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虽然这个形容很恶心，但是确实是非常像，特别是当锅里辣汤翻滚时，那一满锅米白色的点点在汤面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季南从没想过这碎方便面煮出来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直视方便面了。
何与别顶着那块方便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锅看了几秒，随即一寸寸地扭头看向季南。
“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何与别伸手将那块方便面从头顶拿下，“故意的？打击报复？”
季南火气有点儿上蹿，但他还是压着脾气：“抱歉，一不小心捏碎了。”
“这能是一不小心的事儿？你这手劲儿得多大啊才能是‘一不小心’。”何与别满脸‘你逗我玩儿呢’的表情。
季南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反手又拿了块方便面，跟先前那块一样，才刚撤夹子，那块面饼就碎成了渣渣。
面屑跟下雨似的，淋了何与别满头。
何与别仰头盯着季南看了几秒，骂了声操，他从位子上蹿起来，做着和小狗甩水一模一样的作，勾着脑袋乱甩。
“诶诶，你这人咋了，狂犬病发作啦？”旁边的人喊道。
何与别又扒拉了几下头发，他抬头看向那人：“是啊，发作了，要不要我哐两声给您听听啊。”
“神经病吧！”那人嘀咕着瞪他一眼，提上包喊了声结账。
季南不知道何与别这搁哪儿、搁任何地方、搁任何人都能随时发疯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但他能确认的就是，这人脑子是真有点毛病。
傻逼的气质一览无余。
季南冲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碎渣给拍掉，他横看了眼何与别：“你要是还不信，可以自己拿一块试试。”
“是么，那你坐这儿，”何与别朝自己的座位一指，“我试试能不能捏块方便面淋你满头。”
季南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又转了回来落他脸上，在秒数间思索着是用椅子抡他好，还是用巴掌呼他。
这人真的是太欠了。
但何与别显然是没那个眼力见的，他弯腰用汤勺往锅里搅了搅，又翘着个兰花指撇了撇，不知道捞出个什么东
西冲季南眼前一怼。
他问：“这是你头发吧。”
季南冲那贴着勺壁的头发看了眼：“不是。”
“不是？”何与别拔高了调子，他用俩指甲盖将那根头发拎起来，怼到季南侧额边，“这么个小卷毛不是你的？”
“操！有油啊！”季南急忙侧身，他又看了眼，嗯....应该，好像，是他的。
毕竟....那头发实在是太卷了，像是半截煮出来的方便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按道理，头发落人锅里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不对，可何与别这态度实在是让季南心虚不起来。
季南烦躁地将他手拍开：“是我的怎么着了吧，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文明社会，和谐你我他，”何与别将火一关，他指了指锅，“你去给我重新打一锅，钱记你账上。”
听着这话，季南愣了愣，他本以为以何与别这股子疯劲儿，俩人今天不打一架这事可能都过不去。
但他没想到，何与别竟然只要他重新打锅汤来，这....属实有点出其不意。
季南盯着他看了会儿，没再多说，提上那绿色的小锅就准备往外走。
“哎，顺便打碗蘸料，”何与别喊了声，“多加点儿辣椒，干的，不要剁辣椒。”
汤锅三块，蘸料不要钱，可这跟使唤佣人一样的语气把季南弄不爽了。
他把锅往桌上一砸，指了指：“我只管这个。”
何与别没回话，只是将那装着一堆碎屑的蘸料碗推到季南眼皮底下，抽了双筷子，从那尖尖顶上夹出根小细卷毛，然后把那根头发丝儿冲季南眼皮子底下一送。
此时无声胜有声。
季南心中千万匹草泥马奔过。
秋天到了，万物要开始掉毛了。
看着那根小卷毛，季南顿时尴尬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也没脸再瞎逼逼什么，端上锅就迅速地跑了出去。
等他一手端着辣汤锅，一手端着蘸料回来的时候，俩人里间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何与别正翘着个二郎腿，跟大款似的坐那儿带着个耳机看视频。
季南走过去将汤锅放好，将蘸料碗冲他面前一推，隔断了他看屏幕的视线。
“搞好了？”何与别摘了只耳机看过来。
“嗯，”季南坐下，顺手舀了勺
汤替他把蘸料冲散。
“服务的还挺周到，”何与别笑了笑，他抽了双筷子搅匀，“谢了啊。”
从一开始使唤人的时候，何与别就是理直气壮的，这陡然间给季南来了声有礼貌的谢谢，倒是叫他有些缓不过神。
季南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干巴巴地哦了声：“...不用谢。”
何与别偏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又把脑袋扭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其实刚才季南都打算走了，但来这么出，他不仅面没吃到，锅里剩的那大半兰花干也给煮白了，软趴趴的一堆，特没劲儿。
季南按了按胃，还有空的，没吃够。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提起筷子将那锅里的兰花干舀出来，再准备从转盘上抓一把。
只是他这才刚伸手，就被人用筷子敲了一下。
“松手，”何与别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了点儿恶狠，“说好了这轮兰花干是我的。”
季南扭头看他，说实在的，他其实特别想怼一句谁他妈跟你说好了的。
但是何与别这话又说的，特像抢糖吃的幼儿园小孩儿，季南觉得自己要是跟他争下去，简直就是拉低了档次，显得他智商全无，幼稚至极。
季南的嘴角抽了下，没回话，偏手拿了把腌鱼片。
与此同时，何与别也快速地将兰花干一扫而空，两人齐齐将手中的串串扎进锅里。
这家的腌鱼片挺鲜嫩的，季南数着八秒，到时间后他便将鱼片从中捞出，裹了蘸料，没两下，手旁的竹签堆便又增加了高度。
鱼片不饱腹，虽说吃了一大把，但吃完后季南觉得还是没饱，他冲转台上扫了眼，准备伸手去捞碗红薯粉。
红薯粉吸味，下锅后跟着热汤翻滚，咕噜咕噜的，季南听着有些晃神。
但就在这一片嬉笑的嘈杂中，一阵像是破旧电流的rap声从旁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一些快速闪过的韵脚。
“look at me....fue....”
这歌....操！
季南跟雷达探测器似的扭头，声音是从何与别那破烂耳机里漏出来的，他顺着耳机线看过去，支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国外最有名的hippop采访节目。
而屏幕上正在说话的那人，是季南最喜欢的新代rapper之一，XXXtenta。
“你...你这段视频是哪儿找的？”
季南震惊了，他没想到在这么个破小县城竟能看到有人看这个。
“什么？”何与别摘了只耳机。
声音漏的更多了，季南不用靠近都能听清，放的就是《look at me》。
其实这话问完后季南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他和何与别这关系实在是有些尴尬，但是他又实在是想看，XXXtenta的那首歌实在是太炸他了，简直是踩着他乐点唱的。
季南清了清嗓子，稍微靠近了些：“我说，你这段视频在哪儿找的，我...好像没看到过。”
“这个？”何与别点了下屏幕。
“嗯，”季南点了点头，“我挺喜欢XXX的，他的视频我基本上都看过了，但是这个...”
季南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含义两人都懂。
何与别有些惊愕地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季南会这么说，但也有可能是惊讶于季南的服软，毕竟刚才俩人剑拔弩张的，差点没互扇对方耳光子。
“...哦，我也挺喜欢的，”何与别说，“外网找的，昨天才出，去油管上就能看。”
昨天才出，那难怪了，季南这几天都没上外网，因为他爸公司的外网欠费，他也跟着不能用，按照以往欠费交钱的尿性，季南不知道他这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
季南心有点痒，他又冲何与别手机屏幕上瞟了眼。
“想看？”何与别察觉到他的小作。
“...啊，是，”季南有些尴尬，“我那个接外网的欠费了，没办法上油管，你....”
“哦，那一起看呗。”何与别倒像是个没事人，他把耳机一抽，顿时那声伴着诡异hook的暴喊rap就在店子炸开。
Yeah! Look at me!fue!
Fue!
Fue!
Fuck....
在下一句出来之前，何与别手忙脚乱地按了音量键，但已经晚了，坐前排那几个穿着大背心的糙汉子，跟见了鬼似的齐刷刷扭头冲他俩看来。
一时间，店子里除了锅里热汤的咕噜声，就再没其它的声响。
季南尴尬之余，还有些心慌，毕竟那几个人的肌肉...不是假的，他心里琢磨了下，他们，可能，应该，听不懂英文吧...吧。
“咳，”正当季南呆愣时，坐一旁的何与别了，他举起啤酒罐冲那几人举了举，念叨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法治法治法治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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