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欺君子(一)

    第九十章欺君子(一)

    周芷若道:“巧言令色鲜矣仁,说得就是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妖女罢,如今我们半截都埋在黄土里,你还有心思这般天上地下地开起玩笑,若是出不去……赵敏,若是出不去了,生生饿死在这里,你可还笑得出来。”

    赵敏嘻嘻一笑,道:“那又何妨,若是周姐姐饿了,我便割肉烤了同你吃,周姐姐吃的高兴,赞一声珍馐、美味,我便能喜笑颜开,做梦都笑醒了。”

    周芷若眉头一皱,嗔道:“瞎说什么,你把我当书房那个食肉啖血的怪物么?”赵敏道:“不瞒周姊姊,你呀嫌弃我的肉,我可是想咬你一口极了。”她说着嗷呜地小小张口,又道:“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自诩是个伪君子,此时这便宜我便让给你了。诺,你先咬我一口便是。”赵敏说到此处,伸出小臂,似笑非笑地递在周芷若面前。

    周芷若这口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正愣在半空之时,便听赵敏“啊”地又叫了一声,道:“……周姊姊,我……我好像明白了。”周芷若疑惑道:“什么?”赵敏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书册里夹得画像,说的便是孟有禁罢……”

    周芷若道:“这有什么可恍然大悟的,有禁二字指的应就是——行止有禁,他家中长辈望他从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意思,成个真君子,只是这人卑鄙下流,是个十成十的真小人罢了。”赵敏闻言失笑,道:“非也非也,行止有禁,孟有禁只得了一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孟有禁也只得了不为的那一半。若是还有另一半……”周芷若皱眉打断道:“另一半?你是说,孟有禁还有个兄弟,叫孟行止?孟有为?”

    赵敏神秘一笑,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五成模糊臆测。周芷若仍狐疑地瞧着她,赵敏却只是讳莫如深地笑,仿佛一个揩油吃的狐狸,周芷若竟觉得她背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探出来左摇右摆,一派老谋深算、成竹在胸的模样。于是气结道:“你说是不说?又在卖关子了?”赵敏又是笑而不语,周芷若见她眼中仿佛带了一把钩子,将自己心弦反复撩拨,不知哪里来得一股气涌上胸口,用空手捏住赵敏下巴,道:“你说是不说?”

    周芷若见赵敏只是眨眼卖乖,并不言语,不由心中更气,但她何曾学过那些威胁逼供的手段,赵敏见她似是被自己激将,更是笑得开心,侧脑袋凑到周掌门耳边悄声道:“周掌门不会逼人开口,我来教你。涌泉穴在足心正中,乃是足少阴肾经的起端,感觉最是敏锐,你只需伸出两指运足三成九阳功,点在涌泉穴上,便能让人感到千万只蚂蚁同时在脚底爬动啃噬,这可比刀剑皮鞭伤人来得更痛苦啦。”

    周芷若听赵敏所言,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通红之余,竟生出了几分急智,突然道:“我明白了!面具男认识孟有禁。”赵敏无声嗤笑,向后微微撤开,正经道:“周姊姊机智过人,深得我心。”

    周芷若已知她心中诸般计较,只负气感慨道:“我哪比得过郡主娘娘算无遗策。”赵敏见她懊恼,微笑着接过话头解释道:”那面具男雕刻孟有禁人像,却不知他也在观察自己。面具男住在孟家的谷中,孟有禁却只暗中偷瞧他。足以说明,一者,这二人相互认识。”周芷若问道:“其二呢?”

    赵敏诡秘一笑,答道:“两个人相互认识,却要装作互不知晓,做事都要偷偷摸摸,周姊姊,你说这是为什么?”周芷若闻言面色古怪,只腹诽:敏敏这番话讲的……直像是暗通款曲似的。口中却答道:“不仅如此,幽居深谷,还要戴着面具不得见人,这可真是奇怪。”

    赵敏应道:“更奇怪的是,你瞧他这模样,持刻刀都不稳,怕是内伤比我还重。但坐拥得天独厚的寒潭,日日饮冰鱼,苟延残喘也就罢了,却能咽喉肺腑丝毫无损,可是羡煞我了。”周芷若道:“寒毒本就难除,更何况这般深重毒性,上一个我曾见过的寒毒缠身之人……便是……”

    赵敏接道:“青翼蝠王韦一笑。”

    二人说道此处,便已将其中因果捋顺大半,停住不语,但均是了然于心:谷中面具男的寒毒同韦一笑异曲同工,皆靠人血抑制,孟有禁十天半月便绑架名少女弄成半残,送来谷中,就是为了豢养这个服冰鱼吸人血的怪物。二人关系如此畸形,明明相互认识,却还要假装疏远,实是过分蹊跷了。

    赵周二人沉默半晌,赵敏突然开口道:“孟氏兄弟一说纯属我的主观臆测,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能摘掉他的面具,真相定会昭然。”周芷若道:“今天方才第五日初,你便如此跃跃欲试要去自找麻烦,难道前两日过得不够惊险,郡主娘娘仍不满意?”赵敏巧笑嫣然,将周芷若一拉,撒娇道:“周姊姊难道不好奇吗,这人为何要戴着面具?难道……难道他真是石像鬼吗?”她突然嗷呜半声向周芷若怀中一扑,唬得周掌门身上蓦地一抖,却没敢向后闪避,只结结实实地将她接了个满怀。

    二人兀自玩闹半晌,周芷若被她讲得心中也是蠢蠢欲动,对这深谷鬼怪的乱象好奇极了,但不过一瞬便又懊恼起来,心道:如今被困在这塌了一半的石室里,纵使不被闷死,不过几日,果子吃完了,只怕也要饿死,我还胡思乱想什么别人家事。但她心里想得哀怨正经,却被赵敏催着拥到小孔边上,继续偷瞧别人家书房。周掌门终不过二八少女,难逃少年心性,不过一会儿,竟也将生死大事忘个一干二净,同赵敏一般窥探得津津有味起来。

    这处乡县地动频发,孟氏一族在谷内建筑许是都考虑到了这层,因此楼宇屋舍都未受太大影响,只几座架子倒伏于地,石像滚落书籍四散,反而是密室受地底寒泉腐蚀侵激,塌陷严重。此时面具男入了书房,将书架扶起,瞧见布袋里的女尸,先是一怔,随即默然跪坐于尸身旁,将余下的半截少女石像雕刻完整,分别用小板车拉了出去。

    赵敏看得一阵恶寒,周芷若以为她心下不忍,只伸手轻抚赵敏头顶青丝,柔声安慰。却不料赵敏开口嫌恶道:“板车原来是做这用途,真是好不腌臜!我……我竟在上面躺卧坐了数日!哎呀!周姊姊!”

    周芷若闻言哭笑不得,只得岔开话题,道:“孟有禁将绑架来的少女、旅人从暗道送入谷中,面具男取用之后,照原样雕成一个活灵活现的石像作为替代,纵使有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石像鬼作祟。孟家更可以装作敬畏谷中鬼怪,封谷供奉,免了闲人发现其中秘密。”赵敏应道:“近年战乱不断,路有饿殍,寻常流民更是比比皆是,对乡县地保而言,走失女子也不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故。”

    周芷若轻轻瞥她一眼,生怕赵敏再瞧见什么脏眼睛的事,败了胃口。于是挡住小孔,只让她专心运功,连佛经都不许赵敏瞧了。

    许是因为经脉渐行通畅,内力运转较前几日快了许多,赵敏竟渐渐入了定,足足行满了一个半日夜,待她周天未尽却被书房内巨响吵醒,已是第七日晌午了。赵敏猛地睁眼,正对上周芷若关切目光,她微微摇头示意无碍,于是周芷若便将小孔让给她去瞧。

    第七个日已是九阴真经疗伤的最后关头,在前面这七日六夜之中,周芷若在寒泉从旁协助下,已然将赵敏体内软筋散尽数化了。此时内伤好了大半,赵敏面上也不复前日苍白垂死的蜡色,渐复生机红润来。这最后半个日夜,正是她二人功行圆满的关键时刻,若是大功告成,二人内功更上一层楼,若是功亏一篑,只怕一朝走火入魔,经年不得寸进了。

    周芷若与赵敏手掌相连,自然感到她突然内力一阵激荡,连忙握紧赵敏的手,对她郑重道:“你说了要听我的话,就不得反悔,此时你务必答应我!最后关头,练功重要,绝不可分心他用!绝不可出声!牢记!周天之中!‘不得双掌相离,不得起立行走,不得同他人讲话’!”

    赵敏踌躇片刻,轻声应道:“好!”她好声刚落,书房又是一阵“轰隆隆”嘈杂巨响,赵敏咬了咬唇,复又闭上双目,运满最后一日的大周天去了。周芷若见她应诺,长出一口气,转而凑到小孔去瞧书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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