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姻缘薄（八）

    第六十一章姻缘薄（八）

    黄衫女子这句话虽表面责备，但细听之下却是一点呵斥之意都没有，反而对张无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亲切温柔。

    张无忌这般被个小姊姊当作小孩子对待，自觉行为举止也甚是不雅，脸上一红，不由便结巴道：“他……他，他们丐帮拿住我的……我的朋友，我只好出此下策。”那黄衫女子此时方才把目光从赵敏身上转向张无忌，微笑道：“丐帮乃是武林大帮，不会用这般下作的法子欺负峨眉派这个小姑娘，是也不是？”张无忌道：“可是……可是……”

    黄衫女子道：“可是你擒住了史火龙，所以丐帮也擒住周芷若来找回场子，是也不是？”张无忌道：“……可是…………不是……？……我不知道……”黄衫女子瞧他可爱，又笑了起来，转过头去瞧赵敏，神色间似笑非笑对着赵敏道：“小郡主，你说，是也不是？”

    赵敏本不想再插手这浑水，闻听她点名来问自己，只得抬起眼皮，叹了口气，道：“杨姊姊，你何必问我？”她此话一出，众人方才得知这黄衫女子原来姓杨，在场不伐混迹江湖已久耳目灵通的江湖前辈，不禁议论起哪家江湖豪门是姓杨的。

    杨姊姊冷着脸色嗔怪道：“许久不与敏敏见，竟不同我问好，还反过来怪我的不是。”

    赵敏无奈长作一揖，道：“敏敏见过杨姊姊，姊姊有礼了。”

    周芷若远远看着她们竟是老相识，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诡异的想法来：这女子如此温柔貌美，又待赵敏要好，不知……不知敏敏心中是否有所倾慕。思索之间身形一晃，又是一口淤血吐出，脊梁差点冲着陈友谅手里的剑尖去了，陈友谅自是不敢率先搞个乌龙，吓得向后仓促一退。

    自古以来劫持人质也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其中缘由再简单不过，不必明说。此时陈友谅下意识露了怯，在谈判一道上便转主为客，落入下风。杨姊姊微不可查地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做一副好人状，道：“丐帮拿住峨眉掌门无用，张教主拿捏住史火龙也无用，不如我数一二三，两边一齐放开如何？”

    果听得张无忌道：“甚好。”

    陈友谅却咬牙不语。

    杨姊姊明知故问道：“陈长老意下如何？”

    陈友谅牙关咬得越来越紧，他心中仍抱一丝侥幸，不答反问道：“尊驾惠临，不知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杨姊姊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

    张无忌从这女子进来开始，心脏便一直悬在空中，一会儿是惊一会儿是羞一会儿又是奇，这时听她问“混元霹雳手成昆”仿佛已经不足以再多惊讶一分了。他心中不禁想道：杨姊姊这般神通广大，兴许知悉我义父的下落，一会儿若有机会定要求她一求。

    陈友谅听得“混元霹雳手成昆”这七字，吓得脸上陡然变色，他适才还想试探这黄衫女子究竟知晓多少秘密，此时却被这一句反问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他心知这女子如此暗示定不可能是在诈他，而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的软肋，且并未打算给他留任何余地。

    杨姊姊仿佛也没打算听他回答自己，转过头去问丐帮九袋长老们，道：“这般公平的交易，陈长老不打算做，是何缘故？”掌钵龙头道：“……我不知。”其余长老或也摇头，或也大声质问起脸色难看的陈友谅来，单只传功长老眉头紧皱，紧盯张无忌史火龙二人不放。

    杨姊姊一抚掌，道：“是也，传功长老知晓了。”说罢，转头瞧赵敏，道：“小郡主呢？”

    赵敏微微点头。

    杨姊姊又一抚掌，道：“是也是也，敏敏也知晓了。”

    她话音未落，神色陡变，适才温柔满意的神态倏忽间寒意冲天，众人也没见她如何出手的，便见史火龙被一道利风击中，直直扑膝滑行到了她面前，张无忌本就没打算与她为敌，在劲风来临之前便下意识一个跟头从史火龙的肩膀上稳稳落地。

    杨姊姊道：“丐帮与我有些渊源，早年还是个孩童时便仰慕洪七公、黄蓉女侠的神功风姿英雄气概，对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魂牵梦绕难以忘怀。今日就请史帮主来演练一二，可否？”

    史火龙被她用神功硬生生拖到脚下，双膝着地姿势狼狈，两只腿也破了皮流着血，正哎哟哎哟地哼叫呻吟。众弟子见本帮帮主如此孱弱，让外人随便拿捏，无不羞愤难堪。且不论史火龙帮主身份，即使是个寻常长老，也不该就这样低头示弱。传功长老长叹一口气，双目闭上，不愿再瞧。

    杨姊姊见他如此脓包，不愿再做纠缠，冷哼一声，道：“这般货色还来冒充史帮主！当真胆大包天！”说着左手一挥，一道劲风扇在他脸上，正呈一个完整的掌印，打下了一片假鼻子，他抬起头来，假发也歪掉了半边，原来竟是个秃头。

    她言行之间，满场哄然，也不知是因为这假帮主太丢人，让丐帮弟子不愿回护，还是因为这作假已证据确凿太过明显，居然无一人出口反驳她。众弟子只是议论纷纷，长老们恍然大悟，一些性子烈的长老气得目眦尽裂，拿起兵器就要上前对假帮主一泄心头之忿。

    赵敏摇了摇头，不想理睬这番闹剧，继续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仿如打量地上月色。

    掌棒龙头气得话也不讲，上前便揪起地上的冒牌货啪啪啪左右开弓连打九个耳光，那冒牌货直被打得眼睛都肿的像包子一样，满脸红肿浮起，只会哇哇乱叫道：“不干我事！是！是陈长老！是陈长老叫我做的！”掌棒龙头力气甚大，冒牌货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就此不省人世。

    众长老这才反应过来，都去瞧陈友谅的位置，却只见周芷若一个人孤零零地半跪在地上，早不见陈友谅人影，众人只暗骂此人逃跑功夫一流，想见事情败露便逃之夭夭去了。执法长老质问道：“宋青书！你就在陈友谅身旁，怎会把他就这么放走？！”

    宋青书扑在周芷若身边扶着她，对执法长老冷冷道：“我只见芷若安危，其余关我何事？”

    执法长老被他噎住，也拿他无话，只能唤来座下弟子出门去追。

    杨姊姊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宋青书，又转过头去瞧众长老，执法长老对她恭恭敬敬道：“多谢姑娘拆穿此人阴谋诡计，不知可否见示姑娘芳名，好让敝帮上下同感大德。”

    杨姊姊道：“我与丐帮早年颇有渊源，是以来此相助，说来却也不算什么。姓名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久居深山不与外人往来，要个称呼也无甚用处。适才陈友谅见张教主随随便便就将贵帮帮主挟持，想来假帮主之事败露已在片刻，因此劫持周芷若便成了同时威胁张无忌与丐帮，传功长老已然看出来了。”她说到此处与传功长老略一点头，继续道：“假帮主一经张教主捉住，其实便已经成了陈友谅的弃子，张教主放不放他，于陈友谅已经无关紧要了。本来陈友谅不过是想威胁小郡主和张教主罢手，张教主一出手对付假帮主，歪打正着，却把陈友谅逼上了绝路。”

    她讲这么多，便是给众人说明来龙去脉，张无忌听到这个关节，心中不由得骂自己鲁莽差点害了周姑娘。杨姊姊看他神色懊恼，安慰道：“不过……以陈友谅功力也是伤不了周芷若的。”她说得是真话，张无忌却以为这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杨姊姊见张无忌兀自懊恼，便也不管他，拉过之前那丑陋少女，对丐帮众人介绍起真正帮主的独生女儿来。她揪出丐帮细作，又带来帮主唯一血脉史红石和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丐帮弟子无不感激涕零。她又嘱咐这少女将其中故事一一讲清，推脱自己还有要事，缓步行到周芷若身边。

    周芷若正坐在一边闭目调息，未过多久内息渐稳，淤血呕净，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甫一睁开眼就见这黄衫女子遣开了宋青书，正毫无喜色地瞧着自己。

    只听她道：“周芷若，你拿到九阴真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