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姻缘薄（九）

    第六十二章姻缘薄（九）

    周芷若只听得她的声音响近耳畔，却不见她唇齿开合，心中不由便出现了“传音入密”这四个字，也不知怎地，前些日子仿若坚硬麻木隔绝爱恨的心脏倏忽间冰雪迸裂，生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罅隙，她深吸一口气，血气从那罅隙中向上翻涌，疼痛难忍。

    无辜反目、当面质问，都及不上心防松懈之时回忆中人笑颜道：

    “赵某传音入密的小秘密，便是只能耳鬓厮磨地讲话。”

    她忍不住回忆起赵敏温柔耳语，却又只得闭起眼，拳掌紧握定下心神。兀自挣扎痛苦间，听得那杨姓女子又传音道：“周芷若！速速敛屏心神！收了九阴白骨爪！”

    周芷若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双手颤抖僵硬，骨爪戾气锋利肆意，割开掌心嫩肉滴落满地鲜血。

    她愣愣地看了半晌，脑中却是赵敏在万安寺中被张无忌用暗器所伤之时，神游天外的目光。周芷若不合时宜地想道：那时……那时她想划花我的脸可是出自真心？

    杨姊姊见她浑然不觉外物，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利爪不知收敛，一副走火入魔之状，心中奇怪，心道：这小妹妹好生怪异，被逼婚之时不见走火入魔，此时已然被救调息得当，却一副想拿九阴白骨爪抓花自己脸的鬼模样。

    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不过因她自己“传音入密”引起的罢了。

    她心中不解，摇了摇头，运转内劲，置神功于舌尖，轻声喝道：“周芷若！”

    杨姊姊这边甫一出声，赵敏那边也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对上被当头断喝叫醒、卒然睁开眼的周芷若，赵敏颜色不异，远远地看着周芷若，周芷若看她神色温柔淡漠克制疏离，与回忆中眉目含情自得风流的模样相去甚远，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心中恨意丛生道：周芷若，你不过自作自受罢了。又狠狠咬在舌尖之上，用衣袖拂去鲜血。

    杨姊姊见她终于双目清明，也不再多问旁的，直截了当地传音道：“我家九阴真经可在你那里？”

    周芷若讶异一瞬，又想起这女子神通广大非自己可想，也不装糊涂，反问道：“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她运功久未开口，嗓子已然干哑，声音低沉苦涩。

    杨姊姊闻言笑着传音道：“你这小姑娘也是有趣，我尚以为你还要我动武，才肯承认知道九阴真经为何物呢。”她面上带笑，眼中也半分笑意都没有，看上去反而像是威胁人的冷酷模样。她接着道：“有趣，有趣，恰你良辰吉日，不如我饶你一个彩头，你答我一问，我也应你一问。如何？”

    周芷若道：“今日并非我良辰……罢了。你先回答我，为何你说……九阴真经……是你家中的武功秘籍？”杨姊姊眨眨眼，道：“九阴真经自我出生前便刻在我家墙壁上了，怎么不算是我家的？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了，该我问了……”

    周芷若没想到这便被强行开始了第一个问题，想反悔又已经来不及，只得听她问道：“九阴真经抄本你放到哪里了？”

    周芷若低眸沉思了片刻，心想：这女子所言九阴真经就刻在她家墙壁上不知真假，不过见她武功高深莫测，却不知比我高出了多少，也不至于骗我武功秘籍来练。于是道：“被陈友谅捉住之前，我便已经将它熟记于心，烧毁了。”

    杨姊姊闻言反而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也不追问，传音道：“怪不得我已感应不到它的所在了……该你问了。”周芷若听得她这么说方才明白为什么她竟毫不怀疑自己所答，原来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法子，活人可以感应死物。

    杨姊姊见她半晌不开口，疑惑道：“难道你便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周芷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杨姊姊笑道：“问出口的并不在意，心中所想却问不出口。既然如此，那我们换个玩法，你告诉我倚天屠龙现在何处，我便告诉你与你至关重要的三件事，如此便宜的买卖，如何？”

    周芷若道：“世人皆想得到倚天剑屠龙刀，此时你只用三个消息便买我一个天下人都想知道的秘密，如何算得便宜？”

    杨姊姊道：“我是瞧着你心眼其实不坏，又是小郡主心上人，方才如此便宜你，你却不识好歹？”

    她这话一出，周芷若不由便心慌地瞧向赵敏，见她仍毫不知情面色微疑地看着这边，猛然想起黄衫女子一直是用传音入密讲话，终于放下心来，重新与黄衫女子对视。只见黄衫女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听她道：“你心思这般重，可要苦死了小郡主。”

    周芷若恨意黯淡道：“我二人并无瓜葛。”

    杨姊姊道：“那这生意做不做？”

    周芷若沉吟片刻，问道：“与我至关重要的三件事是何事？”

    杨姊姊道：“性命攸关。”

    周芷若道：“性命于我已无关紧要。”

    杨姊姊道：“若是与赵敏性命攸关呢？”

    周芷若与她沉默对视半晌，道：“倚天剑屠龙刀在灵蛇岛的山洞中埋着，已然断裂，神兵被毁，你得之也无用。”

    杨姊姊听她所言，反而笑逐颜开道：“如此便好，改日去灵蛇岛取得刀剑，也算是终于功德圆满了。你如此在意赵敏生死安危，还要执拗气她伤她，年轻人就是太过傲慢莽撞，凡事若能想得通透些，也不至于总是徒增烦恼。”她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一派长辈教育晚辈的模样。

    周芷若避而不谈，只问道：“哪三件事？”

    杨姊姊道：“第一件事，你的九阴真经只得半本，是黄蓉女侠编撰的速成修炼所用。我可以给你剩下半本，却不是现在。”周芷若问道：“这与赵敏有什么关系？”杨姊姊兀自道：“现今这个武林，武道式微，这半本真经，足够你称霸武林。不过，若是遇到不世出的高手……却也……”周芷若打断她道：“这又与赵敏有什么关系？”

    杨姊姊无奈笑道：“第二件事就与赵敏有关，她被你所下的十香软筋散还没有解毒，而除了解药本身之外，能解毒的只有张无忌的九阳真经和你的九阴真经。”周芷若神色犹疑道：“……她还没解毒？为什么？你与她相识又身负九阴内力，为何不替她解毒？”杨姊姊脸色微微奇怪，道：“解毒法子太过亲昵，如何情愿？”

    周芷若冷哼道：“你与她早就相熟，做些亲昵动作又如何？”

    杨姊姊心道：这周芷若……这周芷若此时是在呷醋吗？

    她一阵头痛，道：“说起来，我兴许与小郡主师父同辈……”又怕周芷若再纠缠此事，接着道：“以我与峨眉渊源，你昔日所造业障若再重一些，我今日即使不杀你，也该废你武功，但……这原因也就是第三件事了。”

    “周芷若，殷离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