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门外韩世拓下了马。
见两个石狮子带着岁月痕迹和门上坐着打盹的家人时生出玄妙之感。
这不像他生长数十年的家倒像是新地方。
跟他回来是两个老兵比他兴高采烈。高兴劲儿的他们倒像倦鸟归林漂泊而回。
“真的是侯府”
“这两个狮子真精神。”
下马去摸狮子头上家人走出来板起脸斥责:“这里不能玩!走开!”把手一挥。老兵们笑道:“我说你长长眼睛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你们家大爷回来你往外面撵是怎么着?”
韩世拓这才带上微微一笑对望过来的家人道:“是我。”
家人看过来浑身一震原地僵住。拿手揉眼再看这个青年这才相信了一蹦老高往里面就蹿:“世子爷回来了侯爷……”
另一个家人惊闻状走出来也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把自家的世子爷看上好几看匆匆迎他:“世子爷您回来也没先给个信儿好让人城门上接你去您…。”
对着韩世拓他说不下去。
三年没回来变化太大了。但三年没回来的人又不是孩子长长会变真的能生出这样大的变化吗?
文章侯夫妻和掌珠出迎在甬道上见面。碧青假山石下面大吃一惊。
以前的韩世拓是什么样子。
总是一身轻粉淡红衣裳身上总有沾染来的脂粉香神情轻佻似随时飞眼眸取人心神那姿态随神也就随时欲飞天之姿势。
狎玩者喜欢正容者厌烦。
再看今天这个人。
一身老灰衣裳。
正因为衣裳暗反把他精神衬出来。他的气色也着实的好了起早贪黑的在任上精气神儿全锻炼出来。
肌肤微黑日头下面晒出来的瘦上许多本就底子好生得不错这就骨格清奇相出来。风尘仆仆的笑容亲切。
俨然一个办事干练人回来。
文章侯夫妻眼眶子一酸。
人对美和好都有分数。大千世界的人同生在一处妍媸的标准都差不多。所以有个看错的人就都以为他办的叫错。也就有看不错的人以大家标准来衡量以为对。
文章侯夫妻此时就是这种对和错全明白的心情他们的儿子此时模样出乎他们意料也勾起他们心事。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儿子模样。
文章侯不是好榜样却对儿子有一把子尺量此时此刻这儿子是他的!哪怕变了。
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面容的儿子。
“世拓”文章侯夫妻泣泪交加这中间也有数年不见的思念一左一右的把儿子围住。让出打量吃惊的空儿给了掌珠。
掌珠对韩世拓就更打量吃惊中。
她本身就没有过多的爱这不是现代可以自由恋爱就以前对自己丈夫的经验来说也没有太多的期待他变样。
但变了的不由掌珠不错愕。
细看还是原相貌。但精气神由不正经变成老练谨慎那眉头上常带一抹肃然这是当差上习惯出来的这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反而更中看了。
也应着那句男人工作时最有魅力的话。
韩世拓一面应酬父母一面对掌珠笑。掌珠还是那么好看她没有变样。
“媳妇你丈夫回来了。”见到儿子频频关注往后的眼光文章侯夫妻虽舍不得把儿子让出去也割爱把韩世拓推一推。
韩世拓就到了掌珠面前掌珠骤然涨红面庞韩世拓笑嘻嘻不掩饰他的思念下了一揖:“夫人辛苦父母亲有信来有劳夫人家中操持。”
掌珠又吃了第二惊原来她的丈夫嘴里还是有正经话的。
在掌珠的记忆里这是个浪荡不成人的人掌珠嫁给他不后悔一是拿他在手心里他心气儿就邪掌珠又志气高昂不怕他不服。二来侯府名声好听而当时不嫁也由不得掌珠。
夫妻成亲后也厮守上有年余。但直到今天掌珠才真的生出有丈夫之感就是寻常人嫁丈夫是依靠的感觉。
依着山石不靠他挡风也有感觉上的依靠。
今天才有。
人有魅力没来由的受人尊重这有时候也叫气场。
这魅力和气场让掌珠生出缠绵的心想自己的丈夫这就可以见人也不次于宝珠的才是后面老太太高叫:“孙子你可算回来了”
韩世拓丢下掌珠对祖母走去笑得眯起眼角一些细纹总是任上有风霜日晒苦看上去反而更添神采:“祖母。”
老太太也吃了一惊扳着韩世拓的脸左看右看乐了:“这是我的孙子这个才是我的孙子。”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的说出全家人的心声。可见人心对美丑总向往。哪怕自己做错也知道花是好的泥地不好。
这就厅上坐着一家人看不够回来的人。又请老兵上来问话给东西。掌珠没话找话——她的丈夫忽然让人新奇像孩子得到新玩具这是给我的但是新的掌珠不由自主的想找些话来说。
还是矜持的:“怎么全是老兵侍候?”
以掌珠来想“兵”之一个字就成了粗手大脚不精细她家的丈夫怎么能受得?
韩世拓眼神儿斜向跟家人出去赏赐酒饭的老兵背影上随和地笑了笑:“都挺好的一个会针线补的比我好。”
文章侯夫人惊奇:“你还会补衣裳?”
“会啊。”她的儿子还是笑得随意:“当兵的什么都会有一回一个官儿对了兵部里出来的说过回京约他喝酒他娘的他吹…。”
掌珠白他一眼这是什么话喝酒就他娘的。掌珠想果然和粗野的人在一起这就粗野了。
以前还是有好处的以前多斯文。
文章侯呵呵笑了他以儿子这话为傲:“是男人嘛”可不就这么说话。遮盖过去追问道:“和兵部里的谁约下喝酒?”
“管粮草的老于还给他带了份礼物早约好回京里见面我喝完这碗茶就去他家。”
文章侯就瞪圆了眼:“哦哦那不能耽误你会友不过你知道他家地址?”
“早问过。”韩世拓又和母亲和祖母说他补衣裳:“他们吹牛说什么都会借我们驿站上的锅烧出一桌子好菜我说那我补衣裳吧针应该不难拿”
掌珠格格笑出来:“补出来什么花样?”
韩世拓也笑拿手比划:“一只大蚯蚓。”扭曲着手指:“有这么长他不肯穿我逼着他穿上走的…。”
厅上笑声出来老太太笑道:“真不容易你补的是别人衣裳?”韩世拓好笑:“我的从来老兵们补我补我自己都不穿。”
神色不时往厅外扫去总带着走神模样。
文章侯会错意以为儿子如今正事放心上会正经官员理当的就道:“既然带的有东西送去吧。家里备酒等你回来好用。”和儿子一起走出去马上带的东西早送进来在廊下韩世拓抓起一拎子捆好的文章侯舍不得儿子总想多和他呆会儿送他出去越看越满意在大门外面才低低地道:“得空儿瞒着你媳妇看看你二叔和四叔。”
“这不就是给叔叔们带的。”韩世拓亦是低声双手一分不知怎么弄的看着捆作一团的不解也就分作两份儿。
“老于家里不用送他在家就约明天过来用酒不在就门上说一声我去看他就这样。”
文章侯堆上笑:“好好你是好样的。”
如今儿子嘴里句句是正话文章侯生下儿子几十年这才有能宽慰之感。以前韩世拓也说请人吃酒的话但全玩得下流和今天相比全属邪气。
文章侯太满意了就没有说起曾对掌珠的不满是韩世拓主动说起。“掌珠也不容易以前家里也不像样子是不是?”韩世拓对着父亲有些乞怜像是在说凡事儿是不能怪掌珠的。
文章侯反过来对儿子陪笑:“怎么怪上媳妇不怪她的。”
父子都松上一口气达成共识似的有了一个笑容。
文章侯立于门上见到儿子上马离去——他还要先去别人家里拐个弯儿再去看隔壁的二老爷和四老爷给三太太带的东西早打发人送过去三太太说备几样子菜再过来——马上身影有几分挺直气向颇新又似家里顶起门户之感文章侯满意自语道:“果然出去磨练人。”
又一拍脑袋:“说起来这得感谢袁家。”
袁家没有人在他进去告诉掌珠:“备两样可吃的菜明天给宫里老太太和寿姑娘送去。”掌珠答应下来也觉得这是应该送的。
……
二太太二老爷见到韩世拓也吓上一大跳见侄子出息好似见活鬼。这还是原来那个?不是出京让人拐卖又换一个回来的吧?
还算客气的说上几句。但对过府用酒二太太犹恨掌珠不肯去二老爷也说不去。
四太太在家里天热正在抱怨四老爷:“热也不能随意的用冰你想把我们娘儿们热死吗?”四老爷回她:“去年就没有冰你不也过来了!你当还是住在一起随意花随意用…。”
四太太打断他说起来这事就恨掌珠拍着桌子骂道:“泼妇!叔叔她也撵有能耐以后不要来找我们!”
“她找你耍猴去吗?”四老爷听着烦。他这几年是丁忧不敢玩乐不然四太太一絮叨四老爷早出去。这满服了还在家里不出去乐是想着弄官职的事。在家就要听老婆废话耳朵里顿时满了说出话来也就不对味儿。
四太太胸有成竹神秘地道:“她不找我们!祖宗不答应!”
四老爷起疑心不过自己妻子也翻不出花式浪来只问上一问:“你又是什么馊主意?”顺着一想四老爷嗤笑:“又找城外亲戚们了是不是?打中秋节去和世拓媳妇说话的主意?我劝你省省吧一年两年的谁能说动她劝你别去!”
“说不动她还能说不动她家老太太?城外老太爷的三儿子得了差使在太医院里当差能进宫去怕什么让他去对安家老太太说说还有那寿姑娘…。”
四老爷“刮目相看”状冷笑道:“太医院里扫地的吧?你还当是太医能进宫去说得好轻巧。还寿姑娘寿姑娘在内宫里面一般的太医都见不到…。”
“反正啊这事儿得给我们个说法没长辈吗?没人管吗?”四太太说到这里见门人颠颠儿地过来大惊失色模样没几步跑出透身汗水进来大喘气儿:“老爷太太来了来…。”
“谁来了!鬼上门了?”四太太眼梢一吊骂出来。四老爷也皱眉:“慌张什么!”又恨四太太当初分家不要几个老成家人全是你喜欢的全是这种不稳重的。
门人哈腰:“大爷世子爷回来了!”
四太太还以为他是往侯府门上看到的把桌子一拍怒道:“回来就回来!又不是猪拱门要你着慌!”
“是上咱们的门上来了!”门人比划着:“手上还有礼。”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四太太是不听还可听过怒发冲冠。跳下榻的姿势直挺挺木桩子似橛着挽袖子紧咬牙一伸手把门闩握住吼出来的嗓音:“拿上东西给我把他撵出去!”
丫头仆妇们全是四太太挑的一起子好事的人。这就应一声:“有!”都去抄家伙。
四老爷惊住:“且住!给我放下来!这是想打架怎么着?”
“他上门不是打架他作什么来?”四太太冷笑连连:“这两年隔壁的话你没有听饱?”学着文章侯夫人腔调:“哎哟哟我家世拓啊如今出息了官儿好”再把脸一翻:“你没官儿你听着敢是不恼!”
往外就走:“我不怕人上门打擂台我正愁没有擂台打!”
四老爷拦不住就当先往外面去。见自己的儿子先看热闹到大门上正对着一个人道:“大哥你是来看我们家笑话的吗?”
四老爷跺脚也就气上来。刚才还有的理智半点儿没有他本年青比韩世拓大不了几岁以前总和侄子争宠算计母亲的家产怕全给孙子世拓分家后恨到不能再恨但文章侯不时给他送点银子系住亲情还有此时让儿子的一句话来看笑话的吗?想到自己官职无着和侄子相比的确是个笑话。
他倒比四太太先怒气冲过去正要吼一声愣住!
这个这是我家那浪荡侄子?
韩世拓让兄弟说得脸红他对着父亲说掌珠没错生怕回家后家里人要说掌珠不好但对着不大的兄弟无心之话韩世拓涨红脸:“没有”袖子里取一把碎银子有五、六两左右往兄弟手上塞:“拿去买东西。”
四老爷更愣住。
他的侄子以前只会和叔叔们争钱用现在倒会给兄弟钱?伸手不打给钱的四老爷又让韩世拓气质大变而愕然这就把“冲”改成走走过去想看个明白。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这还是别人才是?
这个干练面容的人一定不是自己韩家的。韩家打长兄开始就数二老爷有出息但又生得阴沉相本家里没有干练的人。
“四叔”韩世拓唤他陪上笑容双手把礼物盒子送上:“给你和四婶儿的。”
说今天皇权更替四老爷也不过就这样的吃惊。
他瞪住侄子的手几个盒子外面光彩有风尘一看就是远路带回来的起着皱儿。不管里面是什么也是他的心意。
但有生以来侄子以前吃酒玩女人捅漏子求自己帮忙例外难得的侄子送礼到自己面前。
又有韩世拓气质沉稳四老爷险些拔腿就跑不不这个不是我家侄子!这是别人家的孩子跑来和我开玩笑。
一只手过来气势汹汹夺过韩世拓手上的礼物是四太太到了。
四太太雄纠纠气昂昂手上握的门闩也交出去为此时夺东西。夺过就咧咧嘴儿好生沉重!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想头儿出来的慢手快。想头儿没落稳礼物先摔出去。四太太吼道:“什么东西滚!不许上我家的门!”
反手去拿丫头手上的门闩就听“咣当”几声礼物盒子落地怎么是这种声儿?看一看四太太就不知道该后悔还是该更气。
盒子散开上面的是衣料点心轻飘最下面的盒子里滚出两个银元宝。各五十两大银一认就知份量在街上“当啷啷”地滚个不停。
四老爷傻住!
四太太傻住!
家人们傻住!
随即四老爷先火了:“你是做什么!”四太太是气头上不吼她她还能后悔吼她是火上浇油。反吼回去:“没出息!窝囊废!你是窑子里小娘吗?要人送钱上门!”
骂得四老爷气得直哆嗦。
一巴掌对着旁边数碎银子正喜欢的儿子打去。
儿子机灵一闪对着外面地上大银是瞪眼但才得碎银料想外面那个没有自己的还是赶紧握紧手中钱要紧一猫腰从韩世拓肘下走了嚷一句:“谢谢大哥。”
出去花钱去了。
四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还谢谢他!谢他个屁!
没有他就没有那好管家奶奶这事情全是他招来的。当初分家的时候他只言片字也没有回来如今满服了可以睡媳妇了他回来了。
分家分走多少好东西他是大房他要祭祖宗好田好房子爵位全归了他!如今一百两银子上门就想买好人名声头上戴?
人家送银子上门又满面陪笑在面前寻话来说门闩是打不下去旁边有个婆子洗菜端着一盆脏水怎么往这里端呢?这是四老爷养花要肥有些脏水里有肥婆子去浇花的。
四太太也不嫌脏夺过来气劲儿顶着对着韩世拓当头就泼。
“哗啦!”
韩世拓原地傻住四老爷重新犯傻。
这下子四老爷想说什么都张不开嘴。四太太从来是不管她误会还是别人真的有错上来先把事情做到绝路上。
如果她有三太太一份儿的软弱有二太太一份儿的阴沉也就不会和掌珠分家。说起来分家那天二太太还想不说话让本家亲戚说话三太太只是哭全是四太太火炭星子乱爆嚷道:“哪个不走哪个不是人!离了你们我们照样的好!”
添好些话在里面催着别人长志气为什么不走?分!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只是掌珠自己要分文章侯夫妻和老太太都不答应没有四太太也分不出去。
今天又一次不问韩世拓上门来意把事情弄到这份上。
已经这样一不做二不休。
四太太拿个门闩对着四老爷撵去她怕一百两银子系住四老爷动心她才这样怎么能容忍丈夫和侄子说话骂道:“滚回房里去!没皮没脸的当初人家叫你走你就走!人家上门你就给他全脸面!依着我的吧让满京里都知道他不要叔叔不要长辈让他好好长长脸!”
四老爷不是老婆奴但是让老婆用话拘住用门闩捅回去的。
四太太也不敢真的打他。
又有侄子顶着满头菜叶子脏水里面还有点儿鱼肠子之类的惨兮兮站在那里四老爷无法面对随妻子回去。
文章侯过来他一直在门上关注儿子往兄弟家里去这就怒了:“这是怎么说的!老四你给我出来!”
四老爷只装听不到他就没脸出来。
韩世拓劝父亲:“不要找四叔了还是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换下来的好别让掌珠知道。”隔壁二老爷听到出来也叹气四老爷的恨他也有不过二老爷还算能容人说话。
别人上门总有话要说听完不迟。
又有袁训。
得人意儿的亲戚占份量又有宝珠走时和二太太会过总是心里不僵。让韩世拓进来二太太让人备下热水取出二老爷衣裳换下来文章侯父子回去。
文章侯让气住暗想中秋节再也别想我送银子。你的官职哼你自己想法子去吧。又有儿子回来是欢喜的一家人欢欢喜喜用酒饭到晚上还是皆大欢喜的。
当晚回房侯夫人知道把她也气得不行第二天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四儿媳妇这就更恼上来。道:“幸好分出去不然真祸害!”
侯夫人附合:“就是这话!”
她们对分出去的四房同情心到这里也就快没有。
……
中秋节前宝珠等人到家。
小镇一入眼中宝珠就让人去告诉各车里:“就要到了这就可以休息。”女眷们都松口气不想在路上过中秋这就赶。
在船上不觉得坐车里一颠成天到晚上全睡得香是好事儿但第二天接着骨头疼都是咬牙忍下来的。
这中间有人是不情愿来的大家都来公婆期盼才来的背后抱怨就生出来。宝珠察言观色晚上住下店还要用言语劝解。
人家没有明着说出不能明着劝又说多了怕人家恼这抠心思的事儿让这是宝珠最累的一次行程。
就要到了宝珠也生出疲倦之感心想可以痛快的睡上一觉。但完全放松却还不是。
和红花在车里筹划:“各家院子全早安好可见勤快点儿在京里早想好如今省事现在只一样儿各家爱静爱动不止吃甜吃咸不等好在同行同用过酒菜这就能知道。”
都请过客你家菜淡他家菜浓的口味不问自出。
红花满面仰视:“这是奶奶想的周到换成是别人家招待才不管这些。”
“来一趟容易吗?由此我想到小爷也不容易他们千山万水的来我们千山万水的来看不招待好下回不来了可是我们的错儿不是?”宝珠用扇子挡住脸笑。
有打趣自己的意思也打趣别人。
千山万水的来看这话本身自有情意。但千山万水的来了不招待好能行吗?
红花想起一件事:“各家奶奶们全说自己买菜做饭奶奶可回她们的话?”
“咱们守着田庄子又养牛羊鸡鹅还买什么。当真是寿姐儿那般吃她的铺子要先问钱?”宝珠盈盈:“我已想好院子里没有厨房的起厨房但是头些日子呢一处吃也热闹。但每天水菜送过去想自己弄的也就自己弄起来。”
红花叹道:“这是奶奶想的真周到这样子住着还能不如意吗?”
“这是皇上见过说好的你当是一般儿女眷?”宝珠和她玩笑眉眼间还是和以前那般和红花亲厚着呢红花总是放心呢对姑太太是谁也就压在心里。
红花以前是奶奶怎么能不告诉红花呢?现在则是奶奶不说必有道理。理解上增多别人不说别人这样做了或解释或不解释总有他的想法红花大长进。
坐车是舒服的车上过日子实在不舒服。到镇外枫林宝珠让停车。下车先到世子妃车前问候道:“这里荫凉坐车累了的下车走走呢?”
世子妃一揭帘子就出来道:“就等你这句话才刚我就想说下车走走吧再坐我骨头都要散开。”
她尚且是这副模样这还是在家里会些拳脚的何况足不出户的女眷们听到宝珠的话放风似的下来。
地面无草的地方是滚烫的。
林下有风但为行路方便不是绣鞋。不着靴子也是千层底那种。闷热上来。
小沈夫人娇气嘀咕道:“下一回儿再请我来我也不来了。”又抱怨自己:“我是怎么了竟然跑来看他?”
全然不顾忌袁训在。
袁训听到只有骄傲的。看着人把车上东西先进镇十几条大船装满大车上百辆。家里没有的万大同从城里雇来。
一部分行李先行回来一部分随着主人后面到来这才不惊路人。
宝珠听过没想到丈夫又把心思转到自己身上忙着劝解陪笑道:“晚上凉呢这是中午这般的热。”
小沈夫人又嘟嘴:“又冷又热的这是什么好地方六姐亏你呆得住。”
袁训只当自己耳朵聋吧。
宝珠却有办法不是只劝解道:“加寿可喜欢呢”这下子把所有人吸引过来都想到对啊不是羡慕袁家的好孩子才肯往这里来。
想到女儿宝珠笑容更满悠悠然对着林外小河看去对袁训道:“别忘记给你女儿捉鱼送去她要呢。”
袁训说好暗笑那鱼到京里不会死掉吧?
“还有寿姐儿要的蛐蛐儿”
袁训不再默默道:“这晚上冷了上哪儿找蛐蛐儿?”宝珠佯装生气:“我不管你怎么弄来你女儿要的。她就要这里的蛐蛐儿。”
袁训喃喃:“儿子我才不惯着乱要东西我就打!”
宝珠又打断他一脸看笑话的神气:“你试一个看看?”对后面挤眉弄眼母亲带着孩子们在。
袁夫人板起脸:“胡说!”白儿子一大眼。
母子夫妻说起话来又都去看两个孩子也就忘记热和累。
白天热怕抱着太暖两个小木床从京里抬回来的。袁怀瑜袁怀璞已生下半年在船上会坐这就坐在木床上上面有纱罩子各抱着香果子笑嘻嘻地东张西望煞是可爱。
“啊嚏!”袁怀瑜打个喷嚏。
世子妃正想说别是受凉却听袁夫人欣喜:“这是祖父知道咱们回来了。”袁怀瑜笑呵呵他也听不懂。
世子妃纳闷虚心请教:“伯母怎么另一个不喷嚏?”世子妃想这还是受凉不是。袁夫人悠然自得:“这个是大的。”
这是长子世子妃恍然。但心里总不信暗暗好笑这话好没道理。祖父看孙子不一起的看还只看长孙难道鬼也有偏颇。
这时候听有人一声道:“快看他们倒先到了!”
大家全看过去见镇外站着一排的人。
镇外和林子中间无遮挡这是不让有人藏匿的用意。这是中午日头明晃晃的在他们面上把一张张原本年青的面庞都照出老气横秋。
幸有笑容把老气横秋弥补。都咧着嘴小王爷的嘴像是最大跟个瓢儿似的。
萧观上路前装模作样还发脾气:“好好的没事干!不侍疾她跑来!”到当晚葛通等人郁郁萧观开心了。
小王爷不在这时候开心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不气死没老婆看的太子党会觉大吃亏。没老婆看的人小王爷才不气他只气三个字的“太子党”。
上路后好正经天天骂马跑得快想女人直装到这一会儿见妻子走在女眷中间再不近女色的人也久别重逢上来把嘴咧到耳朵根。
“哈哈哈哈”
沈渭自言自语:“不想?就这模样?睁着眼睛说假话!”萧观没好气瞪瞪他赌气道:“那我们站这里都不动看谁先过去谁家就有河东狮吼!”
“我不和你赌。”沈渭吓一跳。
小沈将军娶的是表妹曾对袁训说过:“打小儿养成习惯她哭我得陪着她笑我得陪着”也有不耐烦的但习惯使然。就像现在和萧观说过小沈将军头一个迎上去对着妻子笑得好欢畅。
太子党们全张着嘴就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小沈将军是这讨好老婆的姿态。
连渊忍无可忍:“以前就没看出来他倒有这么丢人。”尚栋好深的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随即目光飘飘全看向萧观。你呢?别也是个说嘴的。
萧观高昂着脸:“看什么看!男尊女卑她不过来见礼我才不过去!”对着沈渭更鄙夷:“什么东西犯恶心!”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没听到他们的争执也要停下来看小沈将军和小沈夫人。
小沈夫人娇滴滴:“我累了的”
沈渭陪笑:“道儿远不是又坐船又坐车的说你来我都以为听错”小沈夫人咦上一声不情愿了:“你不想我来吗?”
“不会不会。”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贪享受不是出自内心的来看你?”
“没有没有。”小沈将军乱摆手。
小沈夫人眉头不展只因他的一句话苦心积虑地要给丈夫安个罪名又道:“那就是你并不想着我嫌我来你烦了是不是?”
沈渭着实的一惊人人都看到。据他经验表妹说你烦了我下面就哭哭啼啼要半天哄都累死人远不如此时低声下气息事宁人来得轻松。
忙陪笑脸儿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怎么会?你来我不知道多喜欢。就是怕你路上累到这不是舍不得你。其实我呀做梦也想你来。”
小沈夫人破泣为笑也就没有泣出来就是。还是那么的娇:“为什么要我来?风又大的你不心疼我才是。”
“这里花儿好盼着你来看看不是?”沈渭就地掐朵红花送到妻子面前笑眯眯:“你闻闻香得很。”
萧观长长呼出一口气再不呼气他可以憋闷死:“我恨不能眼睛瞎了也免得看到这丢人现眼的!”
走去对世子妃一仰脑袋就算招呼大大咧咧让她:“过来!”嗓音粗鲁可以杀猪。
先去对袁夫人见礼有小沈将军恶心着小王爷要作个表率从没有过的斯文:“谢伯母路上照顾。”
袁夫人说不敢当。
去见袁训时张了张嘴一声“小倌儿”还没有出来眼角见到褚大虎视眈眈紧跟自己小王爷打个哈哈在袁训肩头用力拍打:“小袁袁将军”袁训也没注意这位让褚大给威胁上。
又谢宝珠。
宝珠正让沈家夫妻弄得也微张着嘴发怔。这当众的秀恩爱总是惊人。还是袁训忍笑轻推她宝珠和小王爷问候过继续看着沈家夫妻发怔。
那一对夫妻已依偎在一起小沈夫人娇羞满面小沈将军好生怜惜。连渊等人都为沈渭脸红尚栋握个拳头都想给沈谓一拳。
但最后晃晃也就罢了。
让小沈将军全膈应到别的夫妻相见本来是满心缠绵现在全变成粗枝大叶的一见道声辛苦有的还不道辛苦反而道:“父母面前不侍候跑来做什么?”
好在妻子们全能理解因为她们中和宝珠一样呆住的人不少。
宝珠想原来还可以这样还可以…。不羞吗?耳边传来袁训的低笑:“你应该喜欢”宝珠张着嘴转向他见表凶轻挑眉头:“我们是女儿许给他看他们家的家风多让你我放心。”宝珠扑哧一笑把震惊的心思收回。
连渊抱起袁怀瑜:“我女婿。”
尚栋抱起袁怀璞:“我姑爷。”
袁怀瑜袁怀璞乍见生人瞪上几眼但见祖母相伴在旁也就咧开嘴儿笑了。连渊和尚栋心花怒放抱着他们和妻子往镇上去。
褚大这时候才着了急。
他见到一堆女眷衣着锦绣发髻明铛。明珠呢?他的布衣妻子在哪里?
方明珠泪湿面庞她就在他身边。方表姑娘没有现代人澎湃在外热起来就要发晕的感情环境使然让她激动。
千里迢迢看丈夫好似现代到另一个半球上去。纵有飞机心情已过十万八千重。
她来了她到了她看到她的丈夫她让惊奇住。
褚大以前是健壮的因营生低下而全无威风。面前这一个还是她丈夫的容貌却似庙里四天神。
内在的气势远不是跳脚就威风远不是牙尖就震慑那种面对战场也要镇定的内敛在褚大身上发作出来如果夫妻在街上见面方明珠老远就会避开他。
不敢认他让方明珠哽咽到不能。而他找来找去的焦急更让方明珠哭着说出一个字:“傻。”
“明珠!”
褚大让火烧到似的后退随后摔坐在地上。瞠目结舌震惊翻腾。认了半天才吃吃再道:“真真的是你?”
早在夫妻们相见的时候她就到自己身边。褚大盯着小王爷去和袁训见礼她又跟在自己身后。
以为她是贵夫人。
她穿着一件上好的夏布衣裳脂粉香气不亚于夫人们。是褚大在夜里梦回思念妻子的时候曾幻想过回京去给明珠买的好脂粉。
那是他在大宅门里送水时曾在无数女眷们身上闻到又在文章侯府里也闻到以为妻子的表姐也用的那种。
他要给明珠的现在明珠身上。褚大还带着吃惊不再慌乱起来对妻子深深凝视一眼从她衣上的绣花看到她腕上双金钏儿。
那金钏儿带着新出铺子的光泽自己家里是没有的虽然岳母方姨太太手里存的还有私房。这是袁将军夫人给的才是。
“扑通!”
褚大对着袁训宝珠跪下方明珠明白过来也随着跪下。此时褚大心情的感激无话可以表达他又是个嘴笨的人他只有用一礼来表达千重万重的谢。
古人说大恩不言谢那是没有能表达感谢的东西。而且随时也预备着别人需要时全力以赴的感谢不是压根儿不谢。
褚大不会这句话他是一定要谢此时要谢他再无它物只有深深行上大礼他那心里装得满当当的幸福感才不会噎住自己。
幸福这东西也是流动的这会儿就到宝珠和袁训身上。宝珠的感受更浓她一面让人:“扶起褚姑爷来”一面妙目流盼温暖不已。
宝珠不图他们的谢但有谢总是件美妙事。情不自禁的对着袁训偎去又情不自禁的嘴角噙笑。
袁训含笑他并没有宝珠受礼时的慌乱男人和女人心情并不相同而更多的地位高下也多见于男人心中所以女性时常有心软之称而男人四海建霸业。
“起来!”
一个大礼让袁训更坚定自己没有留错禇大。除去他报答褚大以外袁训早动给褚大富贵的想法。
想争取一个人唯有浓浓的付出和……褚大不是想争取却做的更纯洁。
……
大家进镇袁家杂货铺子那堂屋根本坐不下宝珠让腾出酒楼摆接风宴。本想一家一家的带去看屋子但无人能等得。趁着中午暖赶紧的回去洗洗换衣裳睡上一觉解乏才是。这就由家人们送去见腾出院落洗得洁净旧门缝里都剔得雪白都各满意。
宝珠换过衣裳却还不能睡最要紧的一件往辅国公府里送信把带的东西送过去。小贺医生正好跟车回家抱着他的赏银欢喜。
消息到国公府里孩子们很快就知道。
“表婶娘回来了?”
先是老八龙怀城的女儿去告诉各房兄弟姐妹们又或是龙二的孩子跑得快。国公府八个妯娌请出国公夫人和姨娘们说哪天请宝珠时孩子们冲进来厅上顿时红了清一色的大红包儿摆开。
全是旧年的但此时孩子面上的理直气壮胜过旧年。
宫姨娘失笑:“这又闹的是什么?”
“给钱!”
“还敢不给钱么?”
“去年的钱今年的钱正月十五的钱端午的钱去年腊月的钱……”
孩子们嚷着:“表婶娘回来了加寿回来了给钱!”
女眷们笑成一团好容易不笑国公夫人吩咐丫头们:“去我房里取点儿钱分给他们但表婶娘来时可不许这样的闹她还有加寿是不会回来的。”
止住笑的女眷们又笑起来八奶奶道:“加寿如今养在宫里怎么能说回就回来?”
“那!”
头一个龙八的女儿就不相信。鼓着腮帮子对母亲巴巴嘴儿:“这里还有钱没有讨怎么能不回来!”
“会回来的!”
孩子们争着扮鬼脸儿不服气的嗓音此起彼伏:“看着吧!”
还有一个居然对母亲嚷:“不信走着瞧!”
“准备钱吧不然加寿不依你!”
“表婶娘不依你!”
“都不会依你!”
把钱气呼呼分了气鼓鼓的带着自己红包离开。这么一点儿钱还盖不住红包底子怎么会让人满意?
…。
数千里外草原碧绿中渐转黄。无数奔马惊醒草丛梦战战兢兢窥视马上刀光。苏赫目光凶狠让围在中间带着他满心的仇恨带着他最彪悍的队伍去此行的目的地袁家小镇。
嗜血在眸子里闪动让苏赫看上去更像受伤后残暴的狼。
血洗!
他的心中翻腾出这句话一直翻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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