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骨生花05

小说:油纸伞里的小相公 作者:炽凤
    没人知道柳若言生的什么病。

    请来为其看诊的大夫不计其数,却无一人诊得明白她的脉象,更无一人道得清楚她的病因,而今她每日要喝的药,只是些补身子的药而已。

    诊不到病因,又能如何对症下药?

    幸而穆方暄不弃,不仅仍是真心相待,更愿意此时娶她为妻。

    既是不治之症,就只能寄希望于不同寻常之法。

    不管是柳老爷还是穆方暄,皆盼着借这大婚的喜庆之气将柳若言身上的病冲走。

    那,穆方暄是何人?

    *

    “穆公子啊,是外乡人。”厨房管事大娘正在清点完过两日喜宴要用的碗筷数目,将手中记数的小册合上后道,“去年盛夏进京赶考路过咱奉城的时候结识的咱们大小姐,去年冬到咱府上来的。”

    安唯一将一大摞的碗捧起,要拿起去清洗,听了管事大娘的回答后不由又问道:“那大小姐……”

    安唯一欲言又止。

    管事大娘看安唯一一眼,看她那明明想问却又不敢问的模样,当即便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遂问她道:“你想问的是大小姐如今病重而穆公子还愿意娶她是吧?”

    安唯一可不敢说是,这么直白无礼的话从不会招人喜欢,可她又确实想要知道,便沉默着。

    很多时候,沉默就等于承认。

    管事大娘倒也不嫌她话多,只又道:“穆公子和咱们大小姐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自大小姐病了以来,穆公子他每日都在大小姐身旁照顾着,连药都是亲自给大小姐煎亲自喂大小姐服下的,就是近日里来忙着准备与大小姐大婚的事才没有时间来煎药的。”

    安唯一颇为吃惊,因为这世上愿意为男人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很多,可愿意为女人端茶递水的男人却少之又少,更莫论仅是为女人煎一副药都是男人亲力亲为的。

    然这穆公子不仅每日都在柳大小姐身旁照顾,更亲自为她煎药再亲自为她服下的,这如何能不令人吃惊?看来那穆公子是真心稀罕柳大小姐的。

    “穆公子对大小姐可真好。”安唯一由心羡慕道。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那可不是?不然老爷也不会点头答应大小姐嫁给穆公子的。”女人的话向来都不会太少,管事大娘也一样,“想当初啊,老爷可看不上穆公子,险些没将穆公子给打死。”

    “那后来呢?”安唯一很是迫不及待地问,“后来柳老爷又是怎么同意了的?”

    好奇心像是所有女人都会有的东西似的,安唯一自也不例外。

    不过,不用多问她也想得到这家财万贯的柳老爷是不会看得上外乡来的穆方暄,而且还是个家徒四壁三餐不饱的外乡人。

    这是她在昨日来柳府的路上听闻的,这奉城百姓如今说得最多的事,就是这柳大小姐柳若言和贫苦书生穆方暄的喜事,女人说之神往,男人谈之亦然,不过所向往之事不同罢了。

    女人神往的是柳大小姐与穆公子之间的情,而男人向往的则是柳家的万贯家财。

    “后来啊……”管事大娘正要回答安唯一的问题,这时外边忽有人来找,管事大娘未及回答便随来人离开了。

    听不着答案安唯一觉得很是不得劲,但这样谈论主人家的话又不能随便问,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擦盘子。

    而管事大娘才出了厨房去,喜儿便从外边端着一盆洗干净的碗筷来到安唯一身旁,将盆放下后拿起来挂在墙上的一块干净棉巾,站在安唯一身旁和她一起将挂在这些碗筷上的水擦净。

    安唯一往旁稍稍挪了挪,多让出些位给她,喜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什么后忽然问道:“哎,你刚刚去给大小姐送药,见着大小姐没啊?”

    “见着了啊。”安唯一点点头道。

    喜儿面露惊讶之色,紧着又问道:“那你送去的药,大小姐喝了吗?”

    安唯一又点点头,“喝完了的。”

    喜儿惊讶更甚。

    安唯一回了喜儿所问后发觉她这般的问题有些奇怪,便抬起头来看她,看着一副不可思议模样的喜儿,她更觉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有哪儿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不不,不是。”喜儿赶紧摇摇头,“只是你不仅见着了大小姐,还能让大小姐把药喝了,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而已。”

    喜儿说完,根本不待安唯一再问些什么,便小声地接着道:“你昨儿个才到柳府来自然是不知道,大小姐自从病了之后除了穆公子和老爷,谁都不让靠近,便是一直以来都在欣鑫阁伺候着大小姐的小颖也都难见着她,更别说让她喝药了。”

    “可你不仅见到了大小姐,竟还能让大小姐把药喝了,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大小姐不见人?”安唯一有些诧异。

    “那可不,有时候连老爷她都不愿意见,就只愿意见穆公子,我还听说小颖好几次端药去都被大小姐给泼了,明明大小姐没生病之前是个很温柔的人,从不生咱这些下人的气的,可自从她病了之后,性子就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喜儿说到最后,忧愁地叹着气。

    “所以没人愿意去给她送药,才会找你这个才进来一天不到的傻子去接这个烫手山芋。”站在旁的阿孽嘲讽道。

    “……”安唯一当即瞪阿孽一眼,不服气道,“你才是傻子!”

    “什……什么?”喜儿蹙眉看着安唯一,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是不是,我……”安唯一找了个蹩脚的解释,“我是在和我自己说话呢。”

    喜儿看她的眼神更怪异,她不再与她说话,甚至慢慢挪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末了更是匆忙地离开,连她擦净的碗筷都没有收整好。

    安唯一既不叹气也不难过,只是默默地替她将她没做完的活儿一并做完了。

    阿孽看着一言不发的她,眉心微蹙。

    这样的事情于安唯一而言,她早已习惯。

    她当然知道若真是好事自然轮不到她这个短工来做,只是知道又能如何?她如今很需要在柳府的这份活儿。

    她答应过阿娘,她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这个世上,她已无人可依,唯有靠自己。

    “安唯一,明日你若再去给那柳大小姐送药,把我带去。”待得安唯一将擦净的碗筷收拾得整整齐齐,阿孽才又说话。

    安唯一看看周遭,确定无人后才低声哼哼道:“我可带不了你,我端了药可没有手来撑伞了。”

    “你背着伞,我不出来。”阿孽难得不噎她。

    “干什么?你刚不是还嫌我傻嘛?这下不嫌弃啦?”安唯一又哼哼声,“非跟着我去干嘛?”

    阿孽不再说话,只是嫌弃地瞥了安唯一一眼,附回油纸伞去了。

    安唯一沉默着沉默着,忽尔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娘,唯一如今也不算是孤身一人呢,挺好的。

    *

    不过才是黄昏时分而已,天却已黑沉沉的,浓云翻滚,夹着春寒的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压得低低的苍穹仿佛在酝酿一场滂沱大雨。

    这般时辰,如此天气,根本不适合在屋外休憩,但此时,柳若言却坐在屋前廊下的一张紫檀木圈椅中,身上披着厚厚的袄子,枯槁得如同老妪的面容在廊下风灯的映照下,与鬼魅竟有几分相似。

    柳若言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花盆,盆中植物叶片碧绿青翠,蓝紫色的花朵宛若翩翩彩蝶,她正抬着右手轻轻地抚着那大且奇的花瓣。

    然她的双眼,却是直直地望着欣鑫阁的垂花门,一瞬不瞬,像是在等待谁人归来。

    站在她身后的小颖看看愈来愈黑沉的天,不由出声唤她道:“大小姐,快要下大雨了,奴婢扶您回屋躺下吧,您要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回屋?”柳若言低下头,看向自己怀里的蓝紫色花儿,轻声呢喃道,“我不回屋,我还要在这儿多坐会儿,等穆郎回来。”

    “大小姐您还是先回屋吧,晚些时候穆公子就会来看您了。”眼见柳若言不肯回屋,小颖有些着急,“小姐您还是快快回屋吧,不然穆公子知晓的话该要责罚奴婢了。”

    “呵呵……”柳若言低低笑了笑,“穆郎想是不会责罚你的,你说是也不是?”

    小颖闻言,神色顿时变得慌乱,“小姐,您、您说什么呢……”

    柳若言不说话了,只抬手一下一下抚着怀里的花儿,嚅了嚅唇,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没有说出口。

    “哗——”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至,雨水混着春寒,这天更冷了。

    黑沉的天际骤然闪出一道亮白的光,一道闪电将沉黑的苍穹劈开,仿佛在苍穹上剌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轰——”早春的第一道雷声紧随而至,雨势在突然之间变得猛烈,自屋檐不断滴落到地,溅起的水珠不断溅到柳若言的裙角上。

    “大小姐,您快回屋吧!”小颖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语气里满是着急。

    一道玄色的身影此时推开了欣鑫阁的垂花门,沿着回廊朝柳若言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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