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 好像有点不妙。
夏油杰面上保持镇定,嘴边的弧度丝毫未变,心底却已经在看到五条悟眼里的雾气后就疯狂颤抖起来。
我以为你会更生气, 没准能和你打一场让我圆了高专三年里赢你一次的心愿。
结果只是说了没几句话而已,你竟然快哭了?!
“那个, 悟, ”十年后的夏油杰迟疑着向他伸手,想去碰他蓄满水雾的眼角, “抱歉, 我刚才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啦。
然而,无下限术式将他完全阻隔开来。
五条悟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但理智依然冷静沉稳。
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挚友死而复生拿特级咒物把他关进黑屋时, 他都能以惊人的冷静越过皮囊的完美伪装, 直击对方丑陋迥异的灵魂指出他并不是自己的夏油杰。
既然是已经决定抽身离去的杰, 那就没有给好脸色的必要了。
他拽住蓝波的后衣领, 把他整个人带火箭筒一起捞到身边,眨眼间移动到远处的交通信号灯上。
白发少年脚尖轻抵顶端, 在狭窄的灯罩上站稳身形, 如履平地。
夏油杰留在咒灵身上, 略有些惊奇地相互搓捻着指尖,感受残留下来的被推拒的触感。
这都多久了。
自从和五条悟确定关系, 无下限术式就已经自动把他判定为“绝对无害”,除了和他打架切磋时会被主人手动开启,其它时候都会欣然接纳他的冒犯。
正因如此, 许多诅咒师都登门拜访教内, 姿态毕恭毕敬放得极低, 请求早就公开宣称与五条悟彻底决裂的夏油杰帮忙出面。
只要用心哄骗五条悟就行,无下限术式解开的瞬间,他们就可以杀掉咒界最强。
作为诅咒师一方的魁首,夏油杰实在不好意思在言语上拒绝。
但被称为最恶诅咒师的特级咒灵操使很乐意用实际行动告诉手下们,不要把歪主意打到自家老大身上,五条悟这个人他们自己想方法杀,否则死的就是敢提出这个建议的所有蠢货。
他一边擦拭着指间被溅上的鲜血,一边笑得慈眉善目宛如在世佛祖。
无论他究竟有没有和五条悟真正决裂,夏油杰都不会利用这一点去伤害自己曾经的挚友。
但是现在,他被无下限术式弹出去了。
“你说,悟是不是在警惕我?”夏油杰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五条大人的错,是您太过分了。]诅咒为一手促使自己诞生的五条悟声讨道。
没办法嘛,难得来一次十年前,不欺负个够本简直血亏好吗。
夏油杰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试图出言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情境。
至少不能给十年前的自己捅大娄子。
按照他的记忆,这时的夏油杰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实力上刚刚起步,生活上处处被五条悟麻烦,还要操心世俗意义上的经济来源问题,并且对五条悟隐瞒的秘密和真相一无所知。
好惨,明明只是个刚踏进咒术界的孩子。
他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悟,你听我说,其实不是那样,”夏油杰语气真挚表情诚恳,“我开玩笑的,你成功了,虽然我现在确实接手了盘星教,但比起道路尽头的理想,我更在乎的是你。”
五条悟眯起眼睛。
“真的?”
夏油杰立刻点头。
“真的。”
白发少年手里拎着吵吵闹闹要去夏油杰那边的蓝波,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蓦地扬起唇角,尾音悠然拖长,泛着寒气的挑衅感完全占据那双霜蓝色的眼眸。
“你说了我就会信吗,麻烦撒谎哄我开心的时候更认真点啊。”
“杰才不会有这么肉麻的想法,他可是宁愿在我眼前发动百鬼夜行袭击普通人,都不会分出一丝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我会不会生气的傻瓜。”
夏油杰握拳置于唇边重咳两声,掩饰自己完全被看穿的尴尬。
猜的太准了,不愧是悟。
如果他和五条悟没有产生超乎寻常的感情,那么确实会像对方说的那样逐渐分道扬镳,最终夏油杰的大义远远凌驾于他的挚友之上。
“我比较希望你称呼它为事业心,”他正色道,“而且开宗办教真的很赚钱。”
“我从盘星教里学到了很多经验,已经和十年后的你商量好了用这个来挣外快,现在是迈上正轨的第二年。”
五条悟迅速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
“杰,这不好笑,”他声线低沉,带着薄薄的怒气,“别告诉我你离开了那么久后,已经把我的底线全部忘光了。”
“所以都说了啊,我没有离开你,”夏油杰不知该如何向十年前的爱人解释未来发生的一切,只能皱着眉头纠结用词,“我十年后依然和你保持联系,我很爱……不对,我很在乎你,重振盘星教也不是为了杀光非咒术师,而是,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他不能把自己和五条悟现在的关系告诉十年前的挚友,也不能把自己未来的计划和盘托出。
理由很简单。
夏油杰眨了下眼睛,借此掩饰快要显现到最表层的冷芒,将敌意尽数收起。
有个妄想抢夺他身体的老不死,正躲在暗处紧紧窥伺这一切。
那家伙很会藏。在他自己主动现身之前,连五条悟的六眼也无法找出他的具体位置,只能克制自己不去使用反转术式,以免打草惊蛇。
是的,这时的五条悟已经掌握了反转术式的使用方法。
最初是因为忙着调查踩点世界的异样,没时间琢磨练习,让这具只有十五岁、从未接触到反转咒力诀窍的身体逐渐适应新术式;后来则是为了不让那个活了千年的阴谋家起疑心,因此表现出的一直都只有顺转术式。
作为咒界最强,他的悟怕是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夏油杰眉眼含笑,对他放柔了声音。
“我不会骗你,那样没有意义。”
五条悟不太开心地撇下嘴角,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能不能不提那个混账意义。”
面对挚友的牢骚,袈裟男人笑着举手投降。
“抱歉,习惯了,我尽量不在你面前提。”
对此,五条悟扯了扯嘴角,脸上喜怒难辨。
他没有继续理会这个夏油杰,而是抬起手臂,扭头朝远处的硝子挥了挥,大声喊道:“只是十年后的杰来这里歇脚,没出什么大问题!”
硝子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窗看到异动发生,几乎立刻站起身就往这里赶来,此时连呼吸都还没来得及平复。
她张口,刚想吐槽“这还不算大问题吗”,就见十年后的黑发同窗一脸笑眯眯,接着也冲她大喊:“硝子,未来的你成功留了长发哦!”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面无表情地想。
担心这两个傻子出事的我才是真正的傻子。
五条悟重新将视线放到男人身上,语调平静地问他。
“杰,我能相信你说的吗?”
与他相隔着整条马路的距离的夏油杰挑高眉毛,随后微微一笑。
“当然,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实话。”
“包括最在乎的是我?”
“对。”
袈裟男人缓缓转磨着手里的佛珠,面容安然柔和,像是亮起了光芒朦胧但足够温暖的日轮。
他温声重复,将这句话郑重而详细地展开:“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五条悟。
“理想比不过你,大义比不过你,如果要论执念的话,那也只能是你。”
五条悟打了个激灵,露出恶寒的神情。
“好恶心,你这十年都遇到了什么啊。”
就像十五岁的夏油杰还是个喜欢漂亮姐姐的直男一样,历经轮回重归青春的五条悟也是个对爱情毫无兴趣,甚至对这种束缚自己到处撒欢的关系感到排斥的游离者。
但他又很喜欢拿这种感情来逗人玩,哪怕自己其实对它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已经确认了很多遍,”没有那种世俗**的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就要把你当成赝品直接轰碎了。”
难得认真给爱人说情话的夏油杰忍不住捏紧佛珠,拳头蠢蠢欲动想揍他一顿。
……算了。
这家伙自有十年前的我负责修理。
习惯被人气到捋袖子家暴的盘星教教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下心暗自算了下时间。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来时没注意时间,不清楚现在离五分钟结束还有多久。
十年后的夏油杰思忖良久,还是选择顺应私心,将五条悟本应在半年后才能得知的消息提前说了出来。
他放下[帐],遮挡住暗地里某个存在的窥探。
不能完全隔绝,毕竟羂索很擅长结界术,稍微费点心思就能穿透这层阻碍。
但争取一点时间就够了。
“我是你的夏油杰,那个死在你手上、又非自愿地害你出事的混蛋,”他的笑容变得无奈起来,“世界没有换芯,但情况有些复杂,可以说是和你救过的那个完全不一样,之后你就会明白。”
“另外,还有件事你不必担忧。你就是现在的五条悟,来到这条时间线的背后也没什么阴谋,可以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
“想救我的话,就挑个安全的时间,把一切告诉十年前的夏油杰吧。”
他深呼吸,把自己憋了十年的怨怼咬牙切齿地吐出:
“不要把所有事都自动揽到肩上,既然嚷嚷着‘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强的’,就把你那习惯了高高昂起的头颅低下来——”
“稍微收敛一点你的过保护欲会死吗,五条悟?”
十年前的我不需要这种体贴,与其抱着这种看不起人的觉悟,不如有点自己是个烦人精的自觉啊。
“希望你在知道这些事后,能和年轻的我早点解决所有麻烦,”夏油杰在猛然升腾起来的烟雾中留下这句话,“我一直挺不满的,对自己和悟纠缠了那么久才走到一起。”
……
五条悟低着头,似是在出神,实际上在快速挑拣总结这一个月来收获到的情报,试图验证夏油杰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直到烟雾散开,熟悉的存在感反馈到六眼上。
他猛地抬头,提着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如今因时差有些昏昏欲睡的蓝波瞬移到挚友面前:“杰——!”
夏油杰扶着额头,缓解时空转换带来的眩晕。
听到这句轻快的呼唤后,他抬眼望了过去。
白毛。
唇边温热濡湿的异样感再度闪现。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捂住嘴,表情像是吃芥麦面时不小心吞了只苍蝇般难看得不行。
“五条,虽然不知道十年间我们发生了什么,但我很肯定我喜欢的是女人,虽然你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但我真的对你没兴趣,总的来说你是个好男人但我们性取向不一样,我们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换个人继续爱!”
他速度飞快口齿清晰地吐出这一长串话语。
想把自己被欺负的全过程告诉他然后骗一个贴贴的五条悟:“?”
站在旁边等两个笨蛋同学正好[帐]消散把这段话听了一耳朵的硝子:“……”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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