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暖饱思银鱼

小说:侯门纪事 作者:淼仔
    依宝珠一定要让袁训吃过早饭再走。袁训道:“和舅父约好来不及了。”话音落下红花在外面回话:“奶奶我送吃的进来了。”

    小托盘上捧着一小锅红枣粥外加几块饽饽、腊肉腌鸡进来。小锅上冒着热气在冬天温暖的房子里撩人食欲。

    袁训不用问宝珠红花是怎么备下的想来有心想办自有办法。不能辜负宝珠心意袁训笑道:“这个好。”上手拿块饽饽塞到嘴里一口就下肚。

    他这是在军中的吃法让宝珠骇然不止。袁训察觉宝珠面色不对就有笑话哄她:“你看你这丈夫吃饭这速度在哪里也不会挨饿。”

    宝珠转忧为喜。

    为袁训送行这是第二回。头一回在京里宝珠是不情愿的送行。后来夫妻在太原陈留郡王府中会面袁训是一早不辞而别。所以今天这算第二回宝珠不打算哭。她就是对她丈夫在军中吃饭担心也会强压下去。

    宝珠忙为袁训舀粥见备有两个碗是红花体贴的想让宝珠和袁训再相对用回早餐。宝珠把两个碗全盛上粥用小嘴儿沿着碗边吹个不停又把另一个碗用调羹不住搅和让它早些凉下来。

    这姿势很诱人微嘟的红唇饱满欲滴似春天新结的红樱桃。袁训边吃边用眼角记下等不在宝珠身边时又多一个回味的场景。

    袁训尽力而又飞快的吃上一餐手提上一个包袱宝珠再提上一个一起来见袁夫人。宝珠没有让人送信可袁夫人已经起来。

    烛光下袁夫人候着儿子媳妇进来见袁训到面前叩头袁夫人柔声道:“凡事保重。”四个字才落地外面帘子一动老太太婆媳三个也进来。

    这一家子人真是心有灵犀那种不知道她们是早有感觉还是早让丫头们随时打听袁训起早。袁训对着安老太太叩别老太太素来硬性她就是难过也不会为别离场面添上难过。她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把袁训肩头抚摸几下也和袁夫人说的差不多:“保重自个儿能回来常回来看看。”

    袁训答应着又去辞别邵氏和张氏。

    老太太在袁家还能算是主人邵氏张氏就标准的只能是客人。可客人在这里宾至如归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邵氏和张氏一直感激亲家太太也感激袁训于心。

    邵氏送上一个绣着平安的荷包:“婶娘做的你将就着带吧这里面是我和三婶娘为你求来的平安符。”

    袁训谢过佩戴在身上。隐约可见老侯在房外老侯不想和女眷们挤在一起送行怕女眷们哭。

    袁训正要出去房中本来睡的好好的加寿忽然“哇!”大哭一声。

    这下子把将军行步匆匆的脚步系住袁训头一个跳进母亲房里。见小加寿动着身子满面泪花坐起来两只小手垂在两边面上委屈莫明随时带着要大哭的模样。

    安老太太等人跟在袁训后面叹息且赞赏:“寿姐儿知道父亲要走呢。”

    “是啊。”袁夫人也就有了喜色孙女儿这样的要父亲当祖母的自然生出喜欢把儿子就要离去减淡很多。

    袁夫人道:“不枉他从回家里就抱着她不丢。”

    加寿已经在父亲怀里把个胖脑袋在父亲怀里拧来拧去两只小手攥紧他的衣袖袁训心疼得不行把女儿哄了又哄才把加寿哄得不再打算哭给她糕饼她不肯要但小手也稍微松开。

    “找祖母好不好?”袁训把加寿送给袁夫人又来交待宝珠:“等春天给加寿装秋千不要太高红色的千万记住”

    袁夫人这次没说儿子她露出笑容对孙女儿道:“看父亲给加寿办玩的东西笑一个吧。”加寿果然带着泪花花笑出来一个。

    袁训用大手在女儿面颊上抚摸几下趁着她没注意时悄悄的往后面退。老太太宝珠都跟着屏气随着袁训往外面退。

    老侯在外面见到一个后背出来。没来由的感动上来。袁训退出来先对老侯道:“嘘”老侯莞尔见袁训这就大步匆匆往外面走老侯等人紧紧跟上。

    走出二门袁训又侧耳似乎在听女儿又大哭。幸好有北风把哭声掩盖得差不多。袁训心如刀割觉得这离别和离开宝珠时大不一样。、

    离开宝珠也心痛却没有这难受。

    他知道越停下来越心头不舍加快步子直出大门。大门下面亮着灯烛红花、顺伯、孔青、万大同、梅英都在这里。

    忠婆在身后二门上看着袁训和家人们一一点头就此走出大门。

    北风雪飘正月十六依然是个大雪天。这雪在过年中停过又下下过又停地上许多积雪早上又无行人俨然一片雪白玉壁。

    将军走上去英姿非凡好似玉中人。

    对宝珠微微一笑摆摆手还是道:“加寿的小秋千”宝珠忙道:“我记得呢。”

    这是夫妻这回分开的最后两句对话袁训扭身就走大门外早候着的蒋德关安和周何花彭跟上另一侧国公府门外身影不少辅国公带着儿子们和府兵已在那里。

    宝珠把帕子摇了再摇直到府兵们把袁训等人簇拥进去他们离开完全见不到袁训身影。宝珠没有怪袁训走前没和她说什么他记挂着加寿不就是记挂着母女。

    雪花也来增添离别情绪把风鼓舞得又重又猛。

    “奶奶进去吧。”

    红花怯生生的劝。红花是哭了的而且眼睛也开始红。

    宝珠就随她进去她还要去看加寿。有个孩子不容宝珠不打起精神。她边走边劝红花:“不必哭倒是算算什么日子再给小爷寄东西不是?再说小爷现在只是去往军营在这附近还得呆上一阵子。”

    说着宝珠嗓音哽咽起来劝人的时候很容易把自己劝哭。

    除袁夫人要哄加寿别的人都跟出来。忠婆就把红花衣角一扯红花这才看到从老太太起再到邵氏张氏卫氏梅英都在使眼色。

    红花忍住泪换上个欢快嗓子:“给小爷做衣裳的布料已拿出来等下我送给奶奶看过这就做起来。”

    宝珠嗯上一声还是忧愁不解。袁训不在身边宝珠可以尽情的忧愁一回。

    小婢最知她心事红花就东混西混的找话说。

    “夫人说明天我们出城回家去家里好啊家里那梅花去年就开得好今年小姑娘去看一定更好。”

    这说得邵氏张氏也跟着兴头上来这两位也是不肯白吃亲戚饭的意思对宝珠笑道:“不是舅老爷国公在城里住有许多儿子过年必在家里又寿姐儿在风雪中进城不方便我们就想和亲家太太说我们回城外过年那小镇上看落雪才叫好哟。”

    老太太“扑哧”笑了:“你们倒想的不错要把舅老爷带着一起去过年不成?”

    “这不是舅老爷和亲家太太情意厚嘛过年的怎忍分开?”邵氏现在话是越来越多和以前大变一个样子。看来边城天地辽阔对她心境有很大改变。

    老太太继续和媳妇说笑:“我也这样想过后来也是和你一样的想舅老爷一年多不在家就回来能不和家人相聚”

    老太太现在已经知道国公府的大半家事这就不明说夫妻团聚只道:“小孙子们盼祖父的哟舍下孙子们和亲家太太出城过年这办不到。”

    邵氏张氏迅速在老侯身上扫一眼心想这一个不就办到了?老太太是身在福中就没想想老侯能抛下家人跟着出来舅老爷又怎么会办不到?

    依两位太太来看舅老爷对亲家太太是一般儿的好。

    看出两位太太的想头老侯微笑。他是先在跟老太太出京才有的差事论起来他没有跟出京的心就没有此时钦差的威风。当然风险也有。

    老太太这就不说话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对。在老太太心里也认为国公舅老爷不比家里的这个舅老太爷差老太太就满含笑容只在心中品味自己和亲家太太有缘分都一样有这样的一个兄长又都很能担起事情。

    这么一想老太太寻思上来。宝珠说袁家还有亲戚在京里那神秘劲头儿不比皇孙贵戚差。兴许是龙氏家族有人进宫为妃?以前又和袁夫人交好?

    她们不再说话红花的嗓音重新贯穿这院子。

    “寿姐儿抓周的东西小爷昨天看过”

    这下子把宝珠逗笑:“别人家抓周什么都备下。就是外面商人用的小算盘货郎担子上的东西也全有独他备的是什么不是笔墨纸砚就是小刀小剑我们加寿啊可不是女将军。”

    不管加寿怎么摸都摸不到红楼梦中的脂粉那种。

    红花嘿嘿陪笑又接着找话说。

    “布料按奶奶吩咐大姑爷的也有份…。”

    宝珠不觉得有什么她给韩世拓备东西都备习惯。但老侯侧过脸儿对老太太点头有赞许之意。

    老太太也笑容加深点头回他。

    两个上年纪的人都是一个意思宝珠是很能挑起一家子人。上年纪的人也有混蛋的。但如老侯这样有一大家子人的长辈他喜欢宝珠的行事。

    老太太更不用说也在邵氏面前大有面子。看看我的宝珠就是不错。这样一来就把掌珠和玉珠想起眼对天际幽黑老太太默然。

    过年的时候备思亲人老太太也是想她们的。过年前曾和宝珠一起寄过东西当时草药还没有弄好就没有寄是打算开春路好走再寄。

    到山西后也和邵氏张氏一起寄过土仪不知道收到可喜欢?

    老太太独自思想上来邵氏却是道谢。宝珠照应的是她的女婿邵氏满面是笑:“宝珠啊我和你一块儿做”

    “好的二婶儿。”

    张氏听着心动:“宝珠啊要是能让你三姐丈也出来历练历练该有多好。”宝珠也答应她:“有差使就让他来吧。”

    宝珠才离开丈夫现在对家人百依百顺。

    老侯却笑了:“常大人只怕舍不得。”

    他一开口把张氏提醒张氏笑道:“舅老太爷您倒不用人不成?你若是用人啊还是自己家人最可靠吧。不是我如今眼空心大是我跟着我们老太太啊走这一遭见过这一辈子没见过的世面我想我都是这样何况是一步没出过京的我女婿让他也能出来看看该有多好。”

    老太太也笑:“就是心大还说自己不心大。”

    大家说笑着走进二门已能听到加寿哇哇大哭声。都拥进房老侯这一回也挤进来看看这个让父亲记挂的宝贝儿你可不能再哭了。

    袁夫人对着孙女儿大哭笑容犹在。

    “她啊奶也不肯吃才刚在这里找来找去找不到就哭得更凶。”

    宝珠忙接到手上:“我们找父亲呢是不是?”加寿小嘴儿撇成一条线果然又在房中找起来。

    把众人一起心疼得不行。

    ……

    “寿姐儿这孩子有灵性。”直到回房老太太还这样的说。在城里的宅子宽大老太太单独分几房子虽在袁夫人隔壁也一般是起坐间睡房俱全丫头婆子满屋。

    邵氏和张氏一天比一天和老太太贴心不肯住到左右厢房两个人合住在老太太对间说这样晚间说话倒热闹。

    此时陪坐在这里都陪笑:“这是老太太的曾孙女儿亲家太太的孙女儿宝珠和四姑爷的孩子如何没有灵性?”

    “有理。”这恭维话凡是听到的人没有不喜欢的吧?老太太哈哈地笑了。

    外面有人回话:“红花姑娘让送东西来。”收进来看却是两段上好衣料是银丝钱勾出步步高升的花色。

    送来的人道:“这是打盘扣用的衣裳裁剪是卫妈妈做习惯。奶奶说大姑爷来信说衣裳合身还是卫妈妈剪裁。请太太们带着房中妈妈姐姐把扣子打得再把边角上绣花绣上几针也罢。”

    老太太好笑:“在外面当差的人这衣裳还要绣花宝珠太经心。”

    “可不是”邵氏欢天喜地跟她的紫花上前收好准备一一分派给房中婆子丫头。邵氏赏给来人钱打发她走开。想到一件事对老太太道:“早就要回母亲只是在这里住着太好老太太又约舅太太下午去拜佛这话又这时候想到就这时候回吧。”

    看紫花送东西出去邵氏笑道:“紫花跟我一场跟三弟妹的丫头也到年纪老太太跟着您在山西乐这都不想回去丫头们的亲事我想着红花办的时候也给我们紫花她们办掉吧。”

    这一番更是恭维话而且恭维得是事实。老太太先打趣邵氏:“你不要女儿了?不想回去的话也能说出来。”

    张氏跟上来笑容多多:“不是二嫂有这样意思就是我也这样想。跟着老太太您受招待谁还想回去呢?”

    “回去没有这样好看宝珠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邵氏在这里滞住。她是想说文章侯府有些乱又想说国公府也乱但宝珠竟然稳住。

    停下来不是邵氏怕说掌珠自己不开心而是想到舅老爷府上自己不非议的好。

    老太太会意:“是啊都有点儿不痛快事情不是?没来以前我就想到过。八个儿子八个媳妇还有若干姑娘们我想宝珠能不受气吗?本来我是来帮忙的现在看来不用我。”

    邵氏张氏一起大乐:“您是来帮忙的不成?”帮忙吵架还是帮忙打架?

    老太太颇有得色扬扬眉头清清嗓子:“我想我吵架这是厉害的凭她什么人她能说得过我?带上你们可以插话。”

    “极是极是。”邵氏张氏乐不可支。

    “带上老侯总可以动几拳吧?”老太太又皱眉笑:“这算高看他吧?老侯也有年纪如何能和人打架以前也是文官不是?”

    这里正在说宝珠又打发人送来衣料。

    “这是老侯的也请老太太这里姐姐们帮着盘扣子老侯的衣料是夫人记起来有几段好的压在库房下面这就才找出来送来的晚。”

    老太太喜欢的道:“看我们宝珠想的多周到。”神思一沉难免地想到京中的玉珠和掌珠。邵氏和张氏不约而同的也都心思转回京里。

    过年的时节她们还是想女儿的。

    最挂念的还是掌珠。不是认为掌珠性子不好是想掌珠丈夫不在身边玉珠好歹还有丈夫相伴。

    想上一想也就收回。老太太看着人把衣料把分发下去徐徐来告诉邵氏张氏:“你们说丫头们的事我也早想到。”

    邵氏张氏感动上来想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的经心。再一想这老太太以前料理家中就是经心的从没有错过家人丫头的衣裳银钱。

    “这事儿若是成我得好好吃喜酒。”老太太精神抖擞:“出京以后我和亲家太太在船上说话我说山西这边有几个得力而又年青的家人亲家太太也有心猜到我心思举出好几个给我挑我说给你们自己挑到山西再说。”

    邵氏张氏一起点头。

    “等到山西我见到红花还没有成亲我想宝珠必然不肯负她。都知道红花在宝珠面前与别人不同。她一路跟随的我们进来才听到又立下许多功劳舅老爷国公都重赏她新年的赏钱又是上上份儿我当时有存下私心”

    在这里老太太一笑:“不是讨你们情分是我真的为紫花她们着想。我就问宝珠我说红花你打算许什么人?可不能差了随便的红花陪着你有功紫花寿英等却陪着我和太太们来也算有功的人这办亲事找一样的人吧。”

    “老太太英明。”邵氏张氏齐声地道。

    红花对宝珠自然是紫花等人不能相比的。这是外人来看。

    但从老太太角度来看寿英虽然没在山西立下大功却一直在她房中。紫花更是邵氏的得力助手。

    张氏的丫头也一样。

    在她们心里能和红花一样的办理这就喜出望外。

    得到媳妇们由衷的感激老太太更得意。笑容也神秘上来:“你们猜宝珠为红花是怎么打算的?”

    “自然是得力管事红花如今是大管事的不能配错人。”这是邵氏。

    张氏一直比邵氏看书多见识也多。道:“依我来看就拿舅老太爷作个比方老太爷曾任不止一届的主考官门生无数。就是他家的奴才也是有官儿的宝珠一定要给红花配个官吧。”

    “丫头们也能配官?”邵氏从没有想过这就愣住。

    老太太拍手笑道:“就是这话好孙婿帐下还能少了将军就是没有将军也有几个校尉吧?将军不是校尉升的吗?宝珠要给红花配个大好前程的将军。”

    “哎呀这也就是宝珠她才敢想。”邵氏又惊又喜:“那我们紫花也能配上个将军?”

    张氏激上几点喜泪频频地道:“宝珠想得好。”

    “不过红花没答应。”在她们喜欢劲头上老太太冷不丁的又出来这一句。邵氏张氏愣住有了埋怨:“这丫头将军还不肯要她想找什么人?”

    老太太眯着眼笑:“红花有良心她说当上将军夫人就要离开宝珠。她要长长久久的跟着宝珠所以听凭宝珠给她配家里的小子。”

    邵氏张氏默然。寻思着红花对宝珠的情意和宝珠对红花的心情只觉得荡气回肠似梅香一缕百转千还。

    半晌两个太太啧嘴儿道:“好个丫头。”

    一件好事情有深厚的沉淀韵味更足。

    太太们没再说感激的话但她们长久的品着这件事那面上似不相信似感动似让打动让老太太心满意足。

    得到最大的恭维。

    满意中老太太道:“所以宝珠说了按红花的定例没有红花不要就把别人也减一等的道理。紫花等愿意呢就配个将军不过紫花生得不俊未必找个英俊将军。若不愿意呢就配家中小子和红花一例。”

    邵氏张氏都道:“有理。容我们去问问她”又都道:“这是哪儿来的好事情还得问过她们自己的主张?”

    婆媳三个人相对而笑笑声中又把玉珠和掌珠想到。从邵氏张氏来看女儿在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她们挂念掌珠和玉珠的只是盼着她们以后也能得宝珠这样的得意吧。

    ……

    京中。

    冰雪不比边城差。

    过年也总是热闹的。

    文章侯府一般挂着红灯笼家人候在门房里对着火盆眯着眼睛。他是满意的府中怎么变化家人不管。

    他想到大奶奶是厉害的过年不许人吃酒耍钱在当值上但过年的赏钱却给得充足。

    正满意的呼一口气见外面走来一个人。

    这个人衣裳鲜艳但是半旧。大红色绣宝瓶妆花一看就是好衣料。发上首饰也还光鲜。金簪子不算最黄也不算最旧。

    衣裳首饰都不错就是裙边湿透她是自己走来的。

    气色呢因自己走来又挎个大篮子气喘吁吁的面颊红通通的除去一头汗水别的倒不算太差。

    家人认得她忙出来问候:“表姑奶奶过年好啊?”

    “初二不是问过了你这奴才我可没有钱赏你对了找我表姐去要她是我表姐应该出赏钱。”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方明珠。

    家人见过她几回知道这位说话着三不着两也不放心上陪笑道:“我帮您拎东西?”

    “不用这是我自己蒸的给表姐的我自己拎着。”方明珠但是大门上放下篮子歇会儿酸痛的身子。

    从她家走到掌珠家又提着大篮子又大冬天的雪地难走也难怪她累。

    再带着篮子往里进行过的家人大多认得她打声招呼说奶奶在客厅上方明珠不用人带她来过好几回自己过去。

    掌珠的丫头远远见到她先往里传话:“方表姑奶奶来吃团圆酒。”掌珠把脸一黑嫌弃地道:“又来了?就知道她会来!”

    丫头见她生气拿话劝解:“今天正月十六姑奶奶走娘家的日子不是?安家老太太她们不在京里大奶奶没处儿去有表姑奶奶来往不也热闹。”

    掌珠撇嘴:“她是来拜年的?她是来搅和的。”

    说话中方明珠到了。进来把个竹篮子往地上一墩墩出声音来方明珠也不管。不用掌珠说自己找个椅子“扑通”坐下长长喘口气儿:“累死我了来看一回我容易吗?”

    “有人让你来吗?”掌珠一动不动连身子也没有起来过。

    她一直是这样对待方明珠方明珠不计较表姐的态度姿势却计较她的话。方明珠大怒:“这不是老祖母不在你人缘儿太差自己家里正经亲戚分打堵墙分开我不来看你还有谁来看你?”

    把手指头一扳方明珠怒道:“你自己数数端午我来看你!中秋我来看你!腊八我来看你初二我来看你今天十六”

    “我家不是你娘家。”掌珠慢条斯理正眼不看方明珠只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再说我还有玉珠在舅祖父府上过年也要接我”

    方明珠扁嘴:“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去!”

    “我当家不能丢下一家的人。再说我去了你又往哪里去?”掌珠鄙夷:“可怜你没处儿去表妹!”

    “有功夫可怜你自己吧!”方明珠冷笑:“当我好心来看你呢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狐狸尾巴!”

    “是吗?”掌珠毫不生气但脊背挺立起来。因为下面的话…。

    下面方明珠站起来果然还是那几句。她撇嘴不屑和掌珠刚才对她的鄙夷一模一样的力度。

    双眸如探测针似乎直扎掌珠心底。

    那话呢带足表姑娘的风格。

    “你守不住了吧!我就知道你守不住!大过年的别人家里全热热闹闹的就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能守得住?我等着呢我就知道你有这一天哼我还守着呢!”方明珠把鼻子一翘对上房顶。

    方明珠进来以前丫头们早就避开。原因这位表姑奶奶上门没有半点儿做客的模样。中秋也是这样腊八也是这样年初二也是这样。

    带上她自己蒸的馒头天知道那面怎么发的硬的跟块石头似的。往这里一放这就算没空手。

    说不上几句就这样一通话。

    “守不住了!你一定守不住!”生生是跑来刺激掌珠。来上几回丫头们自然回避。

    掌珠听过笑容加深。她寻思着自己比上一回强吧笑容也多几分。

    老祖母是去年出正月走的接下来方明珠就开始登门。文章侯府方明珠来过登得很是自如。端午节那天方明珠一口一个“你守不住了吧”掌珠把她撵走气得一天没吃下去饭。

    到中秋就有免疫力冷笑听完。

    到腊八就更长进。还能把方明珠送来的东西吃一口不过差点嘣到牙第二口就没吃。

    年初二那天掌珠已能笑容在面上耐心地听方明珠说完笑容可掬尽显自己是世子媳妇的气派悠然地道:“你不想守你就别守着我又不拦着你。”

    气得方明珠要和她拼命自然有人拦下。把方明珠气得回去掌珠在她走后欢乐了足一天。

    今天大年十六掌珠早就准备好再和表妹见个真章。

    见表妹说完掌珠把笑容出来得更多嗓音轻快把她日子有多少好全带进来:“哎哟表妹你就别守了我守着的是这一大家子你守的又是什么?破田也没有对了以前还有个老牛车要是留下你倒还能守着头老牛。”

    “你也没孩子你还敢说我?”方明珠依就脸扬着也是正眼不看掌珠只拿话扎她:“话说回来我是还怀上你呢你是不敢怀吧?”

    掌珠面色一沉:“你再说一句!”别人丈夫不在家有说别人不敢怀的吗?

    她们两个人见到对方生气自己就开心。

    方明珠格格笑出来兴高采烈:“你还在孝期啊你当然不敢怀表姐你说是不是?”掌珠翻眼。

    丫头们在外面候着听到里面唤人才过来一个。

    见来的表姑奶奶傲慢地道:“我不耐烦等吃饭但我送礼来的不吃你们家别人要说你们家不会待客给我倒杯儿酒我喝了就算吃饭我就走了。”

    掌珠再次鄙夷她却没有阻止。

    丫头取来酒方明珠一气喝干啧啧嘴又挑上刺:“这酒味儿薄。”

    “我们家就这样的酒据说这酒还敬上呢你不爱喝回去喝你家的好厚酒吧。”掌珠嗤之以鼻还酒薄你家里有吗?

    斜眼表妹衣着怎么看怎么眼熟。这不是还在小城的时候至少有五、年前老祖母给做过年衣裳表妹夹进去做的一件。

    亏你放得还没烂掉掌珠也有一件早就不穿。

    还有表妹的首饰掌珠更要笑。全是在安家的时候有的每每看到这里掌珠就来上一句:“表妹你首饰还没当掉?”

    “你的全当掉我的还在!”方明珠回呛她。

    掌珠笑盈盈:“哎哟喂真不容易。我打听打听你不当首饰这一年你喝西北风活着的?”方明珠怒道:“要你管!”把个双手在掌珠眼前一摆:“我有手呢我自己会做活!”

    “你还有脚指不定明天就跑到孙公子钱公子家我说我可不去喝喜酒那酒可不是我喝的。”现在是掌珠乐不可支的钟点。

    客厅上和以前一样演变成表姐妹大战。

    “你守不住别装相了今天守得住明天你也守不住!”这是方明珠。

    “几时再请第二回喜酒我不去啊别来告诉我。”掌珠笑容满面。

    把竹篮东西往桌子上一倒方明珠气呼呼不打招呼就要走。“哎还有回礼你没有拿丫头回一篮子好点心再回五两银子!”

    这是掌珠每回必说的话而方明珠也每听必恼。

    凶巴巴回头方明珠怒气冲冲:“我家有钱不要你的回礼。过年下我不得不来回看不得不来知道吗!”

    她走到看不见余音还似在掌珠耳边。

    面上的笑一下子消失。掌珠把个双手捏得紧紧的牙齿狠咬几下心里的气这才解开。恼怒地对着表妹不存在的背影骂道:“我守不住?是你自己还差不多!”

    骂上一通以后掌珠气鼓鼓走去拿一个馒头在手先掂掂份量皱眉:“这是发面馒头还是石头?”

    沉的坠手。

    用点儿力气才拧下一块。瞅一瞅掌珠又乐了。她来吃方明珠送的东西本身就是为取乐。

    “这面揉的深一块浅一块的这颜色是怎么出来的?”

    掌珠虽然没耐性也在家学过洗手帮羹汤知道面要发得漂亮。

    表妹的馒头永远是掌珠开心的源泉。

    把这一块送到嘴里掌珠小心的咀嚼一下又大乐:“这一回不硌牙不过这酸的这是醋的馒头哈哈哈哈……”

    丫头们见怪不怪表姑奶奶来每回都这样。奶奶和她吵过以后就要对着她送的点心大笑特笑而且接下来的好几天都很开心。

    掌珠今天也一样吩咐丫头:“把这馒头收好吃饭时给我一块让我能乐一天是一天哈哈蒸出这样馒头是个人才儿!”

    方明珠一气回家她和掌珠吵过以后总有解乏功效。手中竹篮子空下来不累这就走得轻松得多。

    进家门方姨娘坐在桌子下面正拿块布在打浆子。浆子旁边放着一盘子馒头和送掌珠家的相比这些相对柔软些。

    还有一盘子剩菜全是青菜见不到有油花。

    “明珠啊我实在撑不下去不如当我的首饰吧我们吃顿儿好的。”方姨妈这一年老了许多。

    手中浆子也似沉重不少。

    “老太太一个月给我们一两银子可在京里哪里足够?唉不给人帮工不知道钱难挣一天做下来眼酸眼花只有几百钱这是血汗钱呐”

    方明珠把牙一咬坚持不肯:“我才去看过表姐她锦衣玉食的是以前玉珠念的那书上说暖饱思男人我守着我比她强我守给她看!首饰不能当我端午节还要亮给表姐看呢。”

    坐下拿块做鞋的布打浆子方明珠给自己和方姨妈打气:“我们能过比街上乞丐强太多。我比表姐强!”

    “好吧”女儿一旦拿定方意方姨娘也没有办法。母女相对做着活忽然方姨妈道:“你刚才说的不对吧玉珠姑娘念的是暖饱思银鱼?”

    “银鱼?差不多吧反正是吃得饱穿得暖心就不正。”方明珠大笑:“银鱼?真的是银鱼?那是条什么鱼?”

    母女在贫寒中反而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笑上一会儿方姨娘察觉出来暗暗叹气敢是我要过穷日子才能快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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