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艾盼吐出舌头,嫌弃地用翅膀推开谢厌雪的手指,扭过头舔了舔自己的羽毛。
谢厌雪动了动手指,神色平淡,“误闯入山里的精怪?”
哪座山上会有这么可爱的精怪,艾盼瞟了一眼谢厌雪,不乐意搭理他,自顾自地转了个身,拿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他。
压根儿就不配合。
谢厌雪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往艾盼的体内输入一些真气。
这小东西明显通人性,若是山上的精怪,应当修炼过一些时日,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灵气,否则——
真气绕了一周,谢厌雪的动作忽而顿住。
他低头打量着手里的小家伙,尤其是那鼓起来的肚子让谢厌雪的目光停留了许久,他才缓缓开了口:“灵气充盈,堵塞不通。”
手指轻点一下艾盼的肚子,谢厌雪思及本该堆满洞穴的灵药与灵草全然不知所踪,古怪地问他:“……洞府里的东西,都让你吃了?”
洞府里有什么东西?
艾盼歪着头瞄他一眼,又忙不迭扭回来,他的小眼神倒是无辜又茫然,可声儿却叫得有点小,“啾、啾啾啾?”
他是只喝露水的鸟大仙儿,才不稀罕那些俗物呢。
才怪。
艾盼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企图把它吸起来,然而再怎么收都无济于事。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洞府里原先有许多罕见的灵药与灵草。”
谢厌雪容色沉静,不似作假道:“我身负内伤,来此便是为了这些灵药与灵草,既然它们都进了你的肚子,那么吃了你,兴许也差不多。”
艾盼一听,慌慌张张地扑棱起翅膀往外飞,边飞还边回头吵吵道:“啾啾啾!”
不可以!
结果就这么一回头的当儿,艾盼一头撞上桃花枝,不少桃花瓣被他撞落下来,自个儿也撞昏了头,“咚”的一声,脸朝地栽了下去。
痛!
艾盼受不来这委屈,一骨碌爬起来,又飞上桃花枝,气恼地在上面蹦来蹦去,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丁点儿的自知之明。
于是就这么蹦了一小会儿,这桃花枝毫无预兆地……
让艾盼压塌了。
又是“咚”的一声,艾盼一屁股跌坐在地,他都摔懵了,傻乎乎地仰起脑袋,瞅着小半截儿晃晃悠悠的桃花枝看了半天,生气了。
他对着谢厌雪跳脚,“啾啾啾!”
“啾啾啾!”
“啾!”
“啾!啾!啾!”
谢厌雪:“……”
委实是闹人。
冷眸觑他一眼,谢厌雪抬脚走近几步,俯下身来,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向艾盼伸去。
艾盼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记生气,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
略带薄茧的指腹搭上艾盼的脑袋,谢厌雪微微用力,毫不犹豫地把艾盼——
敲昏了。
谢厌雪的目光从洞府内一掠而过,纯钧已经取出,至于其余的宝物,在或不在,他并不在意,唯有三清剑宗所说的那一只凤凰……
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天衡从来都没有什么养灵宠的兴致。
谢厌雪不打算在此逗留太久,正欲抬脚离去,又瞥见脚边那只软趴趴的小家伙。
这座洞府内,既有可以肉死人、生白骨的灵丹妙药,也有可以令服用者凭空增长数百年修为的珍贵灵草,以及种种可遇不可求的法宝,后者不知所踪,而前者应当是让这个小家伙拿来填饱肚子了。
他吃得毫无节制,又无人提点,以至于只是开启了灵智而已,无法收为己用。
太过可惜。
思此及,尽管谢厌雪向来喜静,还是拎起艾盼,走出了洞府。
风雪潇潇,他的身姿挺拔,那身雪白的衣衫几欲融入这片莹莹雪光中,隐隐生几分出尘与疏离之感。
谢厌雪走出清寂雪山,回归喧闹人间。
而山下的酒楼里,众人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人?破个阵都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还能有谁?我用头来赌,肯定是柳眠风那狗东西,咱们再瞧不上他,人家也是剑宗弟子们的大师兄,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说起来刚才那会儿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莫非是纯钧出鞘了?”
这么一提,修士们顿时面面相觑,却无人给得出一个答案,毕竟纯钧出鞘时的万鬼同哭,他们都只是道听途说,又不曾亲眼目睹过。
打了一个岔,话题又重新回到了赌盘上,带头砸灵石的修士嚷嚷道:“就算是柳眠风破了阵,砸进去的灵石又落不到他手上!”
“怎么不是!”
一片附和声中,江见愁只顾摇着金漆扇偷着乐,他压进去的那颗上品灵石是手里头最后的闲钱,浑身上下再掏不出一个子儿来,不过——
这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柳眠风是拿不到灵石,可他拿得到。
想到这里,江见愁生怕自己笑出声,掩饰性地咳了几下,望向窗外,他冷不丁瞧见一个白衣剑修,当即大喊道:“师兄!师兄!”
谢厌雪平静地抬起眼。
江见愁原本还在思索怎么从这里脱身,见到谢厌雪了连忙对酒楼内的修士说:“诸位,我师兄下山了,走了走了,得安慰他一下。”
“等一下。”有人狐疑地问道:“你师兄没能破阵,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怎么可能。”江见愁满面笑容道:“绝对没有的事。”
说完,他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往酒楼外走。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艾盼也醒了过来。
还是给脑袋给疼醒的。
他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打他有印象起,自个儿就待在无岁山上,因为四季阵法的缘故,外边的人进不来,艾盼也出不去,他每天只要高高兴兴地抱着亮晶晶的灵石打滚儿,再忧愁一下今天该吃什么就好了。
可是——
艾盼从谢厌雪的衣袖内探出头,恼怒不已地瞪着他,“啾!”
谢厌雪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艾盼,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摁着艾盼的脑袋,又把他塞了回去。
嫌他太吵。
这一摁更是了不得,艾盼偏要钻出来,气呼呼地跟他吵架:“啾啾啾!”
王八蛋!
“啾啾啾!”
臭不要脸!
谢厌雪皱了皱眉,手指一屈,艾盼才不傻呢,见状忙不迭地缩回去,只留了一小截翘起来的尾巴出来,末了还不忘再补上一句:“啾。”
讨厌鬼。
谢厌雪:“……”
“师——”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江见愁走近,一眼就看见那截儿尾巴,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硬生生地把艾盼从谢厌雪的衣袖里拖了出来,他目瞪口呆地问道:“……这桃子怎么还长得有尾巴?”
这桃子不止长得有尾巴,还会咬人呢。
艾盼扭头够江见愁的手指,要咬人了,谢厌雪简略地答道:“山上捡的。”
鬼话!
艾盼立马瞪圆眼睛,连揪尾巴的仇也顾不上了,只不满地瞟向谢厌雪,分明是他把自己敲昏带走的。
谢厌雪垂下眸,艾盼又不肯看他了,赶忙往谢厌雪的衣袖里钻,他怕江见愁再扯着尾巴把自己拽出来,钻深了一点儿,慢吞吞地舔起尾巴来。
“捡的?”江见愁摸了摸鼻子,倒不是太意外,毕竟他这师兄看起来冷冷淡淡,没一丝烟火气儿,实际上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就好比他和自己的小师妹,当年师父出走,师门败落,又遭人寻仇,两个人毫无自保之力,江见愁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缠着对他们施以援手的谢厌雪,兴许是谢厌雪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或是只为求一个清静,各大宗门争先抢夺的双灵根弟子就这么进入了一个不着调的败落宗门。
有多不着调?
师门统共三个人,只有一座山和几亩灵田,没有师父,修行全靠闭眼悟。
实在是太惨了。
江见愁暗自感慨完,望向谢厌雪,心里已经认定他师兄这回是无功而返,只不过他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让江见愁摸不清该怎么安慰,稍微想了想,江见愁决定从诋毁剑宗开始:“师兄,那群剑宗向来坏得很,心眼儿多,而且下手又黑。”
谢厌雪:“……”
江见愁又说:“我们气宗就不一样了,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一身浩然正气!”
谢厌雪沉默片刻,才开口说:“我修无情剑道。”
也就是他口中,坏得很,心眼儿多,下手黑的剑宗。
江见愁一噎,心说忘了这茬儿,当机立断道:“师兄不一样。师兄取剑气之精华,修习无情剑道,又讲究道法自然,两者相得映彰,日后肯定和天衡真人一样是修真界之光,不过又不会像他那样,临到死了都没道侣!”
谢厌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江见愁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师兄,这不是你为了天衡真人的传承而来,结果却是柳眠风破了阵,得了他的传承。”
“凡事有失必有得嘛。”
说到这里,江见愁想起自己砸进去的那一颗上品灵石,没忍住笑出了声儿,他红光满面道:“师兄,方才你们还在山上的时候,赌坊里开了一个赌盘,我把身上的灵石全部压进去了,就赌的是柳眠风能破阵。”
江见愁喜极而泣道:“我们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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