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小公鸡,一顿能吃两。
年轻的鸡翅软嫩,一咬就化在嘴里的感觉,很适合再嚼嚼,吸一吸骨头里的汤汁。
鸡腿也是鲜嫩的,劲道多汁,嚼起来香气满嘴都是。不愧为农家散养,没有辜负小公鸡每天辛苦的蹦跶。
别处的肉也很好吃,几乎每块都带着鸡皮。鸡皮下没有脂肪,只有薄薄的一层,吃起来唯有香没有腻。
“我手艺可真好,再来最后一口鸡汤。”
“嗝~”任雨生放下碗,打了一个带着鸡肉香味的嗝,“爽!”
任雨生记忆里,去年过年,老任家杀了一只鸡。可任老三就分了个鸡屁股,姜梅风还说屁股没骨头,肉多。
打想起来这事,任雨生就想替任老三吃只鸡。
如今吃完了鸡,任雨生心情苏爽地起身,回到任家属于他的“房间”。
房门关着,但没挂锁。
任雨生推开门,一眼就直呼:“好家伙。”
这能住人?
屋子本身窄小,只有一扇关着的小窗,不知道堆了多少杂物、破烂。使得明明是新屋子,却有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那张板子和板凳搭出来的床上,也堆放了两个没扫去蜘蛛网的掉漆旧箱子,也根本没有被褥那种东西。
任雨生把箱子挪开,“床”腾出来,能有个地方坐。
然后他把一把旧柴刀在角落藏好,确保方便拿又不容易发现。这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道具。
下午村里集体在村里浅湖边捞鱼,用网子捞了大鱼,称重,然后每家按人头分。
这种集体活动很是热闹,喜欢热闹的老老少少都会凑过来看。还可以在捞完大鱼后,去捡点小虾,运气好的能碰上老鳖。
往年,任家也是像今年这样,全家出发,临近傍晚高兴满载而归。当然,“全家”不包括任老三在内。
不过今年因着前几天“虐待任老三”的事爆出来,任家在今年的集体活动中待着不像往年愉快。
姜梅风用“双倍粮食”据理力争,那也没用。那些跟他家本来有矛盾的人家,趁着这时候占尽道德高位,完全不在怕的,一会子工夫就吵了好几架。
因此任家今年回来得格外
早。分了大鱼就往家走,能不早么。
赶回来打算凑个热闹的任宇鹏也闹了个没趣,扫兴而归。
一家人走着,进了自家院子。
没细数,也就没发现少了只鸡。
任大顺还在说:“晚上可以烧个鱼,鱼汤鲜啊。”
姜梅风应道:“行啊,香死他们去!”
但再走几步,一地鸡毛刺痛姜梅风的眼。
姜梅风骂道:“哪个贼鬼动了老娘的鸡?找死啊!”
任秀花觉得不对:“妈,这贼胆子也太大了?”
谁偷鸡不是偷走,然后偷偷摸摸地吃。这回这个偷鸡的居然还在她家杀了鸡、拔鸡毛,太嚣张了!
任宇鹏骂骂咧咧:“哪个鳖孙干的,别给老子逮住。”
任大顺也觉得奇怪,略微一想,大声道:“快看看,丢东西没!”
丢了一只鸡是小事,丢了钱或者别的,那才是要紧的。
任家人急吼吼地准备检查屋子的时候,任雨生拄着拐出了屋子。
任雨生笑着看向姜梅风:“妈,鸡是我吃的,鸡汤挺鲜的。”
姜梅风本来就不喜欢这小子,还吓了一跳,眼下见着他笑嘻嘻地说吃了她的鸡,就感觉脑袋里的血在欻欻地往上狂飙。
眨眼工夫,姜梅风面皮涨红,气得带了哭腔:“你这个要命的,一天给你两三斤的粮食还不够?你还祸害我的鸡,我跟你拼了!”
任大顺抱住她拦着:“就一只鸡,算了算了!吃都吃了,你还闹有什么用?”
任大顺心中有成算,这事平静度过,回头照样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最紧要的是,这当口得低调行事。
姜梅风捶打任大顺,气得不轻:“那是养着过年吃的,现在都进了他的嘴,过年全都喝西北风好了!”
看他们快打起来,任雨生砸了下嘴,呆呆地开口:“我还梦到妈给我杀的老母鸡补身子呢。去年吃鸡屁股那会,妈不是说最疼我,给我吃最好的吗?”
任秀花看他就和看傻子似的,有些怀疑任老三是不是烧坏了脑子,真成了傻子!
她妈疼他?
开什么笑死人的大玩笑?!
任雨生又来了句:“妈,晚上再给我杀只老母鸡.,那个补。”
姜梅风动作一顿,目光变得狠厉。她看着任大顺:“他
就是故意祸害牲口的,你还惯着?”
敢开口要第二只,不就是吃准任大顺会因为怕被人说而由着他。
姜梅风的想法跟女儿任秀花截然相反,她看出来了——任老三变了。
不知道有没有变聪明,但他的心现在可是大得可怕,竟然敢偷吃她的鸡!
吃了一只不算,还敢想另一只!
任大顺面色也变得难看,他看向任雨生:“老三,你胡说什么呢。那只鸡你吃了就吃了,就当给你补身子,母鸡是留着下蛋的。”
往日里,任大顺这样一说合,任老三就会乖巧懂事。
但任雨生可不是。他固执地道:“我真梦到妈给我杀老母鸡了!我还准备告诉支书呢。”
“你——”任大顺也瞪大了眼,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都吃了一只鸡了,老三还不满足?
任宇鹏打断他:“爸,跟他废什么话?害得我们在外头被人指指点点,他还好意思吃鸡?我给他吃个鸡毛要不要?!”
任宇鹏属于上工也不好好上的懒小子。去年,家庭联产承包制度推广下来,任家的地他更是没怎么沾手,以为找路子找工作为由,三天老头跑去城里找他哥、或是跟着一群人瞎混。
说起来好笑,他在外头混,却混出个窝里横性格。不敢对外横,反倒是对着家里人的脾气越来越大。
这回看到一向随便他揉捏的任老三找事,任宇鹏脑子一热,就想捋袖子打人。
姜梅风在一边看着,心里爽快得不行。
当家的不让她动手,可也只有一双手,只能拉住她一个,她可还有儿子呢!
结果任宇鹏刚捞起袖子,任雨生就大喊:“打人了!打人了!”
分完鱼就回来可不止任家一家,任家人回来前隔壁就有了动静。不过隔壁住着一对爷爷奶奶辈的夫妻,两人耳朵都不是很好。
任雨生扯着嗓门喊,才把隔壁惊动。
隔壁的老爷子就扯着嗓子吼似的回:“怎么了?!谁要打人,□□的,外头都是人呢!”
“可不能打人啊,现在是新社会了!”
任大顺连忙开口:“老叔,没事儿,孩子们闹呢。”
任雨生就喊:“爱党爷爷!我弟要打我,都抄棍子了!”
任宇鹏“草”了声,吼道:“谁
他妈拿棍子了!我才没拿……”
隔壁:“所以打人是真的?”
热心肠的老爷子任爱党很快就过来了。
老爷子跟任家去世的老一辈是亲兄弟,背着手出现,颇有几分长辈的肃色。
任爱党看不惯任宇鹏这样的:“小的打大的,大顺啊,你们家这规矩怎么教的?这大冬天的,弟弟撸起袖子打哥哥,好威风,明天别拿棍子把我这个老头一块打了。”
任大顺头疼不已:“老叔,真没有的事。是老三一声不吭,自己回来就把鸡吃了——”
任雨生打断他:“不是我吃的!”任雨生看向任爱党,大声道,“爱党爷爷,我不是那种人。”
任老三的确不是会偷吃家里鸡的人。
于是任爱党劈头盖脸地训任大顺:“老三从小老实,你别一直欺负老实孩子……”
任爱党说得口都干了,任大顺又作了保证,老头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任宇鹏气得半死,结果偏头一看,任雨生笑得还挺高兴,于是他就更气了!
但是任大顺拦着,还追究任宇鹏不记得给任老三送饭,气得任宇鹏摔门进了他的屋。
闹头走了,任雨生也回屋去。
他得养足精力,战斗才刚刚开始。
留下任大顺在院子里,看着任雨生消失的方向怀疑人生。
以前三棍子都不出一个屁的老三,兔子似的,这是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了?
任大顺心里荒谬地想:还是程家给那张嘴开了光?或者是程德胜那老东西就这么毒,两三天就能把个老实孩子带成这样?!
冬日日子短,太阳也赶着收工。
一眨眼,就到了傍晚。
任家厨房。
任秀花看着一锅清汤似的红薯粥,皱起眉头,看向姜梅风:“妈,今晚就吃这个啊?”
平常她家的红薯粥,就算没有多少米,至少红薯还是够的啊,今天这个粥简直又清又亮能照人影!
看来她妈是被任老三气得半死了,倒霉她受牵连。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姜梅风点着小女儿脑袋说一句,从灰底下扒拉出来两个红薯,“给你哥带个大的去。”
“唉,好,妈你真好!”任秀花夸她妈一句,自己啃掉一个红薯,又给任宇鹏带了一个。
看任宇鹏在屋子里
生气,任秀花还跟他分享了姜梅风的“清粥照人计划”,哄他高兴,从任宇鹏这儿又骗到了个烤红薯尾巴填肚子,吃得任秀花脸蛋似乎更圆了三分。
再过了会,姜梅风拉长了嗓子喊:“吃饭了!”
屋子里,院子里的人于是都走进堂屋,准备吃饭。
任大顺看着一碗“水粥”,抬头望向姜梅风:“这粥……”
姜梅风哼一声,反问:“这粥怎么了?”
任大顺望任雨生一眼,不吭声地端着碗喝。任大顺也不愁,姜梅风饿着自己都不会饿着他,回头肯定还有吃的给他。
任雨生的粥是自己打的,但去得晚,更是可以在粥里玩找米粒的游戏。
任雨生端起来喝一口,然后笑着开口:“还是妈好,知道我下午吃鸡吃腻了,做这么清淡的粥给我解腻。”
本来盯着他乐呵的任宇鹏“艹”了声。
怎么他就没想到,这小子下午吃了一整只鸡呢!
任宇鹏气得很,看向他妈:“妈,我也想吃鸡!明天杀鸡吃?”
然后任宇鹏还瞪向任老三,像是在跟他显摆——看你明天吃什么?
任雨生没吭声。
但是有人说话了,是胡高义的声音。
“大顺,我过来了,瞧瞧老三。”
任大顺看着自己面前的水粥碗,在心里骂娘!
就这么赶巧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