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窗全开着,偶有风吹来,吹散了些脂粉味,却无法阻止话题朝着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歪去。
通常来说,人吃多了喝高了玩爽了,往日藏在心底的秘密才会吐露出来,吴礼和付步祥刚开始有对亡者不敬的苗头,可见已飘了三分。如此发展下去,何怕挖不出有用线索?
应硕装出坦诚模样,顺势讲:“怪不得立仁兄一提起亡妻便气呼呼的,原来是亡妻没尽妻子本分,着实该死。”
死字一出口,吴礼和付步祥总觉得像犯了什么忌讳一样,人早死了,再编排她的不是实属不该。
付步祥先道:“石公子,倒也不能全怪死去的那个女人,她天生石女,不来月事不能行房,却也竭尽所能帮立仁兄满足需求。”
“剑短,又没剑鞘,如何行事?”应硕虽不想知道具体解决办法,但这是横亘于赵立仁和刘翠红夫妻间最大的问题,解决之道会不会暗藏杀机?
“手抚齿咬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吴礼被身旁的女人塞了一嘴菜,得意忘形抱着她乱嘬。
“你们另挑间房去办事,钱记我账上,走之前一块付。”
应硕此话一出,吴礼与所点的女人如得赦令,急吼吼地出去了。
付步祥拍桌大笑,“瞧瞧礼哥的样子,还真跟一年半载没碰过女人似的,明明家里有媳妇,没死之前的石女也被他玩腻了,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花心大萝卜。”
没死之前的
石女也被他玩腻了!
果真如应硕所料,刘翠红屡屡借钱给吴礼和付步祥,是因为被吴礼玩弄,有了这个把柄被他捏着,可不得要什么给什么?不过,付步祥到底是置身事外晓得丑闻了,还是也曾参与过戏弄刘翠红?
身在栖凤楼的婉华,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石女投江的事,略显诧异地问:“石女有什么好玩的?”
“婉华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没那玩意,可她其他的东西又不比别的女人少,再加上阅遍市面上的避火图,早已习得各种房中术,能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说得好像你也玩过石女似的,我才不信压根不算完整女人的石女,能跟正常女人比。”
“我怎么没玩过?”
男人一向不想在房事上认输,更何况被栖凤楼的头牌一激,付步祥越发口不择言,连用过什么招式都给说了出来。
非破案需要,非礼勿听。应硕凝神思考刘翠红之死,真相如何。假如说刘翠红受不了赵立仁、吴礼和付步祥日复一日的凌辱,又被街坊邻里议论生不出孩子,一气之下投了江,那赵立仁怎会愿意蒙冤跟年迈的父母一起坐牢?难不成真是婆家人嫌她败坏门风,合伙把她丢进钱塘江,还是先杀再抛尸钱塘江?
“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我不信真有这样的避火图。”婉华也曾习过房中术,却没听过那些匪夷所思的招式。
付步祥又急眼了,“婉华姑
娘,你别不信!那些避火图藏于赵府西厢房梁柱子上,待我哪日有空,拿了来给你看,你就晓得我没说假话。”
“巧了,拙荆也嫌我在床上没什么花样,不愿跟我同房,又不许我纳妾。既然赵府藏有避火图,该拿来大家共享,我也好重振雄风。”
拙荆……床上花样……好伉俪情深的样子。
婉华心痛:为何好男人都已经成家了?家里母老虎还不许人纳妾,堪称善妒。只是,她又没机会吹枕边风,怎么进得了石家门?
“石公子,不瞒你说,赵府成了阴宅,放避火图的西厢房最邪门,常有夜半鬼哭,府里下人都怕,走得没剩几个,我也没狗胆去偷来。”付步祥说完,连喝两盅酒,再抖了抖身子,“人早就死了,只要不去赵府,也没啥好怕的。”
“看来,咱们是无福消受。”
应硕心不在焉地说了,瞧着付步祥越喝越上头,行为也出格了,有些污了他的眼睛,吩咐二人去其他的房间。
付步祥得令,打横抱起丰腴的女人,猴急地走了。
雅间里仅剩下应硕与婉华二人,她瞧着他们动手动脚,稍稍勾动了春心,身在往他那边倾斜,想要腻歪会儿。
哪料,他忽地站起,她坐得不稳,一时没了倚靠,竟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应硕拱手道:“婉华姑娘,在下忽想起还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
婉华摔疼了,也没半点怜香惜玉的话来安慰,心里
拔凉拔凉的,强打起笑意,“石公子慢走。”
应硕后退三步,再转身走出房间。
婉华被房门外的丫鬟搀扶起来,“姑娘,刚才那位石公子有急事就这么走了,怎么粗枝大叶的,也不知扶姑娘起来。”
“他是个呆子,哼!”
婉华跺了两脚,拎裙跑进房,扑在床上大哭。她自接客以来,还不曾被人这么怠慢过,难得主动一回,竟摔了,他是当真心里只有石夫人,还是嫌她脏?
老鸨闻声赶来,坐在床边上问:“婉华,你这真是相中他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婉华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杏眼含泪,楚楚可怜。
老鸨拿帕子替她拭泪,“你这丫头,年纪轻轻说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去去就来,待会儿给他上酒上茶,我命人下秘制颤声娇,保准让他成你的裙下之臣。”
婉华听了心动不已,立刻命人泡花瓣浴,把整个人洗得香香的,再重新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红袍,专等心上人来。
直到落日西沉,石公子也没踏进栖凤楼半步。
老鸨噘着腥红的嘴,好似一把大茶壶,噼里啪啦地开骂:“什么石公子,分明是石公鸡。才给了十两银子,买你陪他吃顿饭而已,装什么富家子弟?你在栖凤楼见过多少男人,怎地就被他迷住了,还没一掷千金,就想以身相许?快醒醒,别做白日梦了,换上下午那身衣
裳,准备接客!”
婉华本就伤感,被这么骂了,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不是水做的,你是金子做的,别哭了,听着就烦!”老鸨满脸烦躁,忽想起还有两人的账没结,也不管房里动静大,连拍两间房门,皆是一样的说辞,“都玩了两个时辰,还不出来,想让姑娘们夜里继续伺候你们也可以,先把下午的账结了。”
震天响的拍门声,比铜锣还敞亮的尖细嗓门,早把吴礼和付步祥吓慌了神,衣衫也没穿齐整,跑出房门来,先后问道:“鸨母,您可别诓我们,石公子说了一律花销,全算在他头上。”
“他早不见人影,我去哪找他算账?”
这一消息,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把吴礼和付步祥炸得外焦里嫩,直冒冷汗。本是占便宜吃喝玩女人,竟栽在石公子手里了!
早先他们也觉得正正经经地石公子跟自己哪像一路人,似是有备而来。可他们看他出手大方,又点了栖凤楼的花魁,猜他是个不差钱的,再加上欲望上脑,急于纾解,玩得乐不思蜀,便啥事不深想,春宵一刻值千金。
老鸨打了个响指,四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出,“两位姑娘是你们嫖的,赶紧拿钱,不然我也不怕告到县尊大人那里去,天下哪有白嫖的道理?”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僵住,心惊肉跳。
吴礼一脸怯弱讨饶的神色,“鸨母,要多少?”
鸨母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伸长五根手指。
付步祥见状,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多少呢。区区一两五钱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一两五钱银子,你还想买春,瞎了你的狗眼!是十五两银子!一人十五两,你俩加起来三十两银子,少一钱都不行。不然,关门,开揍!”
鸨母话音刚落,四位大汉各自挥动手中跟房梁一般粗的铁棒,耀武扬威。
“十五两,也忒贵了。”有这么多银子,买个妾不好么?吴礼试图讨价还价。
“敢在老娘跟前讨价还价,给我狠狠地打。”
那么粗的铁棍,打到头,当场头破血流,手臂或大腿挨了一下,当场残废。
吴礼和付步祥跪地磕头,求饶道:“鸨母,银子我们给!就是出来的匆忙,没那么,还请您派人跟我们回家取去。”
“先把身上的所有银钱交上来。”
吴礼和付步祥不敢耽搁,纷纷掏钱,共凑出八两三钱银子。
“剩下二十一两七钱银子,你俩带他们取去,坐我的马车去快一些。”
两大汉把吴礼和付步祥的手脚捆住,丢上马车。车夫赶车像急着去投胎似的,颠得二人时而撞到头,时而磕到腰,好不难受。
“祥弟,你说这个石公子什么来头?他摆了咱们一道,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得想法子弄他一弄!”吴礼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满脸坑洼越发扭曲。
付步祥跟石公子聊得多,“现如
今立仁兄吃牢饭去了,咱们群龙无首,拿什么跟他斗?况且,他对石女挺有兴趣的,许是湖州那边来的人。近些日子,咱们还是躲在家里别出门,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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