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很长时间里, 宋溪瑞都说不出话来, 老猫的情绪来得急而冲，他插腰胡乱走了两圈，半晌才冷静下来, 他回到宋溪瑞身边, 拉着他坐在后排椅子上，点起的火要负责灭掉, 于是他讲了个混杂油腻语言的故事。

    老猫跟沈淮在中二时期相识在互联网上，可以说从开始就是一段孽缘。

    那时候绝地求生已经大热了好多年, 顶级选手跟流量明星们的热度相差无几。

    但他们俩还没打绝地求生, 在玩另一款射击游戏。

    老猫男装女取名kitten, 骚名在外，整个服务器都听过, 被注册时正在喝猪蹄汤就起名大猪蹄子的沈淮追着打。

    线上互殴几次以后，无意中发现对方跟自己同城，继而发现俩人同校——妈的，还是在排名榜上咬了两年的竞争对手。

    就慢慢演变成线下互殴——线下约在网吧在游戏里互殴。

    放学铃一响，两辆自行车上的大男孩儿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鼓起，在网吧待到月挂星垂，打得昏天黑地，各自回家时, 手上都拿了本单词书念念有词。

    沈淮家里两位医生家长, 管得严, 战绩不如老猫好, 所以是老猫先接到战队的邀请。

    在此之前，两个人谁都没想过要去打职业，但那一天，俩人一拍大腿：干他丫的。

    在中二的年纪，总会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屈于学校和老师家长的淫威之下只是主角出场前共同使用的先抑后扬手法。

    不过没能拯救成世界，仍然不能阻止两位骚年的中二脚步，他们发力一搏，在高考的红榜上占了第一和第二，然后双双退学，当作英雄在巅峰之上最后留下的令人难忘背影。

    “PUBG是我们人生的第二个征程，前路是坎坷的，但终点是光明的！”

    那一年夏天，说好用绝食跟家里抗议的老猫在沈淮的□□空间留言板上这样写道。

    ——

    “看来你的油腻是与生俱来的。”宋溪瑞说，“还有，你可以说人话吗？少一些修辞，多一些事实。”

    “这叫铺垫。有了铺垫，听众才能明白，被辜负的是怎样一片真心。”

    老猫顶着嘴角的淤青回忆他和沈淮情比金坚的岁月，最后故作沉痛道：“他不是人，说好我们都在才是AMA，最后他比谁都走得早。”

    当初沈淮走了，一个月后应雨走了，没多久，潇潇也走了。

    原来说起来也就这么点事儿。

    两个人安静下来，良久，老猫耸耸肩说：“这些事原本就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不管是应雨还是什么，现在是你跟我们一队，不是别人，没必要瞒着你。我讨厌应雨是从来都讨厌，不是只有刚才，所以就算刚才说出来确实有冲动的成分，但是不后悔。”

    “我语气不好不是冲谁，冲我自己。”他又说。

    “你说教练跟应雨好过？”良久，宋溪瑞问。

    老猫回忆当时的细节，沈淮的退役来得猝不及防，真正原因只有他们四个和跟拍的一方知道，姜宇还对应雨和沈淮发了大火，那段时间，应雨都不住在基地，沈淮跟姜宇也来去匆匆，所以更多的他也不知道。

    只记得姜宇没白天没黑夜地工作，联系媒体准备宣布退役，还有代言方需要一个个去谈，青训生跑了两三个顾不上去管，基地里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他甚至没有送沈淮去机场。

    “严谨一些，沈淮没正式说过他跟应雨在一起了，但他们俩亲嘴被拍、沈淮退役，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你说呢？”

    他平静下来，语气又正经起来，宋溪瑞就沉默了。

    当时他进入AMA青训不到一周，起早贪黑地训练，只为了通过考核留下来，还是在新闻上才得知沈淮退役的消息。

    明明每天在基地能见到的人，宋溪瑞还在等跟他并肩作战的机会，却在镜头里鞠了一躬，对所有看着他的人说：“从此以后只是沈淮，不再有Shot。”

    他的粉丝就没再叫过Shot。

    那时候沈淮刚拿大满贯，AMA在曼哈顿巅峰赛和亚洲邀请赛上的成绩也都非常漂亮，媒体给了沈淮退役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关注，仅仅某个相熟的朋友提起一句猜测他之后可能的去向都会理所应当地挂上热门。

    当时的宋溪瑞只是青训生里的无名小卒，离开青训训练室没有人会多对他讲一句话，遑论接近沈淮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友人的猜测，盼望沈淮会留在AMA当教练，最后却只等来他远赴加州的消息。

    “沈淮不说，肯定是有他的考虑……你别看他当面说话比谁都气人，但其实背地里比谁都给别人留面子。所以就算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没说清楚的，我相信都是误会，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宋溪瑞低声说：“当然，我当然要问他……”

    他微微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过半天，再抬起头，已经很平静。

    ——

    一天的车轮赛，依照挑战杯传统，替补轮流替代正式队员上场，最后算下来，也是替补上场最多。

    可乐一开始挺紧张，但每一场结束之后，沈淮都单独给他找问题，到下午渐渐完全抛了包袱。

    沈淮跟老猫之间的气氛也正常，场上老猫犯了换枪的失误，回来以后被一顿呲。

    宋溪瑞不上场的时候，就跟沈淮一起待在AMA的休息室，姜宇也在，三个人认真盯场上局面，晚上结束最后一局，姜宇说了句：“老猫状态挺好。”

    昨晚在国方，谁都没预备，眼看俩人在大厅门口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沈淮就冲老猫一拳头挥过去。

    倒没纠缠起来，打了一下就算完，但被扶起来以后，老猫偏脸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所有人还是都被吓了一大跳。

    最后一场的阵容是可乐替科学家，航线一出，宋溪瑞标点，四个人打算高飘去学校。

    学校算地图上最富的物资点之一，但物资多，相应的人就也多，最后能一队完整从里头走出来很难，而一开始就折兵损将显然对后续不利。

    导播的镜头也切到小地图，学校至少去了四队，现在比分跟前面基本持平，属于几个人头波动就能上下窜好几名的局面，差得不算多，他们几个还这么刚，场外姜宇捏了把汗，问沈淮：“是不是不太稳？”

    沈淮简单道：“没事。”

    科学家也道：“平时训练都是这个路数，没大事。”

    学校确实不辜负他们大老远飘过来，宋溪瑞落地一把sks，白楼落了不少人，四个人速度分散搜完教学楼，也顺带清了场。

    装备都齐了，就是没剩多少药，四个人凑一起分一分，差不多刚好能把血条打满。

    吉吉把一堆配件丢到地上让他们选：“队长，篮球场过来一队，三个人。”

    宋溪瑞马上说：“那很可能楼里还有他们的人，吉吉老猫盯篮球场，顺便看着别让楼里的人跳窗跑，可乐跟我搜房。”

    学校这边从开局起就交火多，导播切的镜头也多，刚经历过四队混战，男解说情绪也激动：“探路人先到，KING马上要来敲门，潇潇现在在二楼，AMA会不会给他们开……奈斯！”

    女解说道：“cola被雷击倒，但是不怕，Siri已经拿到潇潇人头，KING转头跑了！他们跑了！”

    男解说接道：“但是一队就要整整齐齐，看AMA的意思，留下潇潇也并不打算放他们走，cola打头阵，四个人都追上去了，俗话说穷寇莫追，这一次AMA的打法确实凶。”

    “的确。”跟着导播画面，女解说道，“在第三个圈开始之前已经掉了两队，QBZ损失两员，ING只剩一个人，有点难受。不过现在多数队伍都要开始转移，大家都在避免交火……MID一队拿到三辆载具，北面不再有多的车，后进圈的队伍只能靠腿，舒服。他们有嚣张的资本，正在鸣枪，警告附近队伍‘不要靠近我的地盘’。”

    刷第一个圈的时候，学校就离安全区十万八千里远，按理说，现在不论是AMA还是KING都应该先考虑转移，而不是恋战，但刚在白楼打掉潇潇的时候，宋溪瑞就没打算放外面的人走。

    导播镜头切到圈中心，那里落了两支队伍，天命圈，从头到尾没动过，突然被后来的偷了屁股，也打得火热。

    姜宇着急：“Siri他们再不走，等这波打完怎么进圈？”

    沈淮看着小地图上的KING也没怎么动，明显是被AMA牵制住了，宋溪瑞在房顶上，他们一动，就面临车炸人亡的后果。

    科学家思考道：“队长的意思……KING全体用雷优秀是出了名的，现在放他们走进决赛圈，跟提前给自己挖坟没什么两样。”

    过了会儿，沈淮也说：“可以打。”

    两队在学校外隔着房区肉搏，对方缺了一个，显出弱势，最后还是被打掉了。

    至此，AMA还是满编。

    不过这时候已经开始抗毒，药物也不富余，中途遭遇两波伏击，最后只剩宋溪瑞和吉吉两个人进入决赛圈。

    场内的人只能依据枪声来辨别敌人的大概位置，和之前跳的击杀来判断场上大概还剩下哪些队伍。

    但场外的人能明确看到，MID满编，就在AMA隔壁，而且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刚进去圈的两个人，因为突击手应雨已经悄悄摸了出来。

    女解说含笑道：“WING暴露得相当彻底，不得不说这勾引战术已经非常直白了，决赛圈只有MID还是满编，其余AMA两人，QBZ两人。现在他们只想速度找出敌方，然后结束战斗。”

    男解说也同意：“看样子MID已经自认胜券在握。”

    “到底谁会向WING射击来打响决赛圈的第一枪？QBZ开局折损两名队员，一路进决赛圈都非常避战，显然不太可能，倒是在最开始选择学校后还能挺进前三的AMA……QBZ！”

    男解说激动道：“Siri转移到坡后淘汰了QBZ！现在二对四不再有后顾之忧，意想不到的思路！”

    女解说接道：“但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对AMA来说，依然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局面，现在MID开始扔雷攻击，cola倒地！淘汰！”

    前期僵持时间太长，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吃毒，战斗在十秒钟内结束，MID三换二吃鸡。

    结束得太快，姜宇根本没看清也没看懂，只知道MID第一，捶大喊舒服的科学家道：“哪来的内奸？”

    科学家一边鄙视他一边解释道：“可乐死的时候MID还一个没掉，Siri被淘汰之前拿了他们三个人头，吃鸡那个都残血了，你没看见？他只比Siri多十五滴血，四打一还打成这个熊样，够丢人的。”

    姜宇一知半解道：“懂了，反正就是Siri牛逼的意思。”

    一天下来，经过昨晚的冲突、今早的话赶话，AMA总分排在第六，参赛队伍多、车轮赛劳心费脑，不提预期值的话，算一个中规中矩的排名。

    晚上开会，沈淮照例挨个批评、最后鼓励几句，典型的打一棍再给个枣儿，几个人心态都还行，回去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夏辛回家了，晚上不需要看着，沈淮就回了他自己房间，顺便把宋溪瑞也带过去。

    沈淮先在床上坐下，宋溪瑞很快就跟过去跨坐在他腿上，沈淮就顺手把他腰护住了。

    宋溪瑞没来得及说话，沈淮先问：“最后一局怎么回事？”

    别人看不出来，天天看着他们的沈淮却能看出来，宋溪瑞带队的进圈路线跟平常很不一样——他一直在根据击杀信息和枪声满地图地找MID，最后是找着了，也到了决赛圈。

    宋溪瑞知道沈淮在问什么，低头偏过脸说：“我没失误，进圈也没绕路，找他们只是顺带。”

    沈淮道：“宋溪瑞，注意你的态度，你把比赛当什么？”

    宋溪瑞绷着脸没声了，沈淮捏着他脸转过来：“说话。”

    “好，我告诉你，我就想杀他，你满意了？”

    就这么一句话，眼睛竟然就红了。像一头怒气冲冲的小兽，却又在发火的同时冲对方亮出了自己柔软不设防的肚腹。

    沈淮叹口气，手掌揉捏他气鼓鼓的脸颊：“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跟他没关系才行？宋溪瑞，你不要总是这么幼稚。”

    刚才他拿着教练的款儿，宋溪瑞也就纸老虎似的装得硬气，现在稍稍温和一些，宋溪瑞才终于敢趴伏在他肩头，要顺毛的小猫一样，蹭了几蹭，闷声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多，还是喜欢他多？”

    沈淮道：“我不喜欢他。”

    昨天中午宋溪瑞也闹了脾气，不过跟这会儿有些不一样，沈淮又问：“谁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