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缺没想到杨子江说自己损失的东西, 竟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不禁怔住了,问道:“只有这些?”
杨子江睁大了眼睛, 说道:“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玉无缺脸上忽然一红,说道:“不……不是, 在下是想问……”
他想问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面对杨子江身上的抓痕和咬痕, 他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他硬着头皮, 问道:“杨兄,你身上这些伤痕, 是怎么来的?”
杨子江并没急着回答,而是去摸自己胸口上的一个齿印。这一口咬的真狠,不仅牙齿的形状, 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上面,皮肤都见血了。
杨子江将手收了回来, 垂眼看了一下指尖, 笑道:“难道你认不出来, 我身上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说着伸手抓住玉无缺身上的麻绳,两根手指在绳上一捻,麻绳便即断成两截。
杨子江从被子里抽出玉无缺的左手臂,玉无缺的小臂上缠着干干净净的绷带,杨子江将绷带拆开,露出一个深可见骨的牙齿印儿来。伤口上面涂着墨绿色的药膏,有些刺鼻,效果大概不错, 这么深的伤口,玉无缺都没觉得疼,醒来以后,都忘记这回事了。
杨子江将玉无缺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胸膛上,笑道:“你看,你手臂上的牙齿印儿,和我胸口上的牙齿印儿,是不是很像?”
玉无缺猝不及防之下,左手手掌就抵在了杨子江的胸膛上,他的手掌有多大,他碰到的地方就有多大,指尖甚至碰到了杨子江的锁骨。
他只觉得杨子江温暖的皮肤,贴在了他的掌心上,他甚至能感到杨子江的心脏,就在他的手掌下面有力地跳动着,是这样的有力,连带着他的心脏也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仿佛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心脏却跳动的如此平稳有力?
玉无缺一生中从未和别人如此亲近,这时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定了定神,想将手收回来。
杨子江的手,看着修长漂亮,没什么力度,却非常的稳。
玉无缺这一下用了两三分力气,他的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停在杨子江的胸口上,就好像它本来就长在那上面,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玉无缺自觉有愧,不好与杨子江动粗,便没再挣扎,说道:“杨兄,请你放开我。”
杨子江大笑道:“我把你的手拽过来,是要你看看,咱俩身上的齿印儿是不是一模一样,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就急着要我放开你?莫非你是觉得不好意思?咱俩都已经成亲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胸膛,你愿意摸多久,就摸多久。再说,你又不是没有摸过,刚刚你不摸的很开心吗?”
玉无缺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杨兄,在下必须告诉你三件事。”
杨子江笑道:“咱俩既已成亲,你一直叫我杨兄,未免太过生疏。我看你还是叫我老公。”
玉无缺只当自己没有听见,说道:“第一件事,在下刚刚只是问你,你不要我的命,那我应该如何补偿你,我并没有说,我要和你成亲,更没有已经和你成亲了。请你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
杨子江笑道:“你没有想要和我成亲?”
玉无缺道:“当然没有。”
杨子江笑眯眯地道:“但你说你要补偿我,既然你不想和我成亲,那你为什么要用娶我来补偿我?我还以为我这人终于不那么讨厌了,居然有人对我一见钟情了呢。”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可怜,脸上的神态却看不见半点可怜,玉无缺想起他为自己包扎的伤口,不禁心软,说道:“不,你一点也不讨厌。”
杨子江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因为觉得我不讨厌,所以想用娶我来补偿我吗?但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莫非是我摸起来手感不好,所以你后悔了吗?”
此话一出,玉无缺登时满脸通红,左手不像是在摸活人的胸口,倒像是在摸刚出炉的烤猪的胸口,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了,用力将手收了回来。
出乎他的意料,杨子江这次竟然没有用力,放任他将手从自己手中抽了出来。
玉无缺将手伸进被子里,只觉这床被子实是他最后的屏障,只要他躲在被子里,他就是安全的,但他随即想起来,杨子江也正盖着这床被子呢,登时动也不敢动,怎么都觉得别扭。
杨子江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玉无缺心想:“不错,我确实忘了一件事,我忘了你也盖着这床被子了。”
他当然不会将这句心里话说出来,只问道:“杨兄,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杨子江却不回答,将手伸进被子里,抓住玉无缺的手腕,将他的左手臂重新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玉无缺不由一惊,心想:“他不会还要我用手摸他,然后要我回答他,他到底好不好摸?”轻咳一声,苦笑道:“杨兄,你这是做什么?”
杨子江将自己随手扔到一边的绷带拿了起来,在玉无缺面前甩了几下,笑道:“你莫不是忘了,你手臂上还有伤?连绷带都没有缠,就直接钻进被窝里,被子又没有受伤。当然了,即使它受伤了,也不配用我的药膏。你这么做,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药膏?”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卷干干净净的绷带,重新将玉无缺手臂上的伤口缠好,笑道:“好啦,你现在可以把手伸进去了。”
玉无缺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黯然道:“被子不配用你的药膏,在下更不配用你的药膏。”
杨子江微笑道:“哦?原来你突然不想娶我,是因为你觉得你不配娶我?”
玉无缺摇了摇头,说道:“杨兄,这便是在下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家师曾要在下发誓,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脸,倘若有人摘下面具,瞧见了我的脸,那么我若杀不死这人,就得和这人成亲。”
杨子江恍然,说道:“难怪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的面具在哪里。”然后凝目向玉无缺打量一会儿,心想他不像是在撒谎。
杨子江一直觉得事若反常必有妖,自己又不是女人,玉无缺却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这实在太不正常。他心想玉无缺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一口答应与玉无缺成亲,之后百般逗弄玉无缺,就是想要套出玉无缺的话来。
现在看来,倒像是他想多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要和我成亲,也是因为这件事了?你师父不是给了你两个选择吗?你为什么决定娶我,而不是杀了我?”
玉无缺苦笑道:“我对你做下这样的事,已是罪孽深重,若是因为此事,将你杀了,那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杨子江愣了一下,心想:“你不过是在我身上抓了几下,咬了几口,用不着说自己罪孽深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玉无缺道:“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我弟弟江小鱼如今在江玉郎手中,我必须尽快找到他。等我救出他以后,我就把这条命给你,若是你不稀罕我这条命,我死了以后,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留给你。”
杨子江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弟弟是江小鱼?你是贾珂?玉无缺是你的假名?”
玉无缺道:“不,贾珂也是我弟弟。”
杨子江眯着眼睛,说道:“但你只说你要去救江小鱼。据我所知,你们一这伙人,应该是被江玉郎一锅端了。江小鱼也好,贾珂也好,都和你一样,已经沦为江玉郎的阶下囚了。还有刚刚,江玉郎说他要切下贾珂的左手给你做下酒菜,你也没有理睬他,你和贾珂关系不好吗?”
玉无缺见杨子江知道这么多事情,不由心中一凛,终于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情,当即目光锐利地望向杨子江,问道:“杨兄,你究竟是什么人?”
杨子江笑道:“我就是杨子江啊。”
玉无缺道:“那么杨子江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他昏迷之前,似乎见到了江玉郎,江玉郎满脸狞笑,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打晕江玉郎的人是谁?
是……是……
啊,对了!
是江玉郎的手下,但那人的声音,却和杨子江一模一样。
玉无缺道:“或者我换个问法,杨兄,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你为什么要假扮江玉郎的手下?又为什么要打晕江玉郎?”
杨子江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连性命都要给我了,知道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玉无缺沉默片刻,坐起身来,说道:“倘若你从一开始就心存歹意,那我这条命,当然不能给你。”
杨子江却没有坐起来,继续侧躺在玉无缺身旁,仰着头看向玉无缺,懒洋洋地道:“但是你跟你师父发过誓啊。你不愿把你的性命给我,那你是要杀死我了?”
玉无缺叹道:“你从江玉郎手中救下了我,还给我包扎伤口,我已经对你恩将仇报了一次,怎能再恩将仇报第二次?”
他说的是杨子江救了他,他却玷污了杨子江的清白。
杨子江却以为他说的是,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这些抓痕和咬痕,不由一笑,说道:“算不上恩将仇报,这都是我自找的。”
玉无缺登时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了,说道:“这……这都是你自找的?”
杨子江淡淡地道:“我懒得出去给你找可以供你发泄的人,所以只好自己顶上了。”
原来适才玉无缺毒瘾发作,不断向杨子江苦苦哀求,要他把锦囊里的东西给自己。玉无缺哀求了一阵,杨子江始终不予理睬,他脸上的肌肉越来越扭曲,渐渐宛如野兽般狂叫,不断撕扯身边的东西,不断去咬嘴边的东西,完全失去了理智。
饶是杨子江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心底发寒,对极乐丸也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
这座宅子里的人,只有玉无缺一人染上了毒瘾,杨子江想要研究一下极乐丸的具体效用,便如在驴子的头上悬挂一根胡萝卜,用近在眼前的胡萝卜,激励它努力拉磨一样,他拿出一粒极乐丸,想了几件各不相同的事情,命令玉无缺去做。
他说一件,玉无缺就做一件,没有半点迟疑,只求他看在自己听话的份上,给自己一粒极乐丸。
杨子江搞清楚极乐丸的效用以后,就将极乐丸收了起来,见玉无缺又因为找不到香味而痛苦不堪,甚至去咬自己的手臂,便决定帮玉无缺戒毒。
杨子江首先想到的法子,是用内力帮玉无缺驱尽体内毒素。
他扶着玉无缺坐在面前,先找了一块布,团起来塞进玉无缺的嘴里,然后将掌心贴在玉无缺的胸口上。
还不等杨子江将内力送过去,玉无缺就因为极度的痛苦,将口中的手帕咬成了好几块。
杨子江见玉无缺将要将手帕吞下去,连忙将他的口中的手帕取了出来,玉无缺就跟着扑了上来,撕烂了杨子江的衣服,然后在他身上又抓又咬。
其实以杨子江的武功,玉无缺虽然来势汹汹,他也是能避开的。
但他对这将人变成鬼的极乐丸,实在太过畏惧,难得有个机会,与瘾君子近距离接触,观察毒瘾发作时的模样,他自然不想点住玉无缺的穴道,影响自己的观察结果。
他只能抱住玉无缺,赤着上身,出去买了两条绳子,回来将玉无缺绑在椅子上,继续用内力给玉无缺驱毒,自从他见识过玉无缺将口中的手帕咬成了好几块,就不敢随便往玉无缺口中塞东西,以免玉无缺将自己噎死,这一去一回,在路上自不免被玉无缺咬了好几口。
杨子江说他懒得出去给玉无缺找可以供他发泄的人,指的是可以在路上帮他照顾玉无缺,代替他被玉无缺咬的人。
但是玉无缺对于适才的事情,已经没有半点印象,听到杨子江的话,只道杨子江是说,适才自己狂性大发,他懒得出去给自己找妓|女,于是自己顶上来了。
玉无缺听了这话,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又见杨子江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得羞愤欲死,手指在床上挠来挠去,过了半晌,问道:“杨兄,你……你恨我吗?”
杨子江一怔之下,大笑道:“我杨子江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但也不至于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记恨别人。”
玉无缺心想:“这人虽说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但遇到这种事情,天下间又有几个正人君子,能像他一样毫不记仇?”忍不住一笑,问道:“你何必非说自己是个坏蛋?”
杨子江笑道:“你刚刚不还怀疑,我心存歹意吗?现在就改变主意,认为我心中不存歹意了?”
玉无缺微微一笑,问道:“那你心中有没有歹意?”
杨子江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问我,难道我说我没有,你就相信了吗?你这样轻信别人,可是会让骗子很没成就感的。”
玉无缺忍不住一笑,说道:“在下也不是谁说的话都会相信地。”
杨子江道:“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的话?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信。”
玉无缺微笑道:“我不觉得一个奸诈小人,会记得我手臂上有伤。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直接将手臂伸进了被子里,你却还记得这件事。”
杨子江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这当然了,毕竟我是你老公。”
玉无缺笑容一僵,说道:“这就不必了。”
杨子江笑道:“你若是喜欢叫我老婆,我也无所谓。”
玉无缺苦笑道:“这也不必了。”
杨子江笑道:“但你跟你师父发过誓,你忘了吗?你不舍得杀死我,当然了,就算你舍得杀死我,你也不可能杀死我。那你不是只有与我成亲和被我杀死这两条路可以走了吗?我杀人只杀该杀的人,不该杀的人,就算求我杀他,我也懒得动手。所以你休想死在我手上。这么一来,你就只有与我成亲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玉无缺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忍不住反驳道:“那也未必,我还可以自杀!”
杨子江凝视着他的双目,微笑道:“你真的舍得自杀?”
玉无缺长叹一口气,说道:“不舍得又能怎样?我做下这等恶事,纵使没有这样的誓言,我也应该以死谢罪。”
杨子江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你杀过人吗?”
玉无缺点了点头。
杨子江道:“既然你杀过人,那你为什么觉得,这样一件小事,就值得你以死谢罪?”
玉无缺神色黯然,说道:“这怎能是一件小事?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杨子江猛地坐了起来,说道:“采花淫贼?谁是淫贼?你?”
他说到“你”的时候,伸手指向玉无缺。
玉无缺羞愧地点了点头。
杨子江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那被采的花是谁?是我?”
玉无缺道:“嗯……难道不是吗?”
杨子江仰天大笑,说道:“我杨子江原来是朵随便就可以采的花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然后看向玉无缺,问道:“你知道淫贼是怎么采花的吗?”
玉无缺听到杨子江的话,一颗心怦怦直跳,心中只想: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吗?
原来他是清白的?
原来他不是采花贼?
他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自然知道。”
杨子江却懒洋洋地道:“不,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你就不会觉得,你已经把我采了。”说着捧住玉无缺的脸颊,凑了过去,吻住他的嘴唇。
玉无缺看着杨子江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还未来得及闪开,就觉两片薄薄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一道温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脸颊上,跟着一条灵活的舌头,伸进了他的嘴唇之间,撬开了他的两排牙齿。
他登时觉得全身热血,一齐涌到了头上。
他身上是凉的,脑袋却是热的,实在太热了,所以杨子江的舌头经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那样的清晰。
他的心脏再一次猛烈地跳动,冰凉的手足也颤抖起来。
他仿佛要晕倒了,又仿佛要爆炸了,灵魂也被杨子江的舌头搅得晕头转向,最后和他的舌头紧紧缠在一起,他的舌头去哪里,他的灵魂就去了哪里。
杨子江很快就放开了玉无缺,笑道:“我亲你一下,你都这么大的反应,你是怎么觉得,你能把我采了的?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才叫采花?”
玉无缺听到这话,心中有点生气,但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生气杨子江亲了他的嘴,还是生气杨子江亲完他以后,态度如此轻慢。
他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沉下脸来,说道:“不必了。杨兄,多谢你告诉我,我没有做下那等恶事。”
杨子江淡淡一笑,说道:“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随便就被人当花采了,我以后还在江湖上混不混了?”然后搭住玉无缺的肩膀,问道:“那你要不要跟我成个亲?”
玉无缺愣了一下,说道:“既然我没有做下采花贼的勾当,那我为何要与你成亲?”说罢,想起向师父发下的誓言,忍不住垂下头去,心情十分沉重。
杨子江微笑道:“咱俩可以先成亲,过上几天,我就给你写封休书,或是你给我封休书,然后一拍两散。这么一来,你没有违背誓言,不会被你师父责罚,咱俩也不用一直在一起,岂不是两全其美?”
玉无缺听到这话,不由得又感激,又诧异,抬起头来,问道:“这么做对我来说,确实是两全其美。可是对你来说,岂不是只有麻烦,没有好处?你为何要这么做?”
杨子江笑了笑,说道:“我这人既不喜欢别人欠我的债,也不喜欢欠别人的债。你的面具是我摘下来,倘若我当时就知道,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是绝对不会碰你的面具的。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我也只好尽量弥补一下我的过失了。”
玉无缺心里乱糟糟的,知道杨子江说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他实在不想就这样成亲了,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你了。”
杨子江笑了笑,问道:“你师父对于成亲有没有什么要求?是你上下嘴唇一碰,说你已经成过亲了,你师父就算你没有违背誓言。还是得照着正常的婚礼流程走上一遍,才算是没有违背誓言?”
玉无缺叹了口气,说道:“家师会怎么想,我也不清楚。但我现在急着去救人,纵使家师觉得这样成亲不算成亲,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杨兄,请问江玉郎现在在哪里?”
杨子江走到窗前,掀开窗帘,说道:“你过来看。”
玉无缺坐在床上,向扬子江看去,只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他赤着上身,身上只穿一条犊鼻裤。
玉无缺发现他的肩很宽,腰很细,腿很长,屁股……
他不敢再看下去,连忙移开目光。
可是那一幕却如生了根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玉无缺下了床,站在地上,只觉浑身骨头松散,犹如大病一场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他走到窗前,就见院子里横着好些尸身,都是江玉郎的手下,却没有江玉郎的身影。
玉无缺微微皱眉,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杨子江淡淡地道:“当然不是。我从来也没有杀过人,也不愿为这些人开杀戒。”然后侧过头来,向玉无缺一笑,说道:“其实我很想尝尝杀人的滋味,但我踏入江湖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值得我亲自出手的人呢。”
玉无缺听到这样一句傲慢的话,不禁一笑,问道:“要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亲自出手?”
杨子江想了想,神情突然有些严肃,说道:“极乐丸的主人。”
玉无缺奇道:“极乐丸?”
杨子江道:“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玉无缺点了点头,缓缓地道:“记得不太多,大概记得一些。”
杨子江沉声道:“你变成那副模样,都是极乐丸害的。这东西准确来说,不是毒药,而是用罂粟花的果实,炼成的一种丹药。连续服食几天,就会染上毒瘾,从此再也离不开它。
当年石观音就是靠这东西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将无数英雄豪杰变成了她的奴隶。石观音去世以后,极乐丸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也不曾出现,没想到十三年过去了,石观音早已化为枯骨,极乐丸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玉无缺怔在原地,脸色苍白,说道:“那我……那我以后也离不开它了吗?”
他想起昏迷之前,他为了一点香味,就在衣柜里疯狂地翻找衣服,撕扯衣服,最后忍耐不住痛苦,只能去咬手臂的癫狂模样,不由心中发毛。
倘若他一辈子都会是那样的模样,那他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杨子江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所知,这极乐丸的毒性,虽然厉害无比,每次发作的时候,虽然痛苦难当,但只要忍上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里,始终不去碰极乐丸,毒瘾就会慢慢消失的。当年也有人吃过极乐丸,染上了毒瘾,靠着自己的意志,终于摆脱了石观音的控制。只要你能忍住。”
他顿了一顿,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而且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都能找到我这么好的人陪在你身边。”
玉无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厉害,忍不住一笑,说道:“你身上这些伤,都是我毒瘾发作的时候,留下来的?”
杨子江点头笑道:“你刚刚那副模样,你一定不想看见。”
玉无缺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叹气,说道:“杨兄,咱俩萍水相逢,你看见我毒瘾发作了,将我绑在床上,在我嘴里塞上手帕,以免我咬断舌头,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伤害到你的机会?莫非你是冲着极乐丸来的?”
杨子江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不错。”
玉无缺问道:“我可否请教你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极乐丸重现江湖的?”
杨子江想了想,说道:“现在这任极乐丸的主人,要比石观音当年低调很多,也谨慎很多。中原染上极乐丸的毒瘾的人,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不仅有武林高手,一派掌门,一帮之主,有朝廷官员,甚至还有妓院、酒楼、赌坊等地方的老板。
这些染上毒瘾的人,为了得到极乐丸,心甘情愿地做了极乐丸的主人的狗,主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要他们手刃自己的父母妻儿,他们也在所不辞。
这些瘾君子虽然人数很多,但因为极乐丸的特殊性,他们和寻常的江湖组织不同。他们一直和主人单线联系,主人发布命令,他们照着命令行事。他们不认识主人,也不认识其他瘾君子,甚至无法主动与主人联系。
便是如此,纵使有瘾君子落在我的手里,我也只能端掉他们的势力,根本没法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主人,于他们的主人而言,他不过损失了几条狗而已,连皮毛都不算伤到。”
玉无缺只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中原武林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水面之下,暗波汹涌,凶险之极,问道:“江玉郎也是这样一个瘾君子吗?”
杨子江淡淡地道:“我虽不知道,江玉郎在这件事里,扮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过江玉郎应该不是一个瘾君子。”说着伸出手去,指向院子里一人的尸体。
玉无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葡萄藤下面,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人。葡萄藤上堆满了积雪,葡萄藤在风中颤动,积雪簌簌而下,落在那白衣人的身上,将他身上的一小片血渍盖住。
杨子江道:“其实我是跟着这人来的。我半年前就发现这人是个瘾君子,一直没有动他。我想既然我没法顺藤摸瓜,找出极乐丸的主人,那我只能等着极乐丸的主人,自己露出马脚来了。
这人本来一直待在江南,前段时间,突然吩咐家人打点行李,说是有急事要出远门。我就跟着他一路到了这里,发现江玉郎似乎知道的更多一点,于是决定假扮江玉郎的手下,跟着江玉郎四处转转,说不定能查出极乐丸的主人的真正面目。”
玉无缺静静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是如此打算的,那你何必救我?”
杨子江笑道:“难道我见死不救,你才觉得高兴吗?”
玉无缺叹道:“江玉郎一定不会杀我,不然他早就可以动手了。你不理睬我,不算是见死不救,而你的计划还可以继续进行。”
杨子江笑道:“我的计划现在也可以继续进行。你打过猎吗?”
玉无缺微微一怔,说道:“不曾打过。”
杨子江笑嘻嘻地道:“那我来教你一手。你应该知道,大熊身上的东西才值钱,小熊身上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有时候出去打猎,没有找到大熊,只找到了小熊,应该怎么办?将小熊打伤,然后将它放走,它就会跑去母熊身边。
我刚刚审问过江玉郎这些手下,他们只知道江玉郎做过什么事情,不知道江玉郎将要做什么事情。不过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我已经听出来,江玉郎应该是极乐丸的主人的同伙,而不是普通的走狗,但江玉郎能做极乐丸的主人的同伙,仰仗的应该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后的人。
所以我命令一个瘾君子,将这些人通通杀了,而江玉郎还在那间客房里昏迷不醒。到了晚上,他才会醒过来,你猜他走出客房,看见这满地尸骸,发现你被人带走了,他的手下也被人杀死了,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我想他一定会和小熊一样,为了活命,逃到大熊身边去。到时咱们就跟在他的后面,他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我想咱们一定能见到他背后的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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