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只道贾珂是要借他的名字狐假虎威, 点头道:“我本就打算将江玉郎满门老幼良贱,杀个一干二净。江琴既是江玉郎的老子,我自然不会留他活命。你去做。”
贾珂一笑, 说道:“他家一共就两个人,你想杀他满门老幼良贱, 只杀这两个人, 未免太不解气。我认识几个盗墓掘坟的高手, 可以帮我把他家的死人挖出来晒晒太阳,抽抽鞭子,可否让他们冒充你的追随者?”
黄药师心知倘若贾珂只想掘坟鞭尸,直接派人去做就是了, 没必要借自己的名义,不由一怔,随即明了,说道:“你是想将江琴引出来?也是, 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是个杀人如麻的邪魔外道,江湖上谁不知闻?这件事别人做不出来,黄老邪一定做得出来。说追随者就不必了, 听着太不可信,就说我的弟子, 为了讨我欢心,找不到江玉郎, 就去掘江玉郎的祖坟了。”
贾珂和王怜花回到帐篷,王怜花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是他们从那一百二十七人身上搜出来的。据那一百二十七人说,他们本是打算用信封中的信笺, 写一封信,系在海东青的腿上,让它将信寄给江玉郎。
王怜花抽出信纸,信纸是空白的。
他将信纸铺在桌上,看向贾珂,问道:“写什么好呢?”
贾珂道:“越简洁越好。我看直接写:‘江玉郎:玉箫道人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你和江琴都死定了!’就行。末尾写上咱俩和老黄的名字。”
王怜花有点嫌弃,说道:“这么写也太直白了。”
贾珂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咱们是要放狠话,当然得直白一点,简洁一点,让人一下就看到重点,这样才能显得杀气腾腾。你引经据典地写上几百字,文采是有了,气势可就没了。”
王怜花“嗯”了一声,提笔而就,写下了这封信。然后将信仔细一看,见信尾署名处,并排写着他们三个的名字,实在有点傻,便在他和贾珂的名字之间,画了一个心形。
贾珂忍不住一笑,将信笺卷了起来,塞入一个小竹筒中,盖上了盖子,涂上了火漆。
王怜花打开笼子,将海东青抓在手里,贾珂用铁丝将小竹筒绑在那海东青的左足上,又拿出一个小竹筒,筒底有一个小洞,他用铁丝将这个小竹筒绑在那海东青的右足上,将墨汁灌了进去。
王怜花走出帐篷,将海东青往上一掷。海东青振翅向西,越飞越高,很快便消失在白云之间,右足上绑着的小竹筒里的墨汁,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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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推开屋门,就见玉无缺平卧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明明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也没有转头看他。
江玉郎微笑道:“玉兄,你已经三天不吃饭了,你今天还不打算吃饭吗?”
玉无缺淡淡地道:“不错。”
江玉郎缓步走到床前,微笑道:“玉兄,你很敏锐,只吃了一口,就察觉到我在饭菜里放了毒药。可是你乖乖吃饭,中了我的毒,也不过是筋脉尽毁,失去武功,你一口也不吃,挨上几天,失去的可就是你的性命了。武功和性命,孰轻孰重,难道你分辨不出来吗?”
玉无缺淡淡地道:“真是不巧。和性命相比,我觉得武功要更重要一点。”
江玉郎鼓掌笑道:“好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丈夫!你自己的性命和你的武功相比,武功要更重要一点,那你那两个好兄弟和你的武功相比,又是哪个更重要一点?”
玉无缺微微变色,问道:“你这是何意?”
江玉郎微笑道:“你应该知道,你们的人,如今都在我的手上,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你那两个好兄弟。你不愿意吃饭,那我将贾珂的手切下来,送来给你做下酒菜,你是不是就愿意吃饭了?”
玉无缺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不会的。”
江玉郎笑道:“哦?我为什么不会?难道我看着像是心慈手软之人吗?”
玉无缺淡淡地道:“我吃不吃饭,对你来说有何重要?你便是要用他们来威胁我,也不会用他们逼迫我吃饭。难道你有当人妈妈的爱好?”
江玉郎自从被王怜花阉掉以后,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不像男人,忽听得玉无缺说他喜欢当人妈妈,不禁大怒,扬起了手,向玉无缺脸上打去。
好在江玉郎跟着脾气暴躁,喜怒不定的邀月长大,最是能屈能伸,这一掌将要碰到玉无缺的脸颊,他便冷静下来,想到后面的事,急忙缩了回去,
他用手拢了拢头发,微笑道:“我这人有个怪癖,别人越说这件事我不会做,我就偏要做给他们看看。”突然提高声音,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就来到门前,说道:“公子有何吩咐?”这人叫陈三,是江玉郎的手下。
江玉郎微笑道:“你现在就去把贾珂的左手切下来,放在玉盘里,端上来给咱们玉公子当下酒菜。”
说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玉无缺,在心中默默计时。
一,二,三,四……
江玉郎本以为玉无缺最多撑到“十”,就会撑不下去,向他求情,哪知他连着数了六十下,玉无缺都不曾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江玉郎暗暗惊讶,没想到玉无缺竟会如此绝情,随即定了定神,转过头去,看向陈三,问道:“你怎么还不去?”
江玉郎先前跟陈三说,只要他说切掉贾珂的手,玉无缺就会向他服软认输,所以陈三只需配合他演这一出戏,不用真去找个人,切掉他的手。
但是玉无缺没有如江玉郎所想,服软认输,江玉郎也只能抛开计划,要陈三现在出去找个人,将他的左手切下来,冒充是贾珂的手。
陈三愣了一下,说道:“是,我这就去。”说罢,转身离去。
这里是山下的一处镇子,四通八达,交通便利,每天都有很多外地人经过这里。
江琴一早就在镇上买了一座带着院落的大宅,昨天晚上,他们就是在这座宅子里过的夜。
陈三走出宅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心中发愁,寻思:“贾珂这等养尊处优的人,手掌一定十分光滑,哪是生活在这等穷乡僻壤的人所能相比的?我去哪找他的手?”
正愁眉苦脸,忽见一个少年从远处街道上懒洋洋地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看着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旧的破棉衣,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补丁旁边还有破洞,棉花都从里面跑了出来,头发用一条黑色的发带,随意地绑了起来,从头到脚,写着一个字,那就是“穷”。
陈三见这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和贾珂年纪相仿,忍不住向他多看了两眼,随即转念,心想:“这小子一看就是那种家里揭不开锅的穷小子,而且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全家吃饱,一人不饿,所以衣服破成这样,棉花都要跑出来了,也没人给他补一补。他的手一定粗糙得紧,哪能冒充贾珂的手!”
陈三正待收回目光,那少年却也看见了他,见他看着自己,脸上登时挤出一个稍显谄媚的笑容,跑了过来,问道:“老板,有事要找人做吗?砌墙赶车,做饭洗菜,甚至带孩子,我什么都会做。”
陈三没有说话,向那少年的手瞧了一眼,但那少年的手垂在身侧,陈三站在他的对面,根本看不清楚。
陈三眼珠一转,心中忽生一计,问道:“你会带孩子?”
那少年点了点头,笑道:“老板别看我年纪轻,其实我家里有十个弟弟妹妹,他们都是我带大的。”
陈三吃了一惊,说道:“你家孩子还挺多啊!”顿了一顿,实在太过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你家是怎么起名字的?”
那少年笑道:“这个容易。我妈在哪里生下的孩子,就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像我是在乌伦古河旁边出生的,我妈就给我起了名字,叫作乌伦古。
我二弟是在一家医馆出生的,那家医馆对面就是一家烧饼铺,叫作艾孜买提烧饼铺。我妈说她生下我二弟的时候,闻着那烧饼的香味,一直馋的流口水。所以我二弟就叫艾孜买提。后来那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是这样起的名字。”
然后殷勤一笑,问道:“老板家里有孩子吗?男孩女孩?多大年纪?需要我怎么带啊?”
陈三道:“嗯,是个男孩,一岁多一点。照顾他的人,这几天不舒服,所以得找个人帮忙照看。嗯,你先给我看看你的手。那小孩皮肤娇弱得很,我得找个手掌比较嫩的人照顾他。”
乌伦古不疑有他,伸出双手,凑到陈三面前。
乌伦古虽然模样平平无奇,双手却非常漂亮,手指纤细,手掌修长,指尖和掌心都十分柔润。
陈三又惊又喜,心想:“这少年看着像是卖苦力的,不想竟有这样一双手。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刚迈出大门,就找到合适的了!”当下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手长得不错。嗯,一天一两银子,怎么样?”
乌伦古笑道:“老板,这一天是指整整一天吗?我今晚也留在这里过夜吗?”
陈三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今天留在这里过夜,三餐也包了,怎么样?你做吗?”
乌伦古面露惊喜之色,笑道:“我当然做了!多谢老板!”
陈三微微一笑,转身走进宅子,乌伦古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前厅,来到后院的一座小屋之前。
乌伦古奇道:“老板,那孩子住在这里吗?”
陈三道:“这屋子当然不是给孩子住的,你先进去换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再去照顾孩子。”
乌伦古笑道:“原来是这样。做一趟工,还有新衣服穿,我还真是走运!”说罢,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门一关上,就不见一丝光亮,
乌伦古道:“老板,灯在哪里呢?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三晃亮火折,笑道:“你现在可以看见了吗?”
乌伦古回头,就见陈三一手举着火折,一手举着匕首,刀身反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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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微笑道:“玉兄,你真的还是不肯吃饭?”
玉无缺淡淡地道:“莫非阁下真有做人妈妈的癖好?不然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在下吃饭?”
江玉郎见玉无缺如此不识抬举,也不想跟他客气了,冷笑道:“玉无缺啊玉无缺,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和和气气地招待你,你却对我冷嘲热讽,你真以为我拿你没辙了吗?
呵呵,你不是不吃饭吗?那你兄弟的血肉,你吃不吃?我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将贾珂的左手削成肉片,然后塞进你嘴里。你如今是我的阶下囚,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就能不做了?哼,天真!”说罢,拂袖而去。
玉无缺见江玉郎离开,忍不住松了口气。
江玉郎并不知道,像玉无缺这样在西方魔教长大的孩子,自小就会服用一些毒物,久而久之,他们的血液里就会带着毒素。
玉无缺虽然和其他人一样,都中了江玉郎留在神殿里的迷药,但他绝食数日,再没服下新的毒药,体内的毒素渐渐被血液里的毒素消解,昨天晚上,他的手脚就已经能做些简单的动作,今天早上,他甚至能提起一两分的内力来了。
玉无缺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江玉郎的对手,没法将其他人救出来,唯有逃出这里,想法子解了所中的迷药,或是联系上出去过生日的贾珂和王怜花,才能回来救出小鱼儿等人。
今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的内力恢复一两成了,就准备逃跑,但因江玉郎的突然到访,只好暂缓计划,这时见江玉郎离开,连忙走下了床,来到窗前,将窗户掀开一条缝,凑到细缝之前,向外张望。
只见屋外是一道篱笆,高约两米,上面用铁丝缠着好些短刀,刀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将这扇窗户完全挡住。
篱笆后面,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窄道,一个人走在上面还算宽敞,两个人并肩走在上面,肩膀就得紧紧地贴在一起。
青石板路后面,是一个挺大的水塘,犬牙般参差不齐的岩石将水塘围了起来。如今天气寒冷,水塘里的水都已凝结为冰,阳光照在上面,冰面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玉无缺一看见这道篱笆,心中就凉了半截,知道自己没法跳窗逃跑,只能从门出去。
他走到屋门之前,推开一条细缝,凑眼到破缝之上,向外张去。
只见门外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三四个人自门前走过,然后向他的右手边看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玉无缺向右一看,就见廊下坐着两个人,怀中抱着刀剑。
这两个人坐在这里,显然是在看守他,或是在看守住在旁边屋子的人,不知那人是不是小鱼儿。
他要想离开这里,须得想法子将这两人制住。
换做平时,他自然轻轻松松,就能将这两人制住。
可是现在,他只怕还打不过一个刚学会武功的孩子,又如何是这两人的对手?
玉无缺想了一想,突然回头,看向放在角落里装饰用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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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那两人名叫丁武和齐文,确如玉无缺所料,他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守玉无缺。
玉无缺以为小鱼儿也在这里,其实昨天江玉郎和江别鹤碰面以后,就兵分两路,江玉郎带着丁武、齐文等人,将玉无缺送到这里,打算说服玉无缺假扮贾珂之后,就将玉无缺交给他们在中原的盟友,江别鹤则带着小鱼儿等人去了别的地方。
江玉郎忙着招待过来接玉无缺的人,向他们打听中原的最新动向,顾不上玉无缺,丁武和齐文就坐在这里,帮他看守玉无缺,以免有人趁他不备,将玉无缺带走了。
这么冷的天,丁武和齐文不能进屋暖暖身子,舒舒服服的喝一杯酒,只能坐在廊下,听着寒风在耳边呼啸,冻得脸都僵了,自然满腹牢骚。
他二人正一个看着天,数着天上一共有多少白云,一个看着地,用树枝和一群蚂蚁抢食,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压着嗓子的惨叫声。
两人又惊又忧,一跃而起,见惨叫声是自玉无缺的房里传出来的,连忙踢开房门,抢了进去。
两人跨进屋子,向床上一看,只见玉无缺躺在床上,便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低低地惨叫着,他脸上肌肉扭曲,满是痛苦之色,下半张脸和胸口的衣服上,都沾满了鲜血,看着十分可怕。
丁武和齐文皆是大惊失色,奔到玉无缺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玉无缺剧烈地咳嗽起来,说道:“我……咳咳……我……旧疾发了!有没有……咳咳……有没有……水?”
齐文见玉无缺咳嗽的如此剧烈,似乎心肝肺都要咳嗽出来了,不禁心惊肉跳,忙道:“有,有!我给你倒!”说着来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床前,递给玉无缺。随即想起玉无缺现在没法动弹,便对丁武道:“你把他扶起来,我喂他水喝。”
丁武连忙坐在床上,将玉无缺扶了起来。
玉无缺软绵绵地靠在丁武的身上,时不时剧烈地咳嗽几声。
齐文压住玉无缺的肩膀,将水杯递到玉无缺的唇边,说道:“来,来,喝水。”
就在这时,白光闪动,齐文和丁武同时“啊”的一声,气急败坏地道:“你小子使诈!”
说话之时,身子一动不动,一个还扶着玉无缺的身子,一个还端着水杯给玉无缺喂水。
玉无缺这时也不咳嗽了。
他没有理睬他们,擦了擦下巴,直起身来,伸手点住两人的哑穴,从两人之间挪了出来,扔掉手中的两块碎瓷片,取过齐文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
这两块碎瓷片,是他担心自己力气不足,点不住两人的穴道,找的工具。
适才他用被子捂住花瓶,在床上弄碎,挑了两块碎瓷片藏在手中,然后趁着齐文和丁武没有防备,用这两块碎瓷片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玉无缺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江玉郎随时都会回来。
他必须赶在江玉郎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他回在床边,抓住齐文和丁武的衣领,拎着他们走出屋子,然后将他们放在廊下。
他又回到屋子,拿起齐文和丁武的刀剑,快步来到外面,将屋门关上,然后走到齐文和丁武身前,点住他们的睡穴,将长刀放进齐文的怀里,抽出长剑,将剑柄放在丁武的怀里,又将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玉无缺站在齐文和丁武面前,他的面前就是旁边那间屋子。
屋子里会有人吗?
会是小鱼儿吗?
倘若小鱼儿就在这里,他当然不能抛下小鱼儿离开。
他提着长剑,快步走到旁边的屋子,推门一看,见屋里空无一人,剑尖一垂,心中好生失望。
然后转身离开,走出一步,忽听得江玉郎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玉无缺心中一惊,没想到江玉郎这么快就回来了,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去找合适的地方,连忙将屋门一关,钻进了衣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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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走到走廊之前,见丁武和齐文坐在廊下睡觉,登时脸色一沉,大步上前,一人一脚,踢了过去,跟着就见两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咚咚两声,他们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碰到地面,江玉郎都觉得有点疼,他们却还是双目紧闭,呼噜一声接着一声,显然是给人点住了昏睡穴。
江玉郎脸色大变,快步来到玉无缺的屋前,推开屋门,见床铺凌乱,空无一人,来到床前,仔细一看,又见被子上印着一小块血渍,还有两块碎瓷片。
江玉郎伸手一摸那块血渍,血渍还有些潮湿,然后将手指凑到眼前,仔细一看,还能看见指尖上沾着淡淡的鲜血,看来玉无缺还没有离开多久。
他转身走出屋子,来到丁武和齐文身前,伸手去解他们的昏睡穴,试了几下,都没有解开,显然玉无缺的点穴手法十分特别,和他的点穴手法截然不同,所以他解不开这两人的昏睡穴。
江玉郎很快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心想:“玉无缺中了迷药,决不可能自己离开。他一定是被人带走的。这人的武功一定不高,所以他只敢将玉无缺救走,却不敢过去找我。”随即一笑,心想:“玉无缺,你以为你不吃饭菜,我就没法给你下毒了吗?虽然时间太短,不一定有效,但我还是试一试。”
他叫来七个手下,命他们一人端着一个小碗,碗中放着半碗热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将锦囊解开。
这锦囊一拆开,立时便有一种异香飘了出来。
江玉郎从锦囊中取出七枚深褐色的丸药,逐一放进七个小碗里,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说道:“你们六个端着这碗水,在镇上转一遍。你就端着这碗水在家里转一遍。看看这极乐丸的香味,能否将玉无缺引出来。”
七人领命而去,陈三走了过来,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说道:“公子,这只手怎么办?”
江玉郎看也不看,冷冷地道:“放厨房去。玉无缺回来了,就给他做下酒菜吃。”
陈三笑了笑,端着那盘断手,转身向厨房走去。
江玉郎负手站在院子里,越想越气,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终于冷静下来,正待转身离开,突然之间,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布料撕裂的那种轻响。
他侧头看去,就看见了一扇紧闭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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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柜里放着几件衣服,玉无缺一进衣柜,就蜷缩起来,用衣服盖住自己,尽量放缓呼吸。
他这时功力还未恢复,躲在衣柜里,只能听见外面说话声不绝,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衣柜里太过舒服,他一进衣柜,眼皮就越来越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挪了一下衣服,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这股淡淡的异香非常熟悉,似乎从前在哪里闻过。
是在哪里呢?他却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他一闻到这股淡淡的异香,便觉全身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痛痒难当,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就好像有人一会儿将他放在冰水里浸泡,一会儿又将他放在蒸笼里炙烤似的。
他牙齿格格打战,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只能将衣袖塞进嘴里,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整个人便如刚洗过澡一般,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但是他却感觉不到汗水的存在。
他甚至都要忘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又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了。
他只记得那股淡淡的异香,是自某个地方传过来的。
是这件衣服。
他拽过来这件衣服,闻了一下,便即放到一边。
不,是那件衣服。
他从身下拽出来那件衣服,闻了一下,忍不住将衣服撕成了两半。
衣服撕破的声音,在这幽闭的空间里甚是响亮。
玉无缺听到这道声音,总算从迷幻的渴望之中清醒过来。
他想起适才自己那副狂态,浑身一颤,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随即又觉全身痛痒难当,对那股异香的渴望愈发强烈,他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想要那样东西。
但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知道此刻决不能出声,便将满心的渴望,都倾注在牙齿上。他用尽全力,将手臂咬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试图以手臂上的疼痛来抵抗对那异香的渴望。
可是这好像没什么用处。
他挣扎着,痛苦着,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变亮,一阵冷风拂在他滚烫的脸颊上。
他面前恢复些许神智,侧头看去,就见江玉郎站在外面,狞笑道:“玉兄,原来你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江玉郎就倒在了地上。
非常干脆利落地倒在了地上。
玉无缺一愣之下,又见陈三站在外面,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瞧了他一遍,就好像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似的,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个姑娘,我现在救了你,还可以找你开开心,等我玩腻了,就将你用绳子捆起来,卖到妓院里,赚点零花钱。但你是个男人,我救了你,有什么好处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气人,但是玉无缺只听见了几个字,就被那阵浓烈的异香吸引住了。
那阵异香便如蛛网一般,紧紧缠在他的身上。
他体内本来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给这蛛网一缠,竟似有十万只蚂蚁同时啃噬。
然后那十万只蚂蚁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的手脚,他的身体。
他不用亲眼看见,就知道异香是来自哪里。
他扑到了江玉郎的身上,伸手去拿江玉郎放在怀里的锦囊。
可是手指还未碰到锦囊,便觉后颈一痛,跟着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玉无缺睁开双眼,首先见到的是天花板,和他先前待的那间屋子的天花板一模一样,不由一惊,心想:“我到底还是被江玉郎抓了回去。”跟着挪动手脚,手脚竟然无法移动,一怔之下,低头一看,就见几根极粗的麻绳,紧紧缠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捆在了床上。
玉无缺心想江玉郎这是怕他又一次逃跑,所以直接将他绑在了床上,让他连床都没法下了,不禁暗暗苦笑。
他侧过头去,还没看见屋门,就觉口水自嘴角边流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嘴里似乎塞了一团手帕,不知已经塞了多少时候,他的嘴都麻木了,所以一开始甚至没有察觉,嘴里面塞了东西。
玉无缺连忙转回头来,继续盯着天花板,感觉口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这滋味简直让他发疯。
突然之间,耳旁响起一道声音:“为什么你只往那边看,却不往这边看?”
玉无缺心中一惊,侧头看去,就见一个很清秀的少年,懒洋洋地侧躺在他的身边,一手立起,撑着耳朵,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少年赤着上身,盖着被子,也不知下面有没有穿衣服。赤着的上身上,布满了抓痕和咬痕。
玉无缺看着那少年宛如事后的模样,登时如遭雷劈,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一下,但是身体被麻绳紧紧捆着,他根本移动不了。
那少年笑了笑,说道:“对了,你嘴里塞着东西呢。不拿出来,根本没法说话。”说着伸手取出玉无缺口中的手帕,随意扔到了地上。
玉无缺沉默片刻,不知是因为脸上太过僵硬,还是因为他现在心乱如麻,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问道:“这位公子,请问在下的面具……”
后面的“还在脸上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少年向桌子瞥了一眼,笑道:“在那里呢。你可真是一个怪人,见到我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是谁,不是问我这里是哪里,不是问我为什么没穿衣服,居然是问我面具的事。”
玉无缺暗中叹了口气。
倘若这少年没有和他同床共枕,没有不穿衣服,身上没有这些暧昧的痕迹,那他现在就可以很淡定地说,抱歉得很,我要杀了你,因为你取下了我的面具。
但是这少年和他同床共枕,身上不穿衣服,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二人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而且看这少年身上的痕迹,就能看得出来,刚刚一定是他主动的。
再想到此刻他正被几根很粗的麻绳,紧紧地捆在床上。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一定是他适才兽性大发,对这少年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后来这少年终于找到机会,将他打晕,然后用绳子将他紧紧地捆在床上。
玉无缺平生从未如此歉疚,如此痛苦,如此厌恶自己。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欺负妇人女子的人,其中以采花贼最令他不齿。
可是现在,他竟然变成他最痛恨的人了。
玉无缺闭上了眼,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但他还是睁开双眼,凝视着那少年,缓缓道:“我很抱歉。”
那少年懒洋洋地道:“你确实应该抱歉,毕竟你害我损失了好多东西。”
玉无缺只当那少年说的是他的清白,沉默片刻,说道:“我会补偿你的。”
那少年叹了口气,说道:“我损失的东西,你是补偿不了我的。”忽然笑了笑,说道:“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玉无缺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他一直觉得,那些侮辱妇女的采花贼,都应该用性命偿还。
那少年虽然不是妇女,但他却是一个采花贼。
他一字字地道:“我可以将我这条命给你,只是我得先去救小鱼儿,等小鱼儿平安无事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取走。”
那少年淡淡地道:“我若想要你的性命,不用你点头,我就随时都可以取走。你这个补偿,在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你还是换一个补偿。”
玉无缺脸色惨白,苦笑道:“你不要我的命,那你要什么?你是要我娶你吗?”
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古怪一笑,似乎认定玉无缺是在耍他玩,于是决定也陪着玉无缺玩一玩,笑道:“好啊!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老婆。你若是愿意娶我,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当然也不需要你补偿了。”
那少年的话在玉无缺听来,实在有点奇怪。
玉无缺以为自己害得那少年失去了他的清白。
清白没了就是没了,为什么他和那少年成亲,那少年的清白就是他的清白了?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玉无缺的心不由跳得很快,问道:“这位公子……”
那少年哈哈大笑,说道:“咱俩都已经成亲了,你干吗跟我如此客气。我叫杨子江,你怎么叫我都行,但是千万别叫我‘杨公子’,听起来也太生疏了。”
玉无缺摇头苦笑,心想:“我没有和你说,我要和你成亲啊。我只是问你,难道非要我和你成亲,才能弥补你的痛苦吗。”但这时他也不顾不得这些了,他直直地望着杨子江,问道:“杨兄,你说你损失了很多东西,请问都是什么东西?”
杨子江道:“我想想啊。”然后扳着手指,跟他算账:“一只烤鸡,两个馕饼,一坛酿的不太好的葡萄酒,一个半柿饼,两个蜜枣,还有一壶和白水没什么区别的茶……哦,对了,还有两件衣服和一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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