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后山小亭子里。
于含芷和表哥正在亭子里下棋说话,但是正经下棋的只有一个人,而她却神游天外。
表哥,也就是化名李禹的当今禹王,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央着我来这灵台山的,如今来也来了,现下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开心的反应。”
杜蓉萱心虚的看他一眼,嘟囔着:“我要是不求着你带我,爹娘能让我出来吗?”
禹王摇头失笑,温柔的眉眼看向她,“你我婚期将近,舅舅舅母也是想多留你一会。”
于含芷嗔了他一眼,脸颊微红。
“罢了,你若是不想在此,我就陪你去别处看看。”说完正要起身,就见于含芷赶紧绕到他那边把人按坐在椅子上。
“不用啦,我就想自己逛逛,表哥就在这欣赏欣赏风景,”她拉着对方的袖子摇了摇,“好不好嘛。”
李禹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若是想去见杜家小姐直说就是,我又不会不允。”
于含芷歪头躲过,吐了吐舌头:“你知道啦。”
“就你这幅样子,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我很难不知道啊,”他趁机教训几句,“这般喜怒形于色,以后在王府可怎么好。”
说着说着,他都愁了。
于含芷却是不以为意:“不是有表哥嘛。”
“你呀你。”
“那我走喽,”于含芷觑着他,脚试探着往前走两步,李禹也只是在原地看她,于含芷赶紧提起裙子往前跑走了。
好像生怕他会改了主意。
李禹摇摇头后,对着空气道:“让人跟上。”
空气中一缕风吹过,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李禹站起来,伸个懒腰,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他随便寻了个方向走着。
正好不远处也有个亭子,里面还有一个人,如今有闲,他打算和人攀谈攀谈消磨些时光。
走进亭子,便看到一个未行冠礼的公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不见粗犷,倒显得可爱,也是,才巴掌大的脸怎么可能像北方蛮族的方脸大汉一样。
不过看着那有些老气横秋的板正仪态倒是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子幼态的可爱
,有点像朝堂里的老学究了。
李禹觉得有趣。
文修正在看书,看得起劲时,头上打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
来人龇着一口大白牙,广袖长袍微敛向他打招呼:“这位公子有礼了。”
李禹自认为风度翩翩,嘴含微笑,行之有度,没想到在文修的第一印象里还没有他的大白牙来的让人醒目。
文修脸上不露分毫,也给来人行了一礼,眨了眨眼:“有礼了。”
行礼的姿势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失礼,连手掌交叠的分寸都拿捏的死死的。
见此,李禹眼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
“鄙人姓李,怎么称呼公子呢?”
“魏。”
“魏公子来过灵台山吗,我是第一次来参加沐佛节的,你可知道有哪里好玩好看的?”李禹自来熟道。
文修见他面善,也愿意说给他听。
“沐佛节第一天有缘佛会,多是平常诵经祈福的人来此交流佛法的,可能其中不乏什么都不懂的,陪人来此的,但他们往往对佛之一道有不同的见解,这个时候主持就会把他们的言论让人誊抄下来,让人辩个是非对错。”
李禹:“听起来还不错,倒是别开生面的一场佛修的研讨大会,还有吗?”
“第二天会有花船会,上山的香客都可以亲手画花样或者自己手做花船,等夜里再点亮花船放入后山的流觞曲水里,届时蜿蜒婉转的曲水会载着这些小船浮在水面上,一整条曲水就像是一条银河,明星荧荧的。”
李禹浅笑:“我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当真有趣。”
文修尽职尽责的把话说完:“第三天才是真的沐佛节。”
李禹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在佛前供奉了的泉水会免费发放给各位。”
李禹提问:“这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文修想:倒也没有,是树叶上的无根之水而已。
他想了想回答:“开过光的。”
佛前供奉,可不是开过光吗。
哪想到这个回答出乎李禹的意料了,他噗呲一声笑出声,白晃晃的牙更明显了。
系统表示以后它的实体也要配一口这样的牙,很显然一人一统最先注意到的还是他那口牙,此时其实可以用上它新存的表情包:【有点想要.JPG】
“出息,”文修在心里说道,“等你可以兑换身体的时候,别说是牙了就是根毛都可以按你的喜好整成白的,收收口水。”
系统:其实我看上的不止是人家那口牙,还有他的脸。
不过它没说,要是让文修知道它馋人家的脸,很大可能,不,是一定会被嘲笑的。
系统想想就觉得可怕,它才不要被文修这个黑心的笑话。
不过,不怪系统馋人家脸,实在是李禹长得就很温柔,看他一眼就觉得春风拂面一样的舒服,那口大白牙更是给他的微笑加分了。
李禹笑了一会,偷偷的揉着肚子,又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样说道:“那我是一定要试试了。”
聊的投机后,他主坐在他对面,想要再和人聊聊,眼睛不过一瞥,就看到了他夹在书里的纸,是用朱笔认认真真的写着:狼子野心昭昭,五年,必反。
卧榻之人岂容他人酣睡,一味怀柔,国朝危矣。
李禹一怔。
他认出来这是一封还没写完的信。
不声色的眨了眨眼,指着那页纸含笑询问:“某大胆猜测一下,公子这说的是蛮族?”北方部族,也称为蛮族。
说完他又表示无意一瞥,不是故意窥探的,话里却没有多少歉意。
皇族的傲气吗,文修心里好笑。
他端正了神色,面无表情的阐述着事实:“蛮族野性难驯,常年居于荒野之地,也因此生存环境的恶劣让他们对我朝富庶的国土虎视眈眈,即使十多年前秦将军阻蛮族于淮阳河,也不过得来十几年的太平。”
“但现如今朝中武将零落,像秦将军一样的将帅更是少之又少,这样如何能应对时时刻刻盯着南方的豺狼。”
“且按近些年来频频的作来看,他们野心尚存,只不过是缺了个机会罢了,一旦那个机会到了,届时铁蹄南下,城破人亡。”
一长串的话,一口气说完后还有些心潮起伏,文修清了清微哑的嗓子。
李禹的脸色有些不好,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可笑朝中有些文臣武将看得还不如一个未及弱冠的公子清楚。
更有甚者,主张偏安一隅的臣子已经难有斗志,一味的活在太平盛世的假象下,自己蒙蔽自己
…
李禹微微摇头,顺便清空了一时出神的想入非非。
他拿起一边的茶壶想给文修倒杯水,却发现没有了,晃了晃茶壶,还是没有。
见状,文修走到一边的柱子旁,拉着上面的铃铛摇了摇。
“这叫水唤人的方法倒是好。”
文修看了他一眼,“今天寺里忙,也不一定有人来。”
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
“我是无妨。”李禹善解人意道。
一会儿,才有沙弥将茶水递上,双手合十,口称抱歉:“今日事多,怠慢施主了,阿弥陀佛。”
他长得面生,又年轻,应该是新来的。
两个人都不是苛责的人,觉得情有可原之下都没有为难他,让他离开了。
文修替自己李禹斟了一杯茶,茶汤微黄,一股龙井的味道缓缓溢出。
文修摩挲着茶杯,眼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不声色的将茶杯倾倒,倒出的滚水溅到一边的白玉指环上,引得系统一声怪叫:“嘶,烫死统了!”
“你想干嘛!”
文修问它:“茶里的成分能检测出来吗。”
系统骂骂咧咧,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分析水质。
很快,它臭着一张脸说:“时间太短,没有具体查,不过里面有兴奋剂的成分,死不了人!”
“这样啊,”文修将茶靠近嘴边,慢慢吞咽。
看向李禹时,却见他正眺望远方,杯子里的水还是满的。
两个人小坐一会,各自就分开了。
.
相比文修的惬意,杜蓉萱再次来到白马寺的心情就格外不同了。
她不敢多留,径直去找一个可以托付书本的小沙弥。
只不过不遂人愿的是路上的沙弥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也不像可以替她送东西。
她还发现,寺里的香客变多了,看来沐佛节对他们的吸引还是很大的。
罢了,实在不行,她自己走一趟吧。
这么想着,杜蓉萱就走到了熟悉的小院外。
只不过和那时的羞涩忐忑不一样,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那些旖旎糅杂的情愫了。
只一心想把书还回去。
杜蓉萱敲了敲院门。
无人回应。
她加了些力气,却不想,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院子不大,开了门正对着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几本书,可以想象魏文修在这里端正看书的样子。
杜蓉萱不过出神一小会,再不敢想,匆匆放下书,快步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和开门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杜蓉萱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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