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迎门而站的两个小小子长得虎头虎脸墩墩胖的脸上装出很威风的神色其实透的全是滑稽。
老侯父子四人放声大笑。
这就也不要人通报老侯叫道:“国公老夫我来看你拿你许给我的东西来了。”听到这叫声钟家三兄弟相对无话可说。
大老爷扯住老侯袖子干笑道:“父亲您是来看人的还是来收东西的?”老侯瞪瞪眼:“我是人也看东西也收。”
说得有心提醒父亲不要失议的大老爷闭上嘴二老爷和三老爷掩面窃笑。房中迎出来一个人来。
这是个中年的妇人容貌间不经意带着憔悴但最近想来滋润有余尽皆展开。展不开的是那过往的伤心轮廓展开的又满是丰盈。就像地面上的花有几片花瓣开得残了中间出来的又大放光华就造成美貌还是美貌但旧岁月依然留迹。
出来的是个女人父子四个人收起笑容摆出庄容。老侯是见过国公夫人的以钦差身份呆过的老侯曾在国公不在家时多次受到国公夫人的招待。
必然是国公不在家国公夫人才能出面当主人老侯也就会过几次面。虽然有时候酒菜是直接送给老侯有时候酒菜是摆在厅上有头脸的管家作陪。
这回一见面老侯打心里生出震撼。
这还是见过的那个人?
那个不管怎么笑容满面沧桑也不肯放过她的人?
层层叠叠的欢喜在老侯心中绽放开来他由衷的为辅国公喜欢。没想到他还能有夫妻和好的时候不由得延漫到自身……算了那个人都不在了就是在也不用指望她学会反省生出对旧事的后悔心。
老侯一生没尝过夫妻滋味但为辅国公郑重走上前去对着国公夫人深深一揖白胡子都差点垂到泥地上呵呵一乐:“见过见过。”
见父亲是这样的大礼钟家兄弟跟在后面更是脑袋接近到地上。
钟家和袁家有亲戚按辈分来算南安老侯是辅国公的长一辈钟家兄弟才是国公的同辈国公夫人不敢怠慢说着不敢受偏过身子让开立于一旁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
袁怀瑜袁怀璞见是舅祖母认识的迈开小胖腿儿去告诉辅国公:“认得的客”辅国公同喜欢袁训一样在孙子中间也最喜欢袁训的两个儿子。
循声握住两只小胖手抚摸着肉乎乎的质感先心花怒放的笑上一声又听出来外面是谁再笑第二声唤一声:“瑜哥儿帮舅祖父待客人。”
袁怀瑜自觉这就成大人兴冲冲道:“好!”重到外间见老侯等人已进房中袁怀瑜一手叉腰小姿势还没有变过来一只小手舞着:“请里面坐。”
袁怀璞后面冲出来他也得过辅国公的交待帮忙招待直到丫头面前笑眯眯:“上茶上好点儿的茶”
袁怀瑜从不愿意让弟弟抢走风头把前几天跟着辅国公后面学出来的话卖弄出来:“这是”歇口儿气大声地道:“要紧的客!”
“是舅祖父要紧的客!”袁怀璞补上。
兄弟两个又要相对瞪眼老侯走过来分开他们一手握住一个左右端详着他们:“我是你们家要紧的客袁家的客知道不?”
小小子们傻住眼我们家的客?
脑子里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来和老侯大眼瞪小眼的对上一个搔胖脸蛋子一个歪着头把老侯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狐疑的神气像是又在问你是谁?
辅国公在房里闻不到声也大约猜得出来料想这是里间主人不再三的请男客人是不会长驱直入忙打断他们:“老大人快请进来。”
“是了进去进去!”袁怀瑜微一用力挣脱开来老侯老侯真的吃上一惊:“你小子好大的力气”另一只手上又是一空袁怀璞也挣脱开来。
袁怀瑜小身子只一转就到老侯身后推着他的大腿往里挤。老侯才道:“太爷爷我年纪大了你慢点儿”衣前一紧让袁怀璞揪住衣襟往里就扯奶声奶气地嚷:“快走快走。”
把个老侯给带进去。
国公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她也相当喜欢袁怀瑜和袁怀璞不然她长天白日一个人对着辅国公该多尴尬。辅国公刚回来的时候话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怕知道是自己就说要走。就是大气儿喘粗了都怕辅国公知道是自己。
好在辅国公也没有说过什么。
国公府里自家有孙子但上学的上学去了小的呢也没有袁家的这两个活泼或者说叫淘气。
又有辅国公偏爱袁训——国公在儿子身上屡屡失望满腔父爱全放到没有父亲的袁训身上——移爱到袁怀瑜袁怀璞身上听到他们过来的嗓音先就满面笑出花。
小孩子在房中混着国公夫人慢慢的才自如。
这就请钟家三兄弟进去他们初次过来还有个客人的拘束。见相让大老爷欠身子还在闹虚礼儿:“多谢相请”
话不及说完袁怀璞重新过来揪住大老爷的手又往里带:“快进去!”袁怀瑜也把二老爷三老爷给推进来老侯在房中打趣:“你们这不是请客人硬生生是公堂上带犯人。”
钟家三兄弟想想也是大笑出来。
宝珠到来的时候房中正围着两个小孩子继续说笑。
……
房外说:“训大奶奶来了”国公夫人忙迎出去。老侯抚须面上生出无数光彩自得地道:“看看知道我来了这就赶紧的来接我宝珠从来是个好孩子。”
辅国公取笑他:“老大人好几年不在这里住把两下里隔多远忘记?”老侯想想也是抚着手边描金彩绘牡丹花纹的茶碗碗内热茶还是烫手:“就算我进门就通报宝珠也赶不及”国公笑得欢欢喜喜:“她自然赶不及她有了身子更不会赶。”
老侯再拍脑袋失笑:“上了年纪就是不好是我忘记才是宝珠又有了我那妹妹还给她带来许多的好东西”
这里面还有中宫带来的东西无数老侯这一回认真是来看国公的一不小心成了押运的。
这时候宝珠在外面踌躇。
和国公夫人见过正说:“往四嫂五嫂房里看过见她们都还好四哥出门儿游玩做诗去了我才过来舅父可在睡?”国公夫人就告诉她老侯父子到了。
对着自己隆起的大肚子算着应该在七月里生的乍见男性的长辈宝珠羞惭上来。这样子可怎么好见?
国公夫人会意劝着:“自家长辈不妨事的”又是远路而来不可能不见宝珠这才打算往里面去见礼见两个儿子出来。
袁怀瑜袁怀璞是淘气的时候淘气乖巧的时候乖巧。在宝珠有了以后袁夫人耳提面命带比划带比喻总算让两个孙子明白不可以撞到母亲。这就笑嘻嘻过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揪母亲衣角只前面带路争着告诉她:“有客人”
“他说他叫太爷爷”
袁怀瑜小手往下一斩把弟弟话打断大声道:“不对!舅祖父说的叫老大人!”袁怀璞小脸儿一黑小肚子再就一腆:“不对!舅祖父说的他叫客人!”
胡乱吵着把母亲也带进去。
老侯等人不要宝珠见礼宝珠随意的行过国公夫人伴着她坐下来。说不到三句话老侯就看出来宝珠对自己有话说就道:“我们这一来就要打扰你。帮我们安排住处这天也热我和国公有私房话说你先带伯父们过府去有话晚上我们再说。”
宝珠也不否认起身笑道:“舅祖父真真是火眼金睛因舅祖父不在我有事要来请教舅父不想舅祖父也就来了我也不麻烦舅父晚上再和舅祖父说话不迟。”
和钟家三个老爷出去再找袁怀瑜袁怀璞时又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宝珠也就不去找。
房中国公夫人避开老侯坐到国公床前。
“你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已经好了装看不见?”老侯拿个手在国公眼睛前面晃看着他眸子有神总觉得疑心。
辅国公微笑:“能看见我为什么要装看不见?”
“看见了你就难为情呆在这房里看不见你就可以安生在这房里夫妻相对我说的对不对?”老侯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国公枕边的一个扳指上面。
这扳指不是袁训给国公的那个也是个珍品。
“慢来慢来你欺负我眼睛瞎吗?”辅国公露出得色:“老大人就没听过瞎的人听得真?”
老侯忍俊不禁道:“好吧”轻手轻脚的又把手伸到一方帕子上面去。那帕子散发着妇人馨香上面绣一个字老侯搭眼看过就知道不是国公的名字就没有认真去看。
这会儿试探国公又要把这帕子拿走。
辅国公先他一步一把抓走掷到床里笑道:“好你个老大人好你个来探病的亲戚你拿我妻子的东西意欲何为?”
他全然的问罪模样老侯却低低的笑出来。怕国公夫人在外间听到老侯凑近辅国公骂:“你给我如实招来!你这个不老实的东西!是不是借着看不见就赖在这房里不肯走?还大言不惭你妻子?是几时好的快说!”
辅国公满面无辜浑然不似假装:“哎呀看不见的人好伤心不是?现在由着儿子们撮弄他要我往哪里住我只能往哪里”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拭那不可能出来的眼泪。
老侯嘿嘿嘿笑了出来骂道:“看你个死不认帐的东西满嘴谎言!我要在这里住好些天呢我看你还能装几天?”
辅国公摇头叹气好不伤心:“唉看不见这事儿难过死人你这来探病的人居然还不信我?”
让老侯啐上一口两个人相与大笑起来。
……
当晚面见老侯的还有余伯南。余伯南是宝珠请来陪老侯父子们用饭的。国公府里有远路的客素来有请当地官员士绅同来的旧例既能借此和官员们多作来往也让客人们看看手段显示对他们的重视。
宝珠已经和余伯南把旧事说开一应来往事情就不扭捏。
“就是这样我去见了他”宝珠说着老侯微微一惊但点头大为满意暗想不愧是我家的亲戚胆色也像足了老夫。
瞄一瞄宝珠隆起的肚腹老侯莞尔:“你怎么见的他?”就这模样去见他不成?袁二爷有了身孕?还是陡然的发了胖?
宝珠飞红面颊回答慢上一步座中的余伯南抢着回话余伯南笑得合不拢嘴先竖大拇指:“宝珠好能耐!宝珠好本事!宝珠好……”
宝珠斥责他:“说正事!”
余伯南陪笑:“是是”一五一十的把话告诉老侯老侯从听到宝珠的大船摆设时和吸引到福王走进去时就眸子一睁。但没有就此打断提出疑问他城府比余伯南和宝珠深得多继续往下听。
“就这样他下了船赵大人还在追捕他前天有信来说又多了三处县城暴民哄抢。庄稼就要成熟要说上个月暴动是青黄不接大家没吃的才抢这个月他们抢的不仅是粮食还有银钱珠宝兵器马匹依老大人来看这是要乱不是?”
余伯南好生敬仰地问老侯。
他收到老侯探询的目光。余伯南打个激灵早不是青涩少年看出老侯用意双手往上一拱大声道:“我是与宝珠女婿同科的举子先赴任在大理去年进京述职蒙太子殿下亲自召见对我说边城门户责任重大此重担殿下都放给我老大人却不相信与我?”
这一番激昂慷慨放到别人面前也许就信了。但余伯南遇到的是老侯。老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内心着实的掂量。
他这一回出京是实在的来看国公。老侯回京前的官场就在山西和辅国公相交颇深才为两家妹妹的孩子定下亲事。听到国公受伤老侯同病相怜的心上来。
他知道有病有伤有伤心有难处没有一个知心的人过问是何等的凄凉。虽然有妾以老侯和国公来说妾不能知心。
老侯就不顾自己偌大的年纪一定要来看辅国公。可怜他从此病榻听说下不来床已足够痛心他还看不见了一定满腹心酸事老侯要来当知心人。
钟家三兄弟不放心父亲的年纪兄弟三个全是现请的假都有官在身呢陪同老侯过来一路上方便侍候。
这一行没有白来见到国公夫妻像夫妻模样老侯大大的放心。准备游玩的同时也帮帮宝珠出个主意什么的一件大事摔到他的面前。
招月来丝锦?
上好玉瓷?
以老侯和老太妃过招几十年的经验来看最喜欢这些东西的人现存的只有一个年纪也相当就是与宝珠说的面容不相似那就是福王殿下。
换另一个人在这里听到这些话都不如老侯内心的震撼敏感度高。
老侯一生的官运亨通就是他和太妃没完没了的暗斗。有太上皇在的时候老侯也不敢明着来不是?
斗的老侯死也不服斗的宝珠祖父安老太爷的官在京里怎么也上不去老太太又在父母丧后受到前南安侯夫人羞辱一怒出京丈夫和三个庶子一起丧命。斗的老侯数十年官场如履薄冰兢兢业业才博得一片好前程。
老侯敢说自己没琢磨过太妃的弱点没推敲过所有与太妃相连的太妃儿子、太妃女儿——那时候还没过世、太妃的旧宫人……全在老侯心里是他一生的恨。
越思越想越应该是福王殿下。
但福王好端端在京里老侯出门前还交待过钟恒沛:“我一生不愿去拜福王。但他家有喜事你以府中名义随份儿礼也罢。”
那殿下等着抱儿子呢按时间推算他插翅也难飞出来和宝珠相见在山西河面上。
这样的疑问怎么能轻易的告诉一位府尹大人?
见余伯南还眼巴巴盼着老侯敲打了他:“既然知道责任重大余大人你说完话就可以回避了。老夫我此番出京不是当差实实在在来看故人。有话我也不会对你说。”
宝珠都诧异住随即省悟到自己把余伯南叫过来见老侯像是有些不对。但余伯南是起先在国公府里就请去陪远客的后来又到袁府里和老侯用茶闲话等大家全散去这才移步内宅里说话。
又府尹本就参与此事宝珠也就没有让余伯南离去。
转思过来宝珠默默无言。余伯南见宝珠都不帮着分辨起身告辞。一个丫头送他出二门厅上老侯微闭双眸这不是对着宝珠是晚辈大模大样是老侯需要全神的聆听和想心事。静静地对宝珠道:“你把见到他后的一举一动什么形容什么举止细细的再对我说一遍。”
……
杜氏在家里乘凉和丫头们看月色玩笑。见余伯南回来杜氏和以前相比殷勤许多迎上去打量他神色:“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余伯南一愣随即脸色一沉。杜氏后悔失言解释道:“不是袁家有客想你难道不多陪会儿?”
有解释多少好过些余伯南淡淡嗯上一声想老侯不信自己自己还以为府尹在这里比天大又怎么样呢?
杜氏恰好在找话说:“孩子今天送去玩了会儿喜欢险些接不回来”讪讪地笑:“你们父子全去了”见余伯南望过来面上又狐疑地现出猜测的神色杜氏再解释:“没想到袁家会留下来玩不是?”
“四妹妹没把你放心上”余伯南一针见血。与你不合不至于迁怒到我儿子身上。
杜氏面色猛地一难看见余伯南已经进正房让丫头打水他要早睡。独留下杜氏在院子里呆若木鸡心头嗡嗡的响袁将军夫人没放你在心上…。
这话真是难听到极点。
杜氏愤然我又能把她放在心里?我…。管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去……
……
中夜推枕老侯到大同的头一晚他就睡不着。
他住的地儿是他以前的旧住处。雕梁画栋花木扶疏他在花木中流连四面月色花木叶摇似无穷压力层层逼近。
分层去叠月色花香可以粉碎但那一句话却怎么也不能撼动。
福王!
是福王!
一定是他!
宝珠以女人的细心和当差的谨慎描绘出的那个人除去他面上颜色不像。福王是白胖富态就是穿件乞丐装也一眼看出是个富人宝珠说的那个人却精明精干之色像行走在外多年的商客。
这是怎么回事?
在老侯的判断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福王。如果是个替身?也不对呀。替身应该长得跟福王一个模样才符合推断。
深吸一口浓郁带着花香的气息老侯揉了揉想得滚烫的额头。
“父亲您路上不认床怎么到了地方反而不能入睡?”三个儿子主要是来陪老侯见他良久不睡钟大老爷忍不住出来为老侯添上一件衣裳:“虽是夏天夜里也凉。”
老侯拉了拉衣角没回答。
见他还是没有入睡的意思大老爷道:“不然我让二弟三弟都出来咱们月下说说话逛逛小袁的好宅子吧。”京里侯府是几代经营非一般新进勋贵人家可比大老爷也对袁家大宅院露出赞赏:“白天散酒我和二弟随意的逛了逛亭台楼阁不弱于京里。”
老侯让他提醒:“对了帮我记住我走的时候要把国公的老梅树带走”大老爷含笑:“是。”见老侯自己话把自己话招出来轻叹道:“我和国公说以前他送我我不敢收。等我无官一身轻时我就来讨要。没想到我又来办差了。”
大老爷失笑:“父亲您早就养老在家要说您还有差使那就是照顾小加寿长大。”加寿不管在哪里都是宝贝就是老侯父子们远在加寿长大的山西话中也能时时带出加寿。
“是啊”老侯悠然:“在为父心里加寿原本是头一等的事情”想到出京的时候别的人都可以去个家人辞行只有加寿那里要买上好东西好好的哄着她:“太爷爷至少小半年不来了给你往山西家里催东西去。”加寿好大不情愿的答应和老侯勾手指约定明年必回。
“原本”二字让钟大老爷挑出来他略一寻思就问出来:“是宝珠和您说半天的话那里面有差使?”
老侯心情沉重的点头本来心思才转开是大老爷的话把又他提醒。大老爷笑道:“父亲那我们兄弟三个也算跟着您来办差?也就是说这一路上的开销这就有人出了。”
“啊?”老侯错愕一下胡子抖动险些喷出笑声半开玩笑的道:“为父我想着国公的东西你倒不错这就想上银子。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为父算办差的你们自然是个随同但银子能不能出还得看宝珠的信里怎么写了?”
宝珠此时向灯下写信信的抬头:呈太子殿下亲启。已经等不到赵大人回来商议听过老侯隐晦的话老侯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只是把宝珠提醒这事情不小宝珠本就要写信本就要让赵大人写信现在分分秒秒要抓紧就自己亲笔来写。
虽然只是隐约的看到些什么笔下也就千钧重起来。烛火晃动面前仿佛出现苏赫偷袭的那一天血光剑飞大难临头。
再这样的来上一回宝珠冷笑凝结休想!
休想再和苏赫那次猝不及防一样的惊恐!
“乱民暴动此起彼伏想铁甲军岂能挡住排山倒海的人流?……侯殿下钧命。”愤怒让宝珠如飞般写完一口气才松下来。
“奶奶”红花抱着一堆的帐本子走进来带着郑重:“按您的吩咐家里所有能提用的银子皆在这里现存的粮食马匹兵器是这个数目。”
放到宝珠面前还不甚明白的红花小声地问:“又要打苏赫了吗?”宝珠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飞一眸光在她面上柔声道:“你怕不怕?”
“不怕!再来我烧死他!”红花咧开嘴儿笑:“小爷就省许多事。”苏赫要杀袁训早就是红花的大仇人。
宝珠本来没太想到苏赫身上由自己的想像和红花坚决的话心思飞转过去。是啊?乱民们在闹要是苏赫再到来……打个激灵宝珠急急忙忙把写好的信又打开是啊还要提醒殿下这是内外勾结这事情更大得不得了?
本来宝珠想的只是边城乱她也知道梁山王大军在挡苏赫。不信梁山王也要信自己丈夫。但红花的话电光火石般让宝珠透彻洞察。
她得赶快再添到信里面去不能少了一句……
她重新奋笔红花把帐本子放下来看看砚台里墨足够悄悄退出。在檐下见繁星满天是个消夏的好月色。玉宇澄清皎洁无垠任是谁破坏这宁静都罪不可赦。红花攥紧拳头恨恨上来那个苏赫你再敢来红花可不饶你!
对了你在哪里儿呢你识相的离我家小爷远点儿不然哼哼红花诅咒你!
……
边城的外面星辰更明。离开一百里和一千里看上去都差不多风也一样的狂吹大作带来夏夜的清凉。
靖和郡王的心已经不止是清凉简直凉到了心底。
他哆嗦着语无伦次:“你是你……”
四野无人随同靖和郡王出来的只有几个家将他们也都露出骇然。郡王继数天前接到一封信落马以后手下将军还算得力又有汉川郡王英国公和渭北郡王赶到把苏赫挡住。靖和郡王休息几天后半夜三更的出来会人。
谁能想到他见的是……对面十几步外十几个里最中间的那个黑色马黑盔甲腰间是弯刀身材魁梧露出面容粗脸盘子好似酒楼上最大的那尺寸大鼻子浓眉厚嘴唇苏赫!
是你……
家将们在心里说靖和郡王在嘴上说。
“唰!”刀剑齐出家将们冲上去把靖和郡王护在身后大叫道:“郡王快走!”有一个人袖子微动看样子想放示警烟火。
一只手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家将惊恐的看过去他也哆嗦了:“郡王!”阻拦他向不远处兵营示警的人却是他家郡王。
靖和郡王比他颤抖得还要厉害颤声道:“不要放先不要急!”
“嘿嘿嘿嘿……”苏赫冷笑起来跟猫头鹰叫似的寒慑人心。
“咱们单独说几句吧。”
家将们惊慌失措居然忘记面前这是久有凶悍之名的人一个分心只怕人头就要落地纷纷回身看靖和郡王怎么回答?靖和郡王让他们看得面上红一块青一块在夜色中也不能尽显只见到脸上一会儿颜色深一会儿颜色浅像凹凸不明似的点上一点头勉强地道:“好!”
那嗓音颤抖得像马蹄下叶上露珠叶滑露珠凝结后就呆不住一抖就滑落地面就此没入。
郡王的嗓音也随时没了气的随时会滑落消失。
忠心在家将们心中占据上风。
“郡王您不能单独见他!”
“有话就在这里说!”
靖和郡王眼窝里热起来他知道家将们对他疑心顿生。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为他的利益考虑忠心的人志不可夺。
这又让他想到几十年前的那三个人周止刘才和贺梦南。
他们不知从哪里掌握霍君弈的死因一口咬定是东安郡王所杀说服靖和郡王为东安郡王报仇。
江左郡王战死霍君弈死去最拥戴霍君弈的三个人周止刘才和贺梦南就成了江左郡王一支之首。
他们来见靖和郡王也掌握一手靖和郡王和东安郡王不和的证据在大帐里你一言我一语要靖和郡王出战靖和郡王记得当时自己冷笑:“我打不过他!”
靖和郡王都快捶了桌子:“我的商队才让东安郡王劫走不管你们从哪里知道你们都应该明白!打仗这事情是要花银子的。朝中补给就那么多余下一部分由诸国公们供给!登国公个老东西他眼里哪有我?他先给的全是东安郡王!”
“我们有钱我们给你!”周止拍着胸脯道:“本来我们想等平阳县主到来再说报仇的事情但您也看到这正是个好机会!才和赫舍德会战过赫舍德死了咱们诸军也大伤元气!以我们的推测王爷会命就地搜索又王爷提出彼此不伤商队赫舍德虽死也得立下这规矩要谈总得半年左右。半年的时间兵器可以采买的到您先补给东安郡王慢上一步他就不是对手!”
靖和郡王好奇心上来也有贪婪但好奇心占据大半。周止、刘才和贺梦南三个人请他不要带任何随从靖和郡王也答应下来来到一处金洞。
里面金光可以闪瞎人眼处处是狗头金。
据他们三个人说这是霍君弈无意中发现还没有报给江左郡王他就没了命。周止刘才贺梦南是霍君弈的心腹所以知道。
亲眼见到靖和郡王贪婪上来。他当即答应把这些金子运走用于为霍君弈报仇那会子混战正乱乱劲儿中杀谁没有证据的话都说不清楚。
东安郡王那个时候敢杀霍君弈后来见到陈留小世子就要过来又赶快吓得逃走就是这个原因。
你没看到我在你就拿不出证据。
后面的事情顺流而下靖和郡王反悔杀郡王和杀将军相比杀郡王罪更大。靖和郡王交待去运狗头金的是家人因为时间足够靖和郡王不敢用士兵临时快马从家中调出一队一来一回足有三个月期中把周止三个人稳得好好的让江左郡王的人马见到对靖和郡王很是放心也为靖和郡王以后收下这一队人打下基础。
为防泄密靖和郡王请三个人同去收集三个人怎么死的靖和郡王不甚清楚。因为他有一个能干的管家二十年前就到他的府中三个人就死在他手里因是私自出营又再也没有回来靖和郡王又左右了一下谣言都认为周止三个人是为霍君弈去报仇死在敌方手里不能再还。
靖和郡王得了钱又向梁山王要求得到江左郡王的人马梁山王是只要你们打好仗别的事王爷也不掺和免得多得罪人。见江左郡王的人马早就在靖和郡王营中梁山王不管他们怎么商议的也就答应。
这就是靖和郡王反悔的原因他去杀东安郡王后患无穷。但杀了一定要为霍君弈报仇的三个人他是钱也有了人马也有了。
成山洞的狗头金一半运往内陆一半运往他国。那能干的管家顺利而回向靖和郡王回报过程告诉他得到的帮助中有一个图案见到这个图案靖和郡王尽自己所能给他国的商队行方便他也同样以后行方便。
和苏赫混战中靖和郡王收到那个图案不用想也就明了惊得一头栽到马下。是苏赫!
一直和他互行方便的他也一直为其行方便为他们购买铜铁兵器行方便的人是苏赫!
靖和郡王吓得几夜没有睡好几十年前到他府中的管家很快就和苏赫勾搭上这说明什么?苏赫早就有打算谋图中原而且手中早有靖和郡王的把柄在。
靖和郡王是躲不过去才来见苏赫他不知道苏赫打算怎么对付他。
早在他不肯对东安郡王动刀兵就注定他安然于自己的位置轻易不肯冒险。今天冒这个让家将都糊涂的大险靖和郡王也是没有办法。
阻止住家将靖和郡王还能沉稳的对苏赫颔首:“我们单独说话。”两个人在注视中带马走开在不远处相对而视。
靖和郡王是阴沉沉面容他让人算计几十年只能是这个面色。而苏赫呢也一样的好看不了。
苏赫按和福王约定的日子这会儿应该到大同。他还在这里磨蹭三个郡王靖和、汉川、渭北围着他他不是不敢打他是打不起折损一兵一卒都是助力不爱惜不行。
“让路放我走!”苏赫言简意骇。
靖和郡王怒极:“谁!”他尖声若女人般:“谁和你策划的!”
几十年前你苏赫还没有名气!那个时候你怎么敢手脚伸到我身边?你当时也没这能耐!靖和郡王像女人纠缠于旧情似的不依不饶:“是谁!”
他激动愤怒:“你必得告诉我让我明白!”
苏赫慢慢腾腾靖和郡王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也做好花功夫说服他的准备正要说却见靖和郡王眼神一直就此不动面上像中箭似的一僵人就这样僵在马上。
牙齿“的的的”地上下打起战来。
今晚没雾所以能看清楚。远方一道黑线似的人马飘忽在左又飘忽在右。他还是像霍君弈越看越像他…。
苏赫不明就里远处的葛通却不住冷笑。
老东西吓不死你!
作贼总是心虚的!
袁训劝葛通不要擅杀郡王葛通能听进去就用出这个法子。战场上迷雾中葛通一身类似于霍君弈当年的盔甲又暗藏下好马鬼似的奔驰是想让靖和郡王自己露出破绽。
他万万没想到靖和郡王今天出营见的是苏赫。
苏赫一回身犀利的看出远方那是个人。他心里没鬼他不会恍惚。来办要道路的大事情不允许别人打扰一指远方跟苏赫的人拔出弯刀过去两个。
而在此时一队人马无声无息草丘后走出。萧观皱眉对王千金道:“葛通在弄什么鬼!”王千金坏笑:“小爷您只管看着咱们跟姓葛的有好几天了!他不是装神就是弄鬼看苗头是对着靖和郡王来的!”
“这个不难猜!他一到边城就指名要去靖和郡王帐下我就知道他不打好主意!他的外祖父是江左郡王人马全在靖和郡王这里后来打听靖和郡王防备他我倒好笑不防他还行!”萧观一挥铜锤:“走咱们会会他去他今天不说实话把他小子往死里揍!”
“苏赫!”冷不防白不是大叫一声。
萧观坏笑:“你敢骗我!这附近就是军营苏赫怎么敢到这里来!”随意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月光微转恰好打在苏赫面上。
那盔甲那神态那……
萧观立即把葛通抛开怪叫一声:“杀了苏赫官职大儿郎们把他给我截住!”
苏赫只有几个人一眼可以看出。苏赫是不会服输的狞笑正要招呼人退去面前银光一闪靖和郡王也不打战了也不哆嗦了抽出宝剑就劈过来苏赫挥刀迎上。
“当!”
刀剑相击中靖和郡王飞快地道:“你走回去调兵马我放你过去!”
无意中出现萧观靖和郡王没功夫再颤抖恍惚他得赶紧把苏赫这个烫手山芋送走离自己越远越好。
等萧观赶到苏赫已逃走小王爷自然不会放过一面让人去知会附近的汉川、渭北两个郡王一面靖和郡王已回营调兵来追。
葛通远远地看着鄙夷的有了一笑。原来他会的人是苏赫这下了好戏比葛通预料的还要好。
……。
十数天后梁山王收到战报时苏赫已从靖和郡王营地通过。靖和郡王继无端摔下马后又一次发这个病临战摔到马下为保护他无心抗敌眼睁睁看着苏赫过去。而靖和郡王人马的乱又让汉川渭北郡王没有及时追截后面再追时又有地势的原因怕中埋伏就此按兵不动致信梁山王等候王爷军令。
……
很快六月京里的加寿过了生日是妹妹香姐儿的生日到来。宝珠就要临产赵大人又已回来在家里准备女儿抓周。
卫氏、梅英、方明珠都在这里围着香姐儿。
红漆大圆桌子上香姐儿开开心心地坐在上面面前是抓周的那个盘子。盘子里面装的是首饰、算盘、书、官印、胭脂等。
今天不是正日子就没有客人。今天不是正日子却做的是抓周的那天准备作什么?
见卫氏把个盘子往香姐儿面前推耐心地比划着:“要张大手把盘子一把拖过来。”香姐儿对她嘻嘻还是只拿一个亮晶晶的首饰笑嘻嘻道:“最好看的”把围观的人全逗乐。
卫氏急了:“好姑娘你不能只拿一个要像姐姐一样一大把全抓过来全是你的这样大福气。”
香姐儿懵懂。
把卫氏逼的没有办法再示范一次给香姐儿看。香姐儿看着卫氏满盘子抱格格笑了出来。
宝珠笑个不停:“奶妈您就别再教她了她只认好看的那些书呀小算盘呀不好看的她全不要。”
拿起一本小书卫氏送到宝珠面前抱怨道:“这是您亲自画的样子哎呀红花儿看着铺子上人做的这还不叫好看吗?”
“好看的”香姐儿又甜甜的说出来对着她的奶妈招手:“好看的吃。”她要好看的点心现在话说不全就好看的吃。
宝珠呻吟一声卫氏无可奈何。
“这可真真是沈家的人呐”奶妈嘀咕:“这说话声调儿都和沈亲家太太差不离儿。”宝珠又笑起来。
“不行还是得教明天抓周夫人的亲戚都来要和寿姐儿抓的一样才行。”卫氏转而抱怨自己:“小哥儿们抓周全是我没放心上结果呢一个人只抓一样子这可怎么行来来好姑娘”对香姐儿推出笑脸:“咱们再来试试。”
香姐儿快乐的吃着点心以为卫氏还要和自己玩只给她一个大笑脸儿。
此时的京里中宫面前也热闹非凡。
诸夫人们带着孩子中宫宣进来的问抓周怎么安排。中宫不会去看就先听一听。加寿坐在她脚下和念姐儿商议着去哪家。
都想让加寿去看。
但加寿只能去一家。
小沈夫人示意儿子去和加寿玩耍小小子生得像一轮明月般。小沈夫人娇滴滴:“我们是和香姐儿同一天生的同一天抓周姐姐自然是去看我们。”
连渊夫人偏不让她让一让就什么都落到她后面放女儿下地也是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我们是长媳该去我们家。”
尚栋夫人笑道:“我们是小的弟媳自然疼我们。”
说话中太子殿下到来见一地的孩子跑中宫满面笑容太子也笑:“母后这里总是热闹”中宫让他猜:“依你看我们在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是袁佳禄就要抓周了吧。”太子随口就能说出。
卢夫人也在这里她是唯一孩子不和袁家定亲也要受中宫优待的人闻言和自己的丫头低声道:“看看早知道咱们也定下亲事不是现在呀是要定也就晚了。”
袁将军夫人都快生不过来了。
还有梁山王妃定下亲事还要抢孩子……几个字才浮现脑海中梁山王妃宫门外求见小沈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情不自禁的唤一声:“娘娘”
中宫含笑:“有我你不要担心。”小沈夫人长长的出口气明显的能让所有人听到。好博得同情那位王妃又要来争亲事了。
梁山王妃进来太子也就不走临时看个热闹。见世子妃同来也带着她家的小孩子那孩子生得眉毛浓又重脸蛋子跟他爹他祖父一模一样有时候太子都纳罕梁山王算是皇帝近枝怎么就生成那模样还一代一代的往下传?
“快叫娘娘快给姐姐看看我们生得多么好”
太子觉得站不住脚他怕梁山王妃让他说这孩子生得好他实在说不出口。忍笑出来英敏小殿下送出来仰面希冀:“明天还来吗?给寿姐儿再带好吃的”
英敏殿下又长了年纪又看了许多书要他说出父亲每天来看他说不出来。好在有加寿小殿下头一回请太子明天再来用的就是这句话:“寿姐儿现在没有人送好吃的父亲今天带的她喜欢明儿还给她送来吧?”
他的渴望全在眼睛里太子也能看得出。
这个儿子是皇太孙和太子小时候一样这就开始按储君教导当大人来看待要太子如中宫那样慈爱式的疼爱太子也做不出来。
但借着加寿太子也就答应:“好”就便儿再问:“你要什么?”英敏殿下涨红脸:“我不要只要您来给加寿带上就行。”随后无耻地再赖到加寿身上:“不让寿姐儿哭就行。”
太子出宫去在马上回想总是微笑。
加寿会哭吗?加寿从来活泼得别人可以头疼有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到东折腾到西就她掉眼泪这事情很少见。
这就心情欣然的回到府中照例先去看公文。有一封加急的信率先引起太子注意。字迹娟秀并没有太多的力也不是用心练过的只是一个可以看笔迹太子很陌生。
打开来是宝珠的。
太子先是失笑她给我来信?
落款上写的是袁二。
看正文太子的面色骤然沉聚。乌云滚滚全在他面上随时暴雨倾盆。
“岂有此理!”太子看到一半就怒的摔了信。他怒的不是信是信中所提到的人。定定神重新再看太子勃然大怒往外面大喝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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