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没去过, 不过林宝穗并不担心，她在镇上逛了几条街，跟上了一位提着篮子的妇女。
她一早便拿头巾把脑袋包了起来, 裤子穿了两条，戴头巾的时候顺便摘了, 还披了件肥肥大大的褂子。
褂子是卫云州的, 不大合身, 不过足够蒙蔽其他人了。
她一出现在这条街, 街口的人便仔细打量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林宝穗把围着脖子的头巾往上拉了拉，往前走了几个人，才在一个卖白面的摊位停下，低了低声音，“人参要么？”
说是摊位, 其实就几个箩筐。
摊主眼睛转了几圈, “当然要, 不过这买卖我做不了主。”
林宝穗也不意外, “那你叫能做主的人来。”
摊主说，“地方有点儿远, 你跟我走。”
林宝珠却道，“那算了。我不能来太久, 我朋友还等着我呢。”
她相信这人能出得起价, 但不会觉得这些就是善人。
摊主犹豫了一下, “那你先给我看看人参。”
林宝穗从背篓里摸出小的，只给他看了一眼，便收了回去，“野山参, 至少三十年。”
摊主忍不住说，“太小了？”
林宝穗揣上人参扭头就走。
“等等，我叫我大哥先来看看。”卖荔枝的摊主忙叫住她。
他没见过人参，但这两年做买卖会瞧人脸色，看这人镇定的模样，显然是觉得手里的东西值。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可不怕被骗，他大哥厉害着呢。要是这人敢忽悠他们，今天恐怕只能爬回去了。
他离开后，林宝穗悠然的在附近逛了几圈。
黑市可真是好东西，她刚刚还看到了不少水果和肉罐头，还有鲜鱼，待会儿可以买点儿尝尝。
另一头，一个圆寸满脸桀骜的男人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眯起眼睛追踪着林宝穗的行动轨迹，“就是她？”
卖白面的摊主伸着脖子看才勉强确认，“对，望哥，那个带蓝色头巾的。”
贺望把手里的半截烟丢到地上，用鞋子碾了碾，“行了，过去看看。”
他身后，几人都往被踩过的半截烟上看了眼，心疼又垂涎。
在这儿摆摊的就没有不认识贺望的人，贺望门路广，总能弄到别人弄不来的东西，这条巷子里好几个摊贩都是他手下的小弟。
他抽的烟最差也是五毛一包的牡丹烟，这丢在地上的半截烟，差不多有三分钱，能买一根冰棍了。
但没人敢对他说什么。
“大姐、大姐！这边。”卖白面的小弟叫着林宝穗，将她引进一座小院子。
林宝穗皱了皱眉，但也知道人参得验货交钱，在路上收那么大笔钱太显眼了。
她一进院子便瞧见了个穿着灰色的背心陌生男人，个头极高，模样出挑，圆寸细眼，带着点儿痞气。
男人直接朝她摊开了手，毫不客气的问，“东西呢？”
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林宝穗也没打算跟这人寒暄，她垂头藏住自己脸上的神情，把包着的人参递给他。
贺望拿到手里翻了下，掌心掂着，直接报了价，“大的两百，小的八十。”
林宝穗想也不想道，“两百太少了。”
贺望看过去，只瞧见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仔细去瞧，才分辨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他吊儿郎当道，“两百还不够？我贺望可是这条街上做买卖最公平的人了。不信你拿回去问，看谁还能比我出价高。”
林宝穗伸手就去拿，却被贺望扣住了手腕。
她脸上一黑，毫不客气的在贺望手臂上拍了下，“放开。”
贺望松开手，一副妥协的模样，“行，你打算卖多少钱？”
林宝穗在原想的价格上又加了钱，“三百。”
贺望笑了，“真敢开口啊。”
林宝穗镇定道，“人参越大越值钱。大个的野山参顶上的可是圆芦，至少五十年。”
她又补充了句，“而且现在野山参可没这么好买。”
贺望挑了下眉，没想到这卖参的还懂什么年份，他又低头看了眼，再次报价，“二百五。”
“那算了。”林宝穗摊开手，“你把人参还给我。”
贺望定定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二百七。那支小的八十可以了。”
这回换林宝穗沉默了，她其实估摸着价格还可以，但故作犹豫道，“行。”
等贺望直接从身上掏出三百五的时候，林宝穗还是惊了一瞬。
她点了下钱，便扭头往外走，身影潇洒干脆。
贺望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才回屋放人参。
林宝穗出门直接进行了大扫荡。
水果罐头、肉罐头、午餐肉这种能放的久的，她一口气屯了小半框。碰上五花肉，立马掏钱买了一条，肥肉也没少买。之前不知道肥肉的好，现在十天半个月吃不上肉，就想这一口肉味儿。
还买了两条鲜鱼，让人杀好剁成了鱼块。
原本盯着林宝穗的人，都傻眼了。
跟着她走出巷子，才恍然回神，连忙回去找贺望。
贺望抬手拂过自己后脑勺，“算了。”
他原是想找人把钱抢回来的，跟他讲价讲这么多的还是头一个，怎么说也得给点儿教训。但是敢这么大手笔买东西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而且最近情况也有点儿特殊，不能太打眼。
贺望思索着，对身边的人说道，“跟他们说卖完这批货先歇歇，过段时间恐怕又不太平了。”
原以为打完□□能安宁下来，可现在有些人尝到甜头已经不想停下来了。
·
城里的风波一时间还波及不到大队上。
林宝穗搭了牛车回家，路上便有大婶主动跟她聊了起来，“林宝珠这回可栽了大跟头。”
林宝穗早把外面的衣裳脱下来了，都搭在背篓上遮住了人的视线，她一手扶着背篓，低着头，“婶子，林家跟我没关系了，林宝珠也是。”
“哎！话不是这么说。”那婶子一脸正气，“有些事还是得听听，心里痛快。”
她也不用林宝穗开口，一个人便说了起来，“那林宝珠跟你换亲事也要嫁进郑家么？现在闹得可大了。”
林宝穗默不作声，暗中凝神去听。
钱小花也不介意，她婆婆正是沈老太太，沈家跟林家互相仇视了数年，现在更是巴不得看林家的笑话。
更何况，她连着一双儿女都去试了枣厂的活，那个摘枣工的工位，她基本是稳了。
一个月十三块，一年可是一百多块呢。她供着林宝穗都来不及，当下便继续大嗓门道，“今儿早，郑云凯找回来了，但是摔断了一条腿。县城的大夫可说了，他至少得养三个月，而且时间太长，可能会变瘸子。”
旁边的同大队的姑娘于心不忍，“这……好好的娃，真是遭罪了。”
钱小花立马说，“你可别心疼他了。他一醒过来，就是林宝珠骗他上山的，郑老太太立马说发电报让郑建军回来离婚。”
“林宝珠气的直接回娘家了。”
那姑娘愣神，“那是林宝珠做的么？”
钱小花神秘兮兮道，“我看不像。林宝珠直接在医院里哭了一场，把郑家的事情都捅了出来，说她在家都吃不上饭，顿顿有肉都是郑云凯的，郑云凯还能穿三十块的运动鞋。她哪儿是给人当后娘，丫鬟都比她强，那伤心的……”
她啧啧感叹着，“还是宝穗你眼光好，我记得你当时可跟她说郑家不是什么好人家。”
林宝穗慌忙道，“我当时是气话。”
她有些犹豫，“郑大娘、我记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说不定就是装的好。”钱小花揣测道，“宝穗你就是心太好了，应该硬气一点儿，就说你当时说的对。真庆幸你没嫁过去。”
林宝穗拧拧眉，“婶子，你别说了。”
钱小花一叹息，“哎，行。”
林宝穗这才垂眸盯着自己的竹筐。
不得不承认，林宝珠真是高，脸皮也够厚，要不是她亲眼瞧见，估计也会怀疑郑云凯话里的真假。
郑大娘本就是个刻薄的性子，郑云凯无法无天，又一贯厌弃林宝珠，这事传到郑建军耳朵里，恐怕心也会往林宝珠那边偏一些。
她以后得多提防一下林宝珠。
林宝穗谨慎的记下这事，回去便收拾起了带回家的东西，顺便单独抽了三百五存起来。
她花卫云州的钱是因为自己要照顾孩子，心安理得。但她还不至于贪占两个小孩儿的钱。
卫向南已经胆大了许多，跑过来围着竹筐打转，偶尔偷偷伸手摸一把罐头，忍不住道，“娘，我也想去镇上。”
林宝穗把罐头都锁好，想了想，“等天再凉一些。”
现在的日头说不上毒，但还是有些热的。尤其是小孩儿，她怕一个照顾不住生了病，就麻烦了。
卫向南一兴奋，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娘，你真好。”
林宝穗看着他纯粹的笑脸，无奈摇头。
这就好了？
卫向东拉着小宝，羡慕的看了看弟弟，又看向林宝穗，最后垂下了头。
林宝穗没注意到，收拾了一下，就去做午饭了。
黑市虽然价格高了些，但比供销社好的就是很多东西不用那么慌忙的抢。
她除了买各种肉，今天还买到了橘子和豆腐。
鱼头煎了下，炖成汤，加了豆腐和一把小青菜。
鱼块则是拿来做酸菜鱼，酸菜是跟赵英兰家借的。还做了红烧肉、回锅肉。
李教授闻着香味儿过来，“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儿？”
广交会的事之后，林宝穗跟他更是熟稔，“哪儿有喜事，这不是上回吃了你们那么多好东西，我总得稍微表示一下？”
李教授笑笑，“这哪儿是稍微？不会是掏空家底了？”
他在梨花大队住的这段时间，对这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村里不少人都是等过年杀猪队上分猪肉才能吃一顿。
更苦的分了猪肉当场就给别家换粮食了。
林宝穗眨眨眼，“怎么会？教授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拿了一百块奖金，马上还要去上班了。”
“啊！枣厂！差点儿给忘了。”李教授坐下，真心感叹道，“真厉害啊。”
林宝穗摆好菜，“您这大教授可别夸我了。我自己都觉得羞愧。”
李教授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笑道，“说不定你以后比我还厉害呢。”
“怎么可能？”林宝穗立马摇头，比他态度还坚定，“我也就有点儿小聪明，哪儿能跟你们比？您跟宋教授是搞粮食研究的，做的可是造福大众的事。”
李教授笑容缓缓收拢，好一会儿才回神，“行了，可别给我戴高帽了。”
他现在正头疼着呢。
不等林宝穗开口，李教授又问，“向东他们吃没？”
林宝穗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不过考虑到可能牵扯上工作，便没深究，“家里留了饭菜。”
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每样都留了。这三个孩子最近都吃胖了，我可没亏待她们。”
林宝穗留下篮子回家吃饭，饭后还开了个橘子罐头。
一人分了一大勺。
好不惬意。
另一边，林大队长却是满脸疲惫。
他帮着找人找到早上，回家眯了会儿，想着枣厂的事情怎么都睡不着，便去县里找张书记了。
但张书记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今天在另一个公社巡视秋收的收尾工作。
林大队长跑了大半天，才找到人。
一说起来枣厂订单签多了，张书记当即便找车送他们回了县里。
陈干事没来，正在办公室的只有江干事，见他回来，犹豫了许久才去敲门。
张书记刚打过电话，见他进门，气道，“糊涂！卖东西是敢随便说有多少么？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说大话了？啊？被人吹捧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江干事羞愧的垂着脑袋，“书记，我们也是想着多卖点儿能多赚点儿。”
张书记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撑着额头，“多卖点儿？业务员怎么跟你们说的？”
江干事嚅嗫了两下，不吭声了。
张书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你跟小陈的事回头再处理。”
江干事顿时慌了，“张书记！”
张书记只摆了摆手。
林大队长也慌了，干部都要处理了，那得多严重啊！
“书记，这那边咋说啊？这咋办啊？”
“让我们先商量个办法，今天之内回电话，他们再去联系那些商人。”张书记看向他，“不过因为预付了定金，你们拒绝的话，至少要给每个订单退两百块。我看了这个数，你们至少得退两个人的。”
林大队长瞠目结舌，“那是四百块？！这不是抢钱么？”
他立刻说，“张书记，我们没收他们的钱啊。”
张书记眉心狠狠的折起，耐心解释道，“不是收钱不收钱的事，你们已经跟他们签了合同。这里面我会让陈干事、江干事出两百，你们大队也得出两百。”
林大队长有些不情愿，“那是陈干事他们签的订单……”
张书记厉声喝止，“老林！他们犯了错，但也是给你们跑腿。”
林大队长面上多了几分愁苦。
虽说剩下能卖两千块，可开了工资给大队也就余下两三百，这算下来基本上没赚啊！
张书记也知道这钱多，他手搭在桌子上思考了会儿，“我找县长再开会商量一下。”
林大队长又等了半个小时。
张书记才带着最后的决定回来，“陈干事和江干事都转到公社去，并且他俩出一半的钱赔偿。同时县里也会给你们补贴，但你们大队至少要出一百块。”
见林大队长还想开口，他又说，“这可是头一例，以后不能一出事就找县里了。别的厂子都是自己想办法的。”
林大队长还想说情，“但这也太多了。”
“多什么。”张书记顾及着交情，多说了两句，“你知道退单广州那边多麻烦么？人家得去安抚外宾，并且重新牵线搭桥送货。这中间得非多少时间精力的？”
林大队长知道这是没办法了，他也知道张书记尽力了，毕竟县里不是张书记一人做主。
但这真拿不准主意，“那我再想想。”
张书记点头，“你回去跟大队上的人商量商量。”
林大队长身心俱疲，往梨花大队赶。
脑海里把这件事过了一圈，最后悔的是当初没听宝穗的，找个梨花大队的人跟过去。
要是真有他们大队的人及时报信、阻止，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这么想着，他找老支书开会的时候，也把林宝穗给叫上了。
林大队长把县里的决定说了一遍。
老支书吸了几口烟，才缓缓道，“一百块就出了。”
李主任也说，“好歹咱还能再赚两三百，而且大队上二十多人有工作呢。”
林大队长也懂这个理，但他就是觉得有点儿亏，他看向林宝穗，“宝穗，你怎么说？”
林宝穗不想说。
林大队长低声的说着，“你给叔出出主意，你要是觉得这一百块能掏，咱就掏了。”
门外响起一道女声，大队长媳妇远远的喊完，推开门，“老支书，老林这忙活了一大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他下了面条，让他先多少吃点儿。”
老支书抬抬手手，“吃，没事。”
林大队长抹了把脸，勉强笑笑，端起碗吃了起来。
林宝穗沉默了会儿，等他搁下碗，才开口，“大队长，我是有点儿想法，不过也不成熟，我随便说说。”
林大队长鼓励她，，“说。”
林宝穗缓缓道，“我觉得，至少还不能立刻退单。”
老支书感兴趣的看向她，“怎么说？”
林宝穗不疾不徐开口，“先跟广交会那边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帮我们联络商人，说我们的枣供应不上，但是我们可以用同等品质或者更高品质的枣来补，同时这批货只收他们成本费。”
林大队长发出疑问，“这样我们不是啥也不赚，还贴工人的钱么？他们会同意么？”
林宝穗没回他，而是继续说，“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退单，退单的话我们愿意出违约费。那批东西转卖出去的盈利至少是五百，所以他们选择退单和继续的可能性是五五分。”
林大队长算了算，“要不还是退单，退单我们只亏一百。要是继续做得亏好几百？或者我们收成本费和加工费、还有运到广州的钱？”
林宝穗心里叹了一声，“大队长，不是这么算的。亏本做是为了表示诚意，对商人，对广交会那边都是。如果能继续进行，就是三方皆大欢喜的事情了。但退单……”
大队长想了想，“退单得罪人？这我记得。不过广交会那边明年不一定会拒绝我们？这不是缺外汇么？而且这回的事情他们那边也愿意帮我们处理，要是退单会给那些商人重新介绍客户啊。”
林宝穗纠正道，“他们不是帮我们，是帮我们国家。这不止是赚钱，还跟我们国家的脸面有关。
头一次谈生意捅出这么大篓子，让广交会的负责人给收拾烂摊子，人家凭什么相信我们第二年能做好？”
林大队长不吭声了。
他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这回是陈干事他们做的错事啊。
林宝穗现在可不会顾忌他的情绪，直接道，“虽然陈干事他们有错，但说到底我们也有责任。卖枣是我们的事，是我们不够谨慎，才让陈干事他们有犯错的机会。”
老支书站在了她这一边，“穗丫头，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
林宝穗原是想闭嘴了，看他的态度，又多说了句，“而且退单的钱里，不能要县里的补贴。”
林大队长问，“为什么不能？那可是一百块。”
林宝穗说，“犯错的陈干事他们已经处分了。县里的干事那么多，不可能每个犯错都得县里赔钱。县里愿意给我们钱八成是张书记从中周旋了。这是情分。”
她声音轻了下来，“若是收了，恐怕下回遇到像开枣厂这种让县里帮忙的事，从上到下都会推拒。张书记面子再大也不够用。”
林大队长并非是愚笨的人，只是习惯了求助帮忙，习惯了县里、公社帮他们，习惯了有问题找领导，听着林宝穗的分析，当下冷汗便落了一背。
“真这么严重？”
林宝穗话头一转，“也可能不至于。”
“但枣厂再遇上什么事，有前车之鉴，县里绝对不会管了。”
林大队长不舍得，“那这两种算下来，都是不赚钱的。”
他问，“宝穗啊，你脑子灵光，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林宝穗只是笑，“大队长，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要钱，还想要人情，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要不是看林大队长确实一心为大队操劳，她今天都不想开口。
“我没读过多少书，也就能想到这点儿东西了。”她主动道，“要不然大队长你找其他人问问？”
她现在已经看开了。
枣厂不成，她回头就找田里轻省些的活干着，然后去县里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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