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监督濑户小姐慢半拍赶了过来, 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始尽职尽责地记录任务进程。
硝子怀里抱着开始打小呼噜的蓝波,望向两位男同学, 表情/欲言又止。
五条悟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笑嘻嘻地问她:“怎么啦, 硝子?”
“那个, 五条,我知道夏油那么做不太对, ”少女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语速缓慢且迟疑, “他一回来就对你说了很冒犯的话, 这或许惹你很不快, 但是——”
“你这样对他, 是想断绝自己唯一一条甜食供应链吗?”
五条悟回以灿烂的笑容。
“怎么会, 我只是想确认一点东西而已噢。”
是有什么需要你这么确认啊?
硝子扭过头, 简直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对不起,夏油, 我救不了你。
飞行咒灵已经被遭到突发情况、没心思继续维持它现界的主人塞回漩涡。
夏油杰整个人被背朝下按倒在地, 腰间坐着体重七十公斤的白毛同窗, 感觉身体都要从腰部开始折断成两半。
好重……要死了……
他被压得几近窒息,恍惚间甚至有种骨椎濒临碎裂的疼痛。
五条悟俯着身子紧贴他的胸膛, 左手牢牢箍住少年挚友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刚才紧紧捂住的唇角,鼻翼间平稳的细微气流浅浅落在他耳侧。
是我的咒力残秽。
六眼从中精确抓紧那缕波动, 帮忙还原它的来源和夏油杰受到它触碰的场面。
十年后的我, 带着咒力亲了杰一下。
他困惑皱眉, 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
他故意留下咒力残秽让我发现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十年会发生什么异变,他在提醒我多加注意吗?
但和杰接吻,而且是个只贴到了唇角的吻,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背后哪来的深意?
怎么看都是在逗弄杰想看杰生气嘛,和我平常干的事差不多。
五条悟至今只把夏油杰看做此生挚友,完全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因此,在这种前提条件缺失的情景下,他自然想不到“十年后的五条悟在光明正大地告诉十年前的自己,赶紧考虑用谈恋爱拴住夏油杰这个方法,抓紧这个事业心过重的男人别让他又跑掉”的正解回答。
不过这不妨碍他感到不爽。
五条悟睁大眼睛,无机质的瞳孔满含冰凉。
他拿稍微柔软一些的指腹擦拭起那处皮肤,完全毁掉那缕隐秘难辨的咒力残秽。
“杰在十年后遇到了什么吗?”他低声询问,似乎有点委屈,“你在躲着我,而且说你不喜欢我。”
夏油杰看他终于从突如其来的疯劲里重归理智,感觉按着自己肩膀的力道稍微松开些许。
你还委屈上了?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末端的弧度似乎有点狰狞扭曲。
接着,黑发少年猛地坐起身,脑门以凶狠愤怒的势头重重直接磕上对方的额角。
“谁会喜欢!你这种神经病白毛啊!”
硝子眼睁睁看着神经病白毛被砸得大声呼痛,眼冒金星晕乎乎地无力倒下,一转头,同样和神经病差不多的黑毛捂着泛红的脑门晃悠悠地站直身子,嘴里嘶嘶倒吸冷气,显然也疼得不轻。
好家伙。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走进横滨教父的地盘就内斗。
硝子把睡得香甜的蓝波换个姿势抱好,扭头看向濑户,开始考虑她和辅助监督去解决咒灵的成功率。
靠这两个笨蛋,恐怕要耗到夜蛾老师怀疑我们战死沙场赶来给我们收尸了。
**
就像五条悟说的那样,夏油杰是个做事遵循实际、正事高于私情的绝对理性主义者。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恋爱脑。同样,他也不会抛下即将爆炸霍乱城市的变异咒灵,非要先和五条悟把那些细枝末节掰扯清楚。
在满怀歉意地向硝子道歉后,夏油杰便把赖在地上不想起的白毛同窗拽在手里拖着走,去看那辆漆红色的大型卡车。
五条悟看上去一点都不着调,但掉链子仅限于有夏油杰帮忙兜底的高专时期。虽然当时急着去抓被烟雾笼罩的夏油杰,但并没有忘记给卡车里的人定下可进不可出的小型结界,如今正好不必费心思把肇事司机找回来。
夏油杰夸奖似的揉了把同窗的脑袋,随后将他整个人拉起来站直,让他别再靠着自己乱拱。
“我发现了个很不妙的事,解决完这次任务后会和你详细说,”他表情严肃地警告五条悟,“但首先,你不能再这样紧贴着我不放了。”
五条悟:“?!”
怎么回事,十年后的我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能把杰气到这种程度?!
社交距离感淡薄的他瞳孔地震,根本没往那个吻上面考虑。
——区区接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后,他迅速回忆起自己上辈子对挚友做过的最过分的恶作剧是什么,会不会导致自己像现在这样被挚友讨厌。
……好像每一个都会惹现在的杰讨厌。
五条悟难得有了自知之明,转而开始自闭。
都已经很注意不越过杰的承受极限了,结果十年后的我在搞什么啊……这不是完全功亏一篑了嘛……
五条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如果跟杰说,十年后的我做的事跟现在的我没关系……不对,本来就没关系啊!那确实不是我干的!
夏油杰看他表情阴晴不定,明智地选择不去管他,放他一个人留在原地接受现实。
黑发少年向前迈步,踏入普通人肉眼不可视的半透明结界。
卡车看上去很正常,是负责拉货的重型车辆,一眼望去颇有些慑人。
与五条悟同为一米八的黑发少年长腿抬起,稳稳踩着车门底下稍微往外突出的硬壳,轻松登上站直身形。
他俯下腰身凑近车窗,已经做好迎接车内攻击的准备。
首先看到的是一截绷带。
然后是很多绷带。
夏油杰无言,望着狭小的驾驶室里几乎堆积成山、完全遮挡住他视野的雪白绷带,开始怀疑开车撞过来的不是人类,而是绷带妖怪。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
嗯,确实是普通人身上逸散出的咒力没错。
这位肇事司机,有着澎湃冰冷、极具自毁性的可怕负面情绪。
他没再犹豫,徒手拆开坚硬的车门,把面前的绷带巨山扒开,手掌突兀触到温热柔软的皮肤。
夏油杰身形僵住,缓慢抚开上面遮挡着的松散绷带。
修瘦身形的人类逐渐出现在他眼中。
有着一头蓬乱棕黑发的少年抬起头,眼眸弯出好看的弧度。
“下午好,咒术师先生。”他以清爽飘忽的语气跟人打招呼。
夏油杰慢慢地皱紧细眉,拧成复杂纠结的模样。
“下午好,不知名的司机先生,”他有些痛苦地缓言道,“你这样让我有点害怕,有种五条悟会无限增殖的感觉。”
少年茫然歪头:“?”
“没什么,不必在意,”夏油杰摆摆手,克服心里那点别扭恢复如常,眉眼仿佛利刃出鞘般寒亮锋锐,“能告诉我为什么开车来撞那个孩子吗?”
少年欣然颔首:“可以哦。不过在那之前,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怎么忽然变成我了。
夏油杰挑高一边眉毛,不置可否地接话道:“请说。”
“如您所见,这些都是我拆下来的绷带,”少年指着周围的绷带山,向他解释,“都是从我身上解开的,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凶杀现场,您不必担心。”
不,我没往那个方面想,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辆载着绷带货物的卡车。
夏油杰眼角一抽。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脑电波才会认为这是凶杀现场啊。
“缠绷带是我的习惯,有点类似于您会戴耳钉?”他微笑着继续说道,“顺便一提,您的耳钉很漂亮,和您的眼睛非常相称。”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面上礼貌温和地感谢他的称赞,心底的违和感却不断变得强烈。
太浓郁了。
那股不自然的非人感——不是指他的身体,而是心灵。
这是个让所有与负面情感打交道的咒术师们都无法忽视的不协调存在,问题可以说相当严重,哪怕被认定为诅咒都不无可能。
这个少年很奇怪。
但奇怪在哪里,夏油杰看不出来。
与此同时,少年的话语没有停歇。
“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少年抬起手,纤瘦的指尖划过腕间紧紧缠绕完整的绷带,脸上泛起诡异高涨的愉悦。
但截然相反的,是他周身的气质。
少年忽地抬高音调,似乎兴致异常高涨。
然而他桃花般姣灼的眉眼微微敛沉,周身散发出惫懒阴晦的低气压。
“我可以死在你们手上。”
咒力浓度在急速攀升。
冰冷沉重的负面漩涡缓慢聚集,几乎要把能感知到它存在的咒术师们拖进潮水,沉入坟墓一样的漆黑海底。
“死之后都会有入殓师负责给尸体化妆整仪吧?但我很清楚,自己没有那种资格。”
“所以只好死之前,由我自己动手完成这一环节了——给全身换上崭新的绷带就是个不错的主意,对不对?”
他直起上半身,慢条斯理地调整腕间的鎏银袖扣。
“一切都很完美。”
少年说。
“请您出手杀了我吧,咒术师先生。”
**
地标大厦内。
夏油杰和五条悟跟着领路的组织成员走在最前方,身后是被暴揍了一顿蔫巴巴垂着头的绷带少年。
“我以为你会和太宰先生很聊得来,”夏油杰侧首,看了同伴一眼,“没想到你出手教训了他。”
五条悟含着棒棒糖,闻言回头看向名为太宰治的少年。
“大概是同极相斥吧,”他认真回答,“看到他那副表情,又听见那段不知生命为何物的发言,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捶他。”
“对世界感到失望了吗?没有人在意你也没有人能救你?或者觉得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生很无聊?反正这种头脑聪明的小鬼头总是能为自己寻死找到合适还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失望的话就去改变,你不伸手求助怎么知道没人救你,既然无聊就努力去找乐子——我早就看不惯这个国家的物哀文化和自杀美学啦。”
夏油杰眨眨眼,莫名有种被冒犯到的错觉。
应该只是错觉。他深沉思考。
我可是个前途光明、积极向上、友善待人的年轻咒术师,和他说的那种完全对不上号。
他们正聊着天,忽地,黑墨镜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修缮整洁的电梯走廊前,对来访的三位少年道:“接下来你们要去的地方我不能随意踏入,劳烦诸位自行乘电梯了。”
夏油杰点头,态度友好地询问:“是去见你们首领吗?”
“是的,首领在最顶层等你们。”
黑墨镜同样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已经等候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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