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眸浅动，郑玲面无表情斜了何姜海一眼，她还真把自己当作掌握别人命脉的生死判官那样：“小何，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我还能不知道何姜海吗！他滑头的同时，又没几两硬骨头，被我这么一戳二折的，他彻底焉巴下去，对着郑玲哭丧着脸嗓音浮虚：“就算给我天大的胆，我也不敢对郑小姐不敬。我是撒谎了，但情有可原。这个秦时九，我哥死没几天，她就改嫁。我从小跟我哥感情好，没忍住数落她两句，我用词已经很尊重很客气了，她还反手扇我耳光子。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放任她践踏我，我只是想讨回公道。”
“哦，这样。”
似乎从何姜海对我的藐视里截获巨大快感，郑玲嘴角微微上翘，她笑望卓悦：“小悦，原来是误会一场。既然小何和小秦是叔嫂关系，他们话不投机拌几句嘴，那都是稀松平常的家庭内部小摩擦。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多纠缠无益，就这么算了。”
一副可盖棺定论的模样，郑玲转身吩咐何姜海：“小何，你先把车打着火。”
若非是大利益范畴下的不允许，我真想对郑玲竖起个大拇指，外加往她脸上印个大大的服字。她混淆视听插科打诨的本事简直巅峰造极。
反正我在郑玲面前也算突破一番，有将自己的原则底线都呈毕，余下是卓悦主场。
不用我再提示，卓悦默契十足，他掐着郑玲话末：“玲姐，你把我说糊涂了。时九是我太太，何姜海与我无半点关系，那时九与他如何成叔嫂？”
“小秦是二婚，家庭成分是要复杂些。”
爽朗的笑了笑，郑玲一副舍身拨弄幽默感的姿态：“小悦你家庭成分简单干净，一时反应不过来很正常。比如我爸，他跟我妈生我，也没耽误他跟别的女人育有一儿一女。他跟别的女人有染，给我造就出复杂的家庭环境成分也是既定事实，不管我是否认同，但总归无力改变。正如你就算不认同，小秦和小何是叔嫂这事雷打不动。”
这个女人牛逼，简直是杀人诛心。她明面是埋汰她爸，实则是映射我不干不净。这无疑坐实她找何姜海做司机并非偶然，她是深谙个中微妙刻意为之！
然而郑玲连指桑骂槐都遮遮掩掩，我沉不住气撕破脸皮估计正合她意，迅速权衡后，我故意听不懂似的装傻。
至于卓悦，他忽然情绪沾浓蹭淡，笑声清朗而自嘲。
脸上总算有些微澜动荡，郑玲略显茫然：“小悦，你这是觉得姐说得不对？”
“姐你说什么都对。不对的人是我。”
唇边嘲弄更甚，卓悦薄唇微扬：“与玲姐认识四年有余，工作上与私底下打交道频密，这让我产生错觉，我起码勉强跻身于玲姐好友之列。现在我终有恍悟，原来在玲姐心目中，我卓悦尚且连个小司机都比不上。”
忽然有些尴尬，郑玲轻咳几声：“小悦，你别多心。看你刚刚挥过小何一拳后没怎么说话，我以为你气都消了，这又小事一桩….”
眸色冷凛，卓悦声落凝重：“若不是我将玲姐视作特别重要的朋友，我不想手伸太长代玲姐管教，面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媳妇的流氓痞子，我已教训他得满地找牙。他这无赖举动不只给我太太造成阴影冲击，他更是将我脸面扒落地上践踏，会让我落个连自己太太尊严都捍卫不住的笑柄。玲姐你认为这是小事？若玲姐你真将我视作朋友，你断然不会放任何姜海肆意欺辱践踏我太太，更不会以自家之事列举，为何姜海站队开脱。玲姐你嘴里有万金，只言片语就能压死人。时九作为我的太太，我身边人，她在玲姐这里得到的态度待遇，也映射出玲姐本质上将我摆在何处。”
窘迫挤在眉间，郑玲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迅速管理好表情，又露出胸有大局的风淡云轻来，她笑：“小悦，姐跟你好这几年，姐对你怎么样，你那盘数比谁都顺。今天这事就当是姐酒喝多了，脑子浑浊，说了些混话。你别激动，今天这事玲姐肯定给你个痛快。”
目光转向何姜海，郑玲笑容干涸立于唇角，她脸上徒添凶色：“小何，赶紧给卓总卓太太道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取得卓总卓太太谅解。”
握力逐重，卓悦紧紧拢住我手，他笑：“流氓痞子不痛不痒的一声对不起，一文不值，就算给到我，我只会嫌多余。玲姐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听懂了，他想要的是郑玲的道歉。
气氛忽然低沉，诡秘异常。
嘴边结块的笑容被干燥粉碎剥落，郑玲脸上慢慢被冷疏覆盖，她对卓悦凝眸斜视，语气里已有些凛然：“小悦，姐很中意与你来往，这没错。但是姐中意与你来往的大前提是，你识时务懂进退，凡事拿捏有度。当你试图越过界限，就会变得没意思。”
她语气里的威胁，是来自食物链顶层的强势镇压。
这非我所愿。
拽了拽卓悦的胳膊，极尽肢体语言来劝他后退一步。
却是慨然不动，卓悦语气浅淡：“我视玲姐为特别重要的朋友与我保留尊严，这两个点不该有冲突。至于玲姐想不能再让我待在你的社交圈内，玲姐当然可随心自行选择，我会尊重并理解。”
脸色越发难看，郑玲死死剜住卓悦，他们足足僵持有三四分钟之久，到底还是郑玲率先妥协，她以哭笑不得的姿态迅速建造台阶：“小悦，你还是头一回在姐面前耍牛脾气，可把姐给整愣了。不过姐反应过来再琢磨琢磨，你情有可原。男人嘛，面子就等于第二条命，姐懂。”
火候掌握恰到好处，卓悦顺着就下：“还是姐明白我。”
眼神轻飘飘朝我散过来，郑玲收敛起语气里的傲慢：“小秦，今天这瓶酒后劲大，我又喝不少，脑子有些混混沌沌，难免有些话说得没那么讲究，你还别太往心里去。我觉得新时代女性，别说个二婚三婚，就算是四婚五婚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女人最重要是活出自我活出自在，我说你二婚什么的，不是什么奚落话，就这么随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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