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归营

小说:侯门纪事 作者:淼仔
    “咳咳”方姨妈放下手中打浆的布头咳嗽起来。方明珠飞快倒碗水送到方姨妈唇边:“娘喝两口。”

    女儿这就有的动作让方姨妈浑然把贫困全都忘记。她接过水对着方明珠面上的懵懂似的关切怔怔。

    方明珠用袖子抹抹脸笑道:“有灰吗?”

    “干净着呢。”方姨妈是认为女儿这种时候比穿上好衣裳时还要让她喜欢。和邵氏张氏一样明珠也是方姨妈的养老闺女。把女儿看得很重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教导她把方明珠误得不轻的方姨妈心中已经明白。

    把女儿养成豪门性子自己并不真的喜悦。反而是方明珠在她需要时就到身边才是自己要的。

    这话不能明说明说反驳以前的自己方姨妈倒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隐隐的那种后悔一旦掀起来她不能承受的是这个。

    对着方明珠的目光方姨妈掩饰的道:“这水很好喝。”

    “你喝完我再给你倒。”方明珠开心过又夺过方姨妈手边的活计道:“娘去歇着吧你是太累了昨天晚上你弄得太晚天天这样可就不行。”

    方姨妈露出笑容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暖心她笑道:“这不是张大娘总退货我正在学着个巧的钱也多些。”

    话说到这里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妇人手握着块布进来满面埋怨:“褚大嫂我说你们这个又弄错了。”

    把手中梅花图案的布给方明珠看妇人责怪道:“你看这梅花都拼倒了!倒霉倒霉主家不肯要还把我骂一顿。这个你们看怎么办?”

    她的另一只手上有一个小小包袱方明珠认得是自己昨天交出去的活计。

    方姨妈和方明珠慌了手脚方姨妈起来让妇人坐下央求她:“张大娘我们重新做重新做你看行不行?”

    “大娘喝水。”方明珠殷勤地送上来水。

    张大娘见母女都来陪话也没有为难。丢下包袱:“湿上水揭开重新对一回吧。”

    她走以后方明珠和方姨妈相对懊恼。方明珠沮丧地道:“娘你看要没有祖母每个月的一两银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别人家里两只手是能挣到钱的。她们母女享受惯了在褚大走后的这一年多里头半年袖手不动把褚大留下的钱花光。

    后三个月埋怨东埋怨西。

    最近几个月才讨活计做刚开始心放不正身段还高做东嫌西不能做的事情又一堆能做的却太少。最近才算上路每个月能挣几百文。

    女儿在难过方姨妈就安慰她:“没事儿我来重收拾你去送礼累了吧?去睡会儿吧。”又意识过来道:“明珠你刚才叫我什么?”

    方明珠叫她为“娘”。

    “你可不能改小巷子的称呼啊以前跟老太太学的尊贵不能丢说不定啊你女婿一回来就是个大官儿!”

    方明珠心头灰暗心想我们都穷得跟小巷子人没区别甚至比她们还要穷。如果没有老祖母按月的接济都可以绝望。

    但穷下来方明珠懂事不少。她觉得现在还按宅门里叫“母亲”已不般配但不愿意明说怕实说招出方姨妈的难过。方明珠就道:“这样叫亲切不是?”又快活起来:“我敢担保宝珠也不会叫呢。”

    没心没肺这东西在邪路上让人憎恶。

    在正道上就成天真无邪。

    方明珠是一片不让方姨妈不痛快的心思方姨妈就乐了:“好好这称呼好。”当下母女重打精神把活计重新在手上作着一面说着话。

    她们在京里没有别的亲戚又不愿意提掌珠和玉珠。方明珠成亲后还肯走动的人只有宝珠和老太太处。

    就只说宝珠和老太太。

    方姨妈见女儿说着以前在老太太膝前的开心事情小心地看看她细声细气地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老太太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会?”方明珠大惊。祖母现在是她的指望之二。第一是她的丈夫那一直没有音信的褚大。

    方姨妈叹气:“我托左邻的赵伯打听说宝珠女婿又升了官赵伯认得字会看告示木匠有时候在工部里揽活计。他说没错就是那个探花去年升三级今年升一级升得别人掉口水。”

    方明珠欢欢喜喜总之她越穷下来越发觉老太太和宝珠才真正的好。她代宝珠喜欢:“那宝珠再回来是更大官的夫人。”

    “所以我问你要是你女婿回不来”方姨妈在这里轻咳几声和方明珠一起沉默。方姨妈都落到这种地步没有诅咒女婿的心。

    古代打仗全有死伤这是难免的事。

    方姨妈伤心一会儿继续道:“而老太太也不回来宝珠女婿升大官看来要当长长久久的将军”

    “将军也有回来的!”方明珠嚷道。

    “可才升官儿至少一年三年的不回来吧。老太太是为宝珠去的宝珠不回来她怎么会回来?明珠啊我不想让你不喜欢可又过一年我又有一年的年纪我得和你商议个后着我心里才踏实。”

    方明珠误会就哭道:“反正我守着我比表姐强别再逼我嫁人!”

    “我不是逼你嫁人我是问你别不高兴假如你女婿不回来这不回来也许他当上官另外娶大家子女儿你是怎么样个打算?”方姨妈为女儿送上帕子。

    方明珠道:“那不可能他不会娶别人!”

    “如果呢?”方姨妈今天铁下心要问出来。

    方明珠心头一阵发寒:“如果有那一天我也不能让表姐看笑话我守着我就守着!”在方明珠的世界里一直是要比掌珠强。现在也是这样只要比掌珠强守着虽苦方明珠也愿意。

    方姨妈露出笑容:“你真是我的女儿”

    “啊?”方明珠睁大糊涂的眼睛。

    “当年你父亲没了我也能改嫁不过有你我坚决守着为了你才投到老太太门上啊。”方姨妈回想当年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凡事都好办。

    方姨妈微笑:“你的心思明了我就安心。我对你说你知道我还有私房不多了我们在京里开销的太大现在想想有些钱不应该花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明珠如果你女婿真的不回来我又老了你还要守着老太太还没有回来你拿着私房去投奔老太太吧。说起来还是跟着老太太能安生的过日子。”

    方明珠一向是个牛皮大王说好听这也是优点凡是她的事她都往好的地方去想。

    “不会的我女婿会当大官回来祖母上年纪不会在外面呆太久宝珠女婿再升官就只能升到京里来。”方明珠用心对着手中的布头道:“我们等着吧今年不回明年就回。”

    想想又很有底气地道:“如果明年还不回来我听您的我们一起去找祖母和宝珠在那里讨个活计做管保比这个挣钱。”

    对手中活计嫌弃一下但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母子商议过都痛快不少眼前希望也多出来不少。这就用心做活到晚收拾下面吃过又相伴着做到深夜。

    据说一个人的习惯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对她们来说一直做活已成习惯。

    ……。

    大同。

    袁训走后大雪飘飘没有停止。这天气显然让家里人对袁训离开的忧愁又加上几分“嗤”红花又一次扯过纸吸溜鼻子。

    “红花去看过奶奶没有?”在这里坐着的梅英听不下去对红花哭肿的眼睛就是一个大白眼儿。

    小爷都走有半天这红花还在哭。

    这下子倒好奶奶也不侍候她自己在这里伤心个没完。

    卫氏也慢声轻语:“你陪奶奶回来的时候不是心情已经好转?”

    “当时是好了的当时有老太太有太太们还有寿姐儿”说到加寿红花又捧着帕子抽抽泣泣:“寿姐儿多聪明她见不到小爷就找啊找的让奶奶放她下地穿着绣虎头的小鞋子在椅子下面也找上一回。”

    卫氏送袁训回来并没有跟宝珠去看加寿她忙着打点衣料。见红花学得有趣卫氏微笑:“椅子下面能有小爷吗?”

    “可寿姐儿不知道啊她在奶奶怀里手指着椅子下面奶奶放就下她地上干净寿姐儿就爬到椅子下面看了一回”红花含着两包子眼泪:“奶奶当时忍着回来说心中不快要歇着去睡了这不是难过又是什么?”

    宝珠不开心红花又怎么能开心呢?她钻到下人坐的房里这就哭起来把卫氏和梅英烦到。

    梅英还是想笑唤卫氏:“妈妈我们不哭可不是我们心里没有小爷这奶奶吩咐下来的话我们都和红花似的去哭这可交给谁做?”

    “嗤!”红花又扯过纸。

    卫氏也笑话她但带着敬重:“这丫头打小儿陪奶奶奶奶淘气有一半儿是红花的主意她和奶奶心连心不让她哭她能肯?”

    梅英随意地往窗外看看笑道:“我是想让她继续哭也不想打扰奶奶难过。但是有一件来客人了这就忧愁不成。”

    雪地里一行大红雪衣里面露出浅黄娇红国公府的八个奶奶携手而来好似一群霓裳仙子。

    卫氏见到合掌念声菩萨有眼:“有她们来说说话奶奶也就不能伤心。”见红花眼睛实在不能见人这府里的小丫头虽勤快卫氏却不愿意她们见到宝珠伤心模样卫氏道:“我去回话。”

    来到上房见宝珠倚坐在榻上面上幽然并没有落泪。把卫氏喜欢起来走上来温声地劝:“有这会儿走的再回来才更好呢不是有句话是要小别来着不是?再说大将军了威风八面的以后只有你喜欢的长辈们都在这里一味的忧愁不是道理。”

    宝珠都能理解抬眸道:“我知道呢。”

    眸子清灵灵的蕴含思念并不是过度的忧伤。

    卫氏放下心回给宝珠:“东府里奶奶来了打起精神头儿一定是说今天十六我们不过去那府里用饭。”

    这句话把宝珠引得有笑意。

    “舅父不在先母亲再不会去我没有去用饭的道理?再来明天我们就回家舅父走了母亲也没有住在城里的心思我自然是看着收拾东西不是?不过两处家里都有不用怎么收拾但我借这个也就不用过去。”、

    走了袁训宝珠有冷落之感和卫氏撒娇:“谁要去那府里看脸色?”

    卫氏忍住笑:“哪有人也给你脸色看?你如今是谁也不敢招惹的官夫人。”

    “表面上自然她们不会。但背后呢谁又知道?”宝珠继续撒娇。

    “背后的事情你几曾在乎过打小儿就是恬淡的人不爱和人计较今天小爷走了有的没的全都上来”卫氏说到这里外面丫头们也回话:“东府里奶奶们来了。”

    前一瞬还在抱怨的宝珠猛地起来。双手把衣裳一拌本就没有狠揉搓这就周正。再双手往上把发丝微拢。女眷们从小带首饰带的都有感觉。手心这么一碰就知道流苏花钿没有歪斜。

    笑容自然的含上。宝珠盈盈往外:“有请。”手上捏着帕子不慌不忙地出迎。

    卫氏放下心骄傲涌上来。

    悄悄的退出去回去和梅英、红花坐下弄着针线一个人偷偷地喜欢。

    宝珠以前在卫氏心里是娇闺女一般。卫氏能想到的只有嫁个好人家不要有恶婆婆和话头儿厉害的亲戚。

    跟着宝珠山西走一趟宝珠遇事镇定无比带着卫氏胆子也大又对自己养大的姑娘刮目相看。

    什么忧愁啊

    什么难过啊

    她自会排解不会耽误正事儿。

    打发小丫头去送茶心宽下来的卫氏和梅英继续对着红花取笑她。

    房中九个妯娌团团围坐花团锦簇各有千秋。

    宝珠还没有问她们的来意谢氏先在宝珠面上打量几眼笑道:“我们想想还是来看看你到底你送行的次数儿不多?”

    用手指比划着问宝珠:“这是第几回?”

    “第二回。”见到她们关心宝珠嫣然。

    二奶奶接上话笑道:“以后送的次数多了他走了你反倒喜欢。”

    宝珠好奇讨教:“喜欢是为什么?”

    三奶奶回答宝珠脆生生地笑声出来:“没有人说你这样不对那样处置不好房中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难道不喜欢?”

    四奶奶和五奶奶一起笑了快言快语地道:“三嫂这话不应该弟妹不是我们这些过了气的人她和小小弟啊是恩爱夫妻。”

    说得宝珠讪讪飞红面庞这里个个都比宝珠大宝珠又是娘家婆家宠着的手心宝贝把小嘴儿微嘟:“四嫂五嫂取笑我。”

    六奶奶前仰后合的笑手指住宝珠:“当初她那么厉害我说好怕人儿。后来见是娇柔我总疑惑都说花木兰上马能杀敌下马能针指这说的可不就是我家弟妹这样的人儿?样样来得。”

    六奶奶夸着。

    不等宝珠再不依七奶奶笑道:“所以我们舍不得你走盼着和你常来常往。”

    老八龙怀城这一房没有宝珠正不起来身份是最感激宝珠的。八奶奶笑道:“七嫂还没有说全我们一起过来一来是怕小弟离家你犯忧愁给你看看我们都走了丈夫你就不忧愁了。”

    宝珠才要笑八奶奶面带殷勤:“二来是七嫂说的听说你要出城把我们的心全提起来。姑母要走你不能单留下可我们以后见你不容易我们忧愁上来来看看你解解忧愁。”

    宝珠咕地笑出来听上去宝珠很能解人忧愁?

    “还有三今儿是正月十六家里备的好席面。”在这里八奶奶放悄嗓音像是同时提到袁夫人和国公夫人她也觉得不安。

    压低嗓音:“姑母和母亲坐不到一起你呢?可肯赏光和我们再聚一聚这是母亲答应的各房姨娘也都说好呢。”

    谢氏一本正经:“我们那姨娘可没问过她我们房里我当家。”龙怀文离家龙二姑娘出嫁谢氏如今扬眉吐气。

    奶奶们都是笑。

    “没有弟妹大嫂你几时才盼到这好日子?”

    “这席面该大嫂一个人出钱我们陪客。”

    谢氏真的伶俐许多手点住妯娌们笑:“你们没有弟妹也没有现在就管家的好时光当着你们我不怕你们恼。说来看弟妹是我先出的主意为什么呢我是怕弟妹不就近的住着以后我们大家争执就没有评判的人。”

    对宝珠她是真的恋恋不舍:“以后讨你主意都得出城快车几个时辰。”

    你一言我一语把宝珠感动。对袁训离开的忧愁这就先放下来。

    左手扯住谢氏右手拉住坐得最近的八奶奶。

    清清嗓子众人目光都聚集过来宝珠侃侃而谈。

    “舅父和母亲好让我时常羡慕。论起来我家祖母也有舅祖父照顾我和姐姐们才打小儿没受过委屈。总想着自己也能这样才好。偏偏来到山西偏偏遇到有八位嫂嫂。兄长们如何我们不论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们要和舅父母亲那样的亲厚才让别人敬服呢。”

    奶奶们先就敬服宝珠肃然都道:“有理。”

    在这种时候宝珠还要敲打一下。

    眸子笑意盎然望向四奶奶又望向五奶奶宝珠柔声细语:“但有误会只有我们互信互敬家和万事兴还能什么难的把我们难倒?”

    龙四龙五的妻子明白齐声道:“弟妹放心姨娘是父亲处置的我们冷眼旁观父亲嘴上说的厉害并非不知道二位公子私下收棺只是不理论如今一家子人都在正道上他们如果有不应该的心思我们自然不能看着。”

    这话表明她们的态度宝珠虽不能完全放心却安心不少。

    知道国公夫人不在也知道祖母陪着她在宝珠想到明天就走也想和妯娌们聚一聚。就邀请她们都不要走在这里和母亲用饭。

    这对于妯娌们来说是件意外的喜事。

    她们羡慕袁夫人的风采前国公娇女整个山西都有名。嫁给一个病秧子换成别人就是笑话一桩但袁夫人还是过成人人羡慕。

    妯娌们为讨好国公也都愿意留下。这里面八奶奶得过国公夫人和龙怀城的吩咐是求之不得和姑母亲近。

    让人回去送信打发人预备饮食给姨娘们。各房姨娘们都持赞同态度都说十六拜长辈不能空着手补送礼物过来。

    袁夫人并不把侄子们错怪到侄媳妇头上。见都说舍不得她离开欣然作陪让人取蜜酒又抱出加寿又让接来各房孩子们正月十六国公虽然不在袁夫人过得还是热闹。

    热闹中宝珠想到国公夫人。她和祖母去敬香有祖母在应该也不寂寞吧?

    ……

    “就是这样以后她就去了。”

    佛院幽深静室都是早早定好。花木扶疏中清静无明让人心思澄如放下明矾的泉水洁静无尘。

    风中有佛号佛音出来老太太在佛音中眸似琉璃灯中有无数心事也在佛前沉静。

    辅国公夫人泪流满面早哭花妆容。

    “你别嫌我多话也没有人对我说什么或者交待我办这件事情。我是自己看出来的上了年纪眼神儿不济眼睛却尖。”安老太太对国公夫人微笑:“几十年里我兄长对我照顾有加他心里内疚我知道。”

    辅国公又何尝不是心存内疚?

    “我自己也认为兄长亏欠我几十年里我没少麻烦他。所幸的还能麻烦出一件正经大事。”老太太眯眯眼没有一直的麻烦就没有袁训和宝珠的亲事。

    “自从我嫂嫂去世我彻底的看明白。她也苦可她不体谅别人。我呢恨她一生也没有体谅她。没有我大孙女儿和她娘家成亲事我以为我再不会转变。”

    让老太太最后一锤定音的决定转变是与掌珠有关。

    “那天我真的上她们家门看一看都是好人。可几十年我当他们全是坏人。救不得的坏人。现在想想是我自己没把人往好处去想不能怪别人啊。”

    国公夫人呜咽的更凶。

    她能好好的对待袁夫人就没有袁训姐弟但却能有正当的日子。

    她哭出声:“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她的后悔和老太太一样也有个原因是从老项城郡王去世以后。

    安老太太耐心的听她说完柔声又道:“我可不是劝你现在就和亲家太太相亲相厚这事情哪能一下子就解开。就是宝珠我看出来了这孩子只能和你走动却不能代她的婆婆原谅谁。我老了多话就说上几句。不过呢是不肯白吃亲戚家茶饭的意思也不肯看着你们家再起风波的意思。”

    “我记下了。”国公夫人泣着应声。

    她的懊悔让老太太百感交集对房中空气瞪瞪眼那个人啊你一辈子可从没像这个人一样过?

    “老太太夫人主持说诵唱已结束请去上香。”

    老太太精神上来:“走走”抓住国公夫人的手:“我们再去上炷香就好走了。这香啊得给让出征夺去性命的人上一炷让他们不要纠缠我们的人呐。再给我的父母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们我还有一个孙女儿行二的早早的没了还有……”

    还有那个人。

    国公夫人要上的却是:“给我的父母亲还有最疼爱我的一个姨妈再依老太太说的给让家里人战场上杀死的人超度让他们早投胎少怀恨才是。”

    两个人忽然就把心贴近在辅国公夫人这里几十年没有人同她这样说过在老太太这里心事倒出来好些也劝了人也劝了自己。

    那个人一生不知道回头真真的是可恨的很。

    ……。

    陈留郡王晚走一天十六的中午才动身。萧瞻峻送他到长亭郡王淡淡的交待:“二弟我不在家钦差虽然是内亲这一年几年只怕也是多事之秋。”

    “大哥我会小心。”

    “我不是让你小心”陈留郡王眸子一闪见随同送行的人退在后面把萧瞻峻的手抓住沉而静地道:“我是说你凡事不枉法那就什么也不用怕。”

    转身就上马萧瞻峻又追上来在马下仰面:“可是大哥老侯那个人是铁面无私的。而且好好的派钦差来我这心里总不安稳。京里可以出来一个钦差也可以出来两个又有小弟当差是在军中总觉得要出大事。”

    “所以我让你不要怕。”陈留郡王微微一笑:“二弟内亲是要紧的。”扬起鞭笑容加深:“我现在不能对你明说只能让你以后做事不要拘束余下的你自己去想。”

    直到他带着出征的子弟们不见人影跟从的人上来请二爷回去萧瞻峻还没明白过来。他也很难明白过来只能反复咀嚼这话。

    “内亲是要紧的?老侯那内亲过个年也不闲着把我们王府也在查这内亲哎”萧二爷叹口气。

    项城郡王交待郡王妃的话是这样:“遇事别自作主张钦差也查不到你身上。”项城郡王冷笑听说钦差过个年很忙不过你查过混混们就会发现还有别人查完别人就会发现这是条大鱼你慢慢的查吧。

    定边郡王离开府门后犹在不服气:“我们一定要和王爷理论理论三品的将军不能一个人帐下独得。”

    春天万物生发心情也生发的日子开始了。

    ……。

    梁山王驻大军的地方每年都变。这附近看似无边无际但拘束于一定的方圆之内也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

    今年他避入幽谷四面有通道谷侧有高山他的中军在山上各郡王大军环绕四面把深谷填得满满的。

    袁训和辅国公等人赶到只花十天左右。谷外积雪没有退谷中却早已春意融融有一枝早露头的花苞上面有一点淡红。

    深吸一口气袁训觉得浑身精力用不完。又见到姐丈大旗在视力范围之内回身催促辅国公:“舅父您倒是快点儿。”

    “还没打仗你就想跑伤马吗?”辅国公就喜欢袁训年青朝气的劲头但还是劝阻他:“难道今天到不了?不就在眼前面。”

    年青人总是急的袁训面对别人四平八稳在国公面前是小孩子。闻言在马上晃晃肩头看向自己营地的目光都是馋的。

    辅国公看着可乐就故意逗他:“阿训我像是又听到加寿在哭。”

    “哎呀舅父您是长辈怎么总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袁训嘟囔:“人家这不是头回有孩子。”

    路上袁训心急火燎的催赶路龙氏兄弟和他均年青都受不了他。辅国公就拿袁训开心:“我听到小加寿在哭”那一天就能看到袁训脑袋回很多次。

    但眺望来路唯有茫茫。

    再好的眼睛他也看不到加寿。

    但每每回身一望却能看到龙怀文。

    龙怀文和当值的军官一批人年前回家一批人过年在家也是十六那天随国公上路。辅国公从没有单独见过他和他说凌姨娘的事。龙怀文也没有单独去见辅国公要求父亲解释这件事情。

    父子和以前一样见面也说话但以前没捅破的窗户纸已经失去。

    袁训为舅父也好为宝珠母亲也好为自己也好都把龙怀文纳入视线中。

    他们在路上并不是沉默各自扭过面庞而是每一回目光碰到就凶狠的撞击几下像是这样能痛快许多才把目光各自转开。

    辅国公和别的兄弟们见到都当没看见。

    辅国公因儿子们对袁夫人母子有愧又因有几个儿子勾结郡王他们犯糊涂以为谋的是自己的世子位当老子的一清二楚这分明是磨刀霍霍向着我。

    袁训小的时候打输了国公就教他现在更没有管的道理。

    别的兄弟们去年得的军功不小是他们从军数年里升的最快一回。但那城也的确有个难打的名声。

    他们兄弟本就八人八条心胆子最小总是依附别人的龙七都是自己心思。龙七若是权势稳稳的高于别人你看他还依附别人不依附?

    除去龙怀文以外的七条心都钻在今年再有军功里面。

    袁训给他们开了一个好头打开他们的眼界让他们从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发生官居然还真的能跳着升?

    跳得邪乎的升。

    龙氏兄弟攒足劲都想的是借着袁训这圣眷高的人在赶紧的升官才是正经。这想法颇有点不要鼻子不过世家公子们学的并不是心地善良吧学的是承担家族辅佐家主精明过人等等。

    他们更不管袁训和龙怀文对眼睛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估计打起来龙氏兄弟不见得帮袁训出手却会站在袁训这边摇旗呐喊。

    人之上进魅力何其大也?

    化干戈为玉帛是因为你有本事。

    粉玉山为齑粉是因为你有本事。

    甚至把齑粉重组成玉山也是因为你有本事。

    现在营门在即袁训眸子又放到龙怀文身上眉头一皱带着不悦模样。

    这不悦直到他见到各营中出来的人才化成笑容。

    “小袁!”连渊从东家郡王营地里奔出。

    各家郡王军兵众多摆开来他们根本不可能从营地里见到袁训。但各有旗手又有瞭望哨见到袁训过来旗语一打太子党们全都出来。

    袁训打马上前少年们蜂拥而至。像一群朝阳往一处赶让国公抚须赞叹:“年青就是好啊。”龙氏兄弟露出羡慕二将军笑道:“父亲小弟在京里的人缘儿就是好。”

    他分明是夸袁训有一帮同心同德的权贵子弟相交辅国公却一瞪眼:“难道他出京人缘儿就不好?”

    国公没好气:“你跟他不好?”

    “我跟小弟挺好。”龙二忙陪笑:“我两个儿子最喜欢和加寿玩”扑哧一笑:“都约下来明年过年还和加寿一起要红包。”

    除去龙怀文不笑国公父子们都哈哈大笑。龙怀文干瞪瞪眼他不相信他多年的经营就此不复存在他的兄弟们和袁训不和龙怀文是老大他起决定性作用。

    当大哥的欺负袁训兄弟们跟风上来。

    对项城郡王大旗看过去龙怀文暗骂这是个笨蛋!小弟在京中多年他竟然不知道?

    这真是冤枉项城郡王袁训母子进京以后都以为他们母子俱亡一个死了的人又天下重名都很多项城郡王才不会动用自己的眼线去查这种半吊子消息。

    现在估计他很后悔可再后悔袁钦差也凭空落下默默的揣摩着他们。

    太子党簇拥着袁训去梁山王的中军。

    “你猜猜谁和王爷一起来的?”

    这里离中军还有二十里左右眼睛看得到距离却远。袁训就猜:“小左?”

    “不是冷捕头让他留下来帮忙小左恨的骂过他好几回冷捕头不松口太子殿下就不答应。”

    袁训左猜右猜都猜不到。嘻嘻一笑对少年们道:“你们媳妇?”

    “去你的!”少年们嘴上骂他面上却有些向往。

    “哎小袁你当都像你媳妇似的肯在这里守着你。”

    袁训得意洋洋:“这个怎么能比。”

    中军营门内有一个人兴致勃勃望过来自语笑道:“这个人还是这么骄傲?”梁山小王爷在他身边也得意上来把胸脯一拍:“那当然跟着我他就更骄傲了。”

    刚才那人显然不怕他皱紧眉头上上下下把小王爷打量像是在说这关你什么事儿?

    能这样不怕小王爷的人不多最著名的就是京中太子党。

    苏先瞪过萧观以后一拍胯下马对着袁训疾驰而去。

    连人带马一条直线似的似水中飘又似风中旗。龙氏兄弟全看进去道:“这个人是谁?军中没见过有他?”

    “是哪家郡王新到的将军?”

    辅国公微微一笑:“这就是苏先。”

    “原来是他!”

    当儿子的惊奇不已。

    “苏先也这样年青?”

    辅国公进京会过苏先对苏先的底细也清楚。他不慌不忙地介绍:“这是太子府中最早有名的人名气大过柳至和阿训。这个人呐早年家里是水贼的两帮火拼杀了他的父母他才七岁一个人在水里三天三夜把杀他父母那些人的船只尽皆凿沉。抓到衙门本来是要杀头因他年纪小这案子一拖再拖最后太子殿下把他收为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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