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三走了, 走前放话第二天再来，到时候要让陈元满尽数把钱拿出来。
“自己起来把衣服穿了。”陈榭冷眼看着陈老头瘫睡在地上的那具身体。
看人不为所，还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做完这一切, 陈榭就折回去坐在凳子上，再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地上的陈老头还是没有静，嘴是着的，但是也没有发出声音。
等了十分钟，陈榭暂时可以确定陈老头现在是不清醒的状态, 也就他现在特别想知道真相，不然不会这么有耐心等他。
他走到陈老头面前蹲下, 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根烟, 想想还是打算叫醒他, “老头，陈榭你还记得吗？”
说话间, 一片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已然是入秋了, 天气微凉, 但他还是一件短袖。
地上的陈老头浑浊地眼珠子了, 朝陈榭的方向看了看，了嘴。
怎么会不记得, 想起儿子, 陈元满精神都饱满了几分，眼睛里露出了怀念。
儿子离开他的时候，也才3岁，是个白白胖胖的小豆丁, 他30岁才有的宝贝儿子，一出生他就把所有好的都给他了。
陈元满突然了，朝一旁爬去，陈榭随意撇了一眼，吸了一口烟，熟悉的烟草味呛喉但是麻痹神经，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弹了弹烟灰。
陈老头爬到一边的衣服堆，那是刚才刘老三的人脱下来的，翻翻找找，找到了他要找的照片。
陈榭看过去，是一张他看到过很多次的老照片，老头贴身藏着的，老头丢了的儿子。
以前陈老头在医院守太平间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拿照片出来擦一擦，他见得多了。
他从陈元满后面，把照片一把抽走，照片因为经年累月地摩擦，已经磨损了，上面的人基本都看不清真实容貌，只除了中间那个小的。
照片底下还有几个大字，陈榭也看不懂。
照片被抢，陈元满一瞬间就变脸了，跳起来去抢。
“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陈榭看着不着寸缕地陈元满朝他扑过来，还有一股酸臭味冲着他飞过来，着实被恶心到了，一手推开他，又快速地闪到一边。
陈元满又要扑过去，就听
陈榭扬声道。
“老头，你告诉我，二十年前你在医院都看到了什么？”
陈元满扑腾的作一停，只停顿了一下，又扑过去。
陈榭轻呵一声，“你说这照片我要撕了会怎样呢？”
他单手拿着照片，耀眼的阳光打在照片上，肉眼能看到那一点点亮光，陈榭看着它一脸若有所思，仿佛在思考如何处置它。
陈元满彻底愣了，站在原地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份手足无措也只是出现一会儿，很快他就恢复了以前嚣张的样子，指着陈榭的鼻子骂：“你敢撕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陈榭不怒反笑，竟然和他商量起来，“所以，你告诉我真相，我把照片还给你。”
陈元满冷哼一声，捡起一旁的衣服旁若无人地穿了起来，中间衣服弄到被打肿的背部和屁、股，痛得他直骂咧。
从刘老三骂到冯爷。
陈榭等他骂完，才问，“你去借高利贷了？”
那还用说，陈元满头一偏，一声重哼，对他的问话十分不屑。
“我不去借，我哪里有钱找儿子？！”
陈榭又见识了他的无赖，“所以你找亲儿子弄出来的账要我这个假儿子还？”
“那不然？我给你一个姓和名，我不要收点好处？！”陈元满表现得好像陈榭亏欠了他似的。
陈榭平平淡淡的语调能气死人，专挑他的痛脚揭伤口。
“哦，怪不得你儿子能丢。”
“原来是你儿子欠了你的，所以现在还债呢。”
“你…！”陈元满气得瞪大双眼，一口痰堵在喉咙口，一时间他只能瞪着陈榭，呼呼只喘气。
陈榭可不管他这会儿怎样，等不来他的话，作势要撕照片，陈元满急得脸红脖子粗，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得他咳出来，吐了一口痰，竟然让他开口说话了。
“等等！”
二十年前，陈元满三岁的孩子走丢了，一个月后孩子他娘也走丢了。
他最后找到的线索是在青市，所以他找了一个每天人最多的地方待着，那个地方就是市第一人民医院。
每天蹲守在医院门口，有时候坐久了，他有过不想找的念头，等待没什么用，日子太苦了。
但是每次想放弃的时候看着儿子的照片，他又不舍得
放弃了。
他看到现在的陈榭的时候，是在一天下午，人很困顿的时候，这孩子当时是睡着被放在医院外的草坪的，他看到的时候，人都吓精神了。
一男一女，女的抱着他，走的时候放下了睡着的他，女的当时肚子还大着呢。
男的好像也不舍，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被女人拉走了。
陈元满当时还走近了去看这个孩子，长得好穿得也好，脸色红润，比他丢了的儿子陈榭还要好，脸上的肉特别多，衣服都是没有补丁的新衣服。
后面他又在医院看到了那一男一女，来去匆匆，不过有说有笑的，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从他们的话里听到他们丢的那个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
是他们大哥的！
陈元满之所以确定他们是本地人，是从他们的口音听出来的，带着点乡音。
后面他也没见过孩子父母来找，一男一女也不见了，倒是看见那孩子自己翻医院的垃圾桶，咿咿呀呀的，时不时蹦出一两个字。
后面这孩子混成了医院一霸，满医院的跑，没人拦着。这时候，陈元满从家里出来带的钱也快用完了，他就在医院找了个工作，一直待在青市，顺便私下里打听儿子的消息。
“你是被你的叔叔婶婶丢在医院门口的草坪里的。”
陈元满说完这句话，趁着陈榭愣神的时候，意欲抢回他手里的照片。
谁知道陈榭防着他抢，两人拉扯间照片直接裂开成了两半。
陈元满直接傻在原地，看着手里那半张照片，裂缝那是儿子的一片衣角，那就是说儿子在的那半张照片没事。
他紧绷的精神立马松懈下来，把那半张照片收到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另外半张拿到手就好了，不过是在陈榭手上。
陈元满不敢轻举妄。陈榭看他这样子，冲他摇摇手里的照片，表情得意。
他刚才愣了是因为老头第一次告诉他，扔他的人是他的叔叔婶婶，心头顿时浮现一股茫然，他以为不要他的是他的父母，他的记忆里没有一岁时的记忆，记事起，庄院长就是他最常见，最照顾他的人。
他之所以执着于找他们，或许是因为不甘，或许是因为想知道一个理由，抛弃他的理由。
“他们是哪里人？”这个才是陈榭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陈元满就是不告诉他。
这个陈元满哪里知道，当时也是为了让陈榭答应养着他，情急之下半真半假地胡掐出来的。
这小兔崽子越来越能干了，陈元满很清楚自己，儿子没找到，他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他必须靠着陈榭，而且他想他儿子长大了也会这么能干的。
“具体不知道是哪，但是你被丢的那天，是50年的夏天，8月中。”再多的陈元满记不起来了，亲叔叔是出于什么心理把亲侄儿丢下的，这是1950年的陈元满心里疑惑唏嘘的。
至于1970年的陈元满，他现在看到拿着照片威胁他的陈榭就只恨当初这小兔崽子怎么没被饿死！
“还有吗？”陈榭反复翻看着手里的照片，早知道这张照片这么管用，就不用浪费十年的时间了。
陈元满摇头，伸出手朝他要照片，“我已经说了，把照片还给我。”
陈榭深深看了他一眼，现在他当务之急是去查50年第一人民医院的事。
他把走之前把照片还给陈元满，还留下一句，“老头，这院子你住也住够了，也该搬走了。”
陈元满擦照片的作一停，回头去看那个宽厚的背影，透着几分潇洒。
陈元满不忿地切了一声，要找到爹娘了当然开心了。
最好永远找不到！
他就不搬，他就不信陈榭能把他赶走！陈元满继续心安理得地住着，不过后面他真被陈榭赶出来，那就是二话了。
当年的事，庄院长应该是知情的人，但是现在庄院长远水解不了近渴，陈榭只能去拜托纪雪亭。
没办法，纪雪亭在他的认知里，神秘又万能。
“你让我帮你查50年时候的事？”纪雪亭有些错愕，转而有些凝重，“你要查它干什么？”
“刚才老头告诉我，我是在50年夏天被亲叔叔丢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的。”陈榭如实跟他说，纪雪亭知道他是孤儿，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找父母。
甚至他还根据陈榭提供的线索，帮他找过。
——附近村里哪家二十年前丢了孩子。
记得当时陈榭是这么很他说的，然而他帮着查了两次，都没有结果。
现在是什么情况？？
1950
年？那不就是爸妈的大儿子丢的那一年吗？
1950年夏天，青市第一人民医院。
线索都对上了，纪雪亭手微微颤抖，一念间，他好像还忽略了什么线索，他按捺着剧烈跳的心跳，“你被……丢弃的时候，几岁？”
这个问题他没问过，更没有注意过，当初得知陈榭是孤儿，要找爹妈的时候，他还心里感叹缘分的巧合。
他是来这替年迈的父母查探二十年前的事。
结果遇到了找父母的陈榭。
陈榭看了他一眼，“一岁多吧。”
纪雪亭只感觉后背冷汗直流，紧张的，他突然直直地盯着陈榭，观察他的眉眼。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看得陈榭十分不适，“二哥，你怎么了？”
纪雪亭眨了眨眼，摇头，郑重地应下他的请求，“我会帮你查的，”刚才他没看出什么，但是他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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