州记得从小学一年级起,自己就背着书包一个人上下学了。其他同学也是。父母或长辈接送的很少,印象中几乎没有。这种情况可能也与大部分同学住在附近胡同有关。那时,老师会先按照住家区域将班级分成几支小分队。每支队伍还有队长。放学时,队长举一块写着“XX班XX队”的木牌,他们则头戴小黄帽整齐排在后面。几对人马从校门口分开,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中学倒不再这样严苛。毕竟大家已不是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孩。关键是,也不服管教了。

    “南州!”

    校门口,同样穿着朴素钟馨朝这边挥了挥手。她晒得实在太黑了,南州差点没认出来。跑过去,两个女孩很自然地拉起了手。南州担忧地摸一摸她的脸:“皮肤晒得疼不疼?”

    “还好。”一提起皮肤,钟馨徒有唉声叹气。

    南州捏捏她脸,安慰道:“没关系,少女皮肤恢复很快,这几个月没再晒太阳,晚上用牛奶敷脸,两三个月后,肤色就会改善了。”

    本来想用“应该”,但怕某人听到不确定答案,更加颓废。

    钟馨笑道:“知道啦,大美容家。”不知为何,这个暑假,她总觉南州变了许多。不单单指学习,还有……她也说不清,反正就觉好友与从前不同了。原来都是她哄着她,她出主意,她跟随。而现在完全调过来,南州开始掌控全局。但没关系啦,她喜欢成熟一点的南州。

    六位学生会骨干,戴着红袖标一脸严肃站在校门口。与老师一起检查学生仪容仪表。

    南州和钟馨小心翼翼地看他们。目光中盛满晚辈对前辈的敬畏。

    “来来来!”进了教学楼,钟馨忽然把南州拉到旁边一株绿油油的盆栽后面,隔着玻璃,指向门口个子最高,戴一副黑框眼镜,面容尤为清俊秀美的一位学长,小声说:“看见那个人了吗。他叫李博轩,学生会主席,我们这次军训,他作为前辈代表,也去了,还在晚会上唱了一首歌呢。”

    “什么歌?《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什么呀。”钟馨咯咯笑起来,拳头锤了南州肩膀两下,“是张信哲的歌,清唱。对了,你知道张信哲是谁吗?”

    情歌王子,谁人不知?

    但南州忽然想到1996年时,张信哲似乎刚出道不久,摇摇头说:“不清楚,谁呀?”

    钟馨很高兴做老师。又“深深”看了一眼门口玉树临风的李博轩,拉着南州往楼上走,边介绍:“台湾的歌手,长得很雅,比周华健不知高多少个档次,歌曲也好听,嗓音特别温柔,不过乍一听有点像女的,但听着听着就喜欢上了,这次我爸从香港回来,带了一盘他的磁带。里面有一首歌叫《宽容》,可好听了。”

    “噢。”南州装作没听过的样子。

    走到楼梯拐角,透过玻璃正好能看到校门口,钟馨踮脚望了一眼,然后说:“他唱的也是《宽容》。”

    初三的孩子唱《宽容》,会不会有点早熟?

    南州看了一眼钟馨,“你看上他了?”

    “别瞎说!”钟馨脸红,挥起拳头又怼南州两下,“是我们女生看上他了。”顿一下,“好几个呢。”

    学生时代,总有一个万能又倒霉的称谓,叫“我们班谁谁谁”。

    钟馨班在四楼,走到三楼时,她脸上忽然闪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想要过来抱抱南州,却被南州一掌隔开,“这位女施主,请你保持冷静。”主要周围同学太多,她又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情感。被瞩目,会不好意思。

    “德行。”钟馨还是了解她的。

    南州看了眼表,还有点时间,就笑眯眯地问:“数学复习的怎么样?”

    “就那样。”钟馨恹恹地,对未来似乎已不抱什么希望。今天就考试,她期待只要不是最后一名。两人又聊了会儿,只见南州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士力架,“拿着吧,课间饿了,含一块。”钟馨眉开眼笑地接过。少年人,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我走啦。”她对南州挥挥手,转身朝楼上走去。

    抵达四班门口,低头时,忽然发现士力架背面贴着一张白色小纸条,上面一行娟秀小字:

    “加油,亲爱的。如果没考好,肩膀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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