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桂花（二）

    第十章桂花（二）

    张无忌那日离了绿柳山庄，便同韦蝠王和杨逍一同快马加鞭驰往武当山，三人跑死了数匹良驹，才终于在赵敏的人屠掠武当之前赶到山上。杨逍飞鸽传书寻教中支援，张无忌率先上山，见殿外围着无数服饰混乱的人，心中一紧，冲到了殿内。

    只见空相倒毙在地，一个少女扮作男装，端坐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椅子上，正对着张三丰。周围四五人紧紧围护着她，他们后面又站着无数随从人员，俱都神情警惕，精神凶狠抖擞。

    只听得少女娇声说道：“张老爷子，你年纪大了，莫反抗啦。你武当既然参与了围剿我明教，就别见怪我们来寻仇。”

    张三丰须发皆白，衣襟上挂了些鲜血的痕迹，但是气息之间却看不出受了伤，张无忌心中却焦急不已。若是张三丰受伤尚浅，那喷出血多半是黑色的，修养一两日就可痊愈，但今日喷出的竟是鲜红的血，显然是被偷袭之下伤了脏腑。

    张三丰轻轻捋了捋胡子，依旧神情平静，道：“客人远来，未曾恭迎，还望见谅。”

    少女道：“老爷子既然并不反对，那便让武当众位和我们一起走吧。”

    张三丰淡淡看向俞岱岩，道：“便如此吧。”俞岱岩心中一酸，心知师父言下之意是让自己保全武当传承，他手足俱残构不成威胁，敌人想必不会刻意对付他，武当今日无人，宋师兄他们也已经被掳，今日一祸，不知何果。

    张无忌突然出现在三清殿内，殿内众人均是一惊，那少女识不得他，但她身后的玄冥二老却对张无忌不能更熟悉。只听得鹤笔翁冷哼道：“小乞丐又来搅局。”

    张无忌紧着两步越过赵敏手下围成的圈子，拜倒在张三丰袍下，声音颤抖道：“太师父……”

    张三丰神色大震，却不上前扶他，只轻声和道：“无忌……？”

    张无忌抬头望向张三丰，他形貌轮廓与张翠山肖似之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殷素素的模样，全然就是个比父母更俊俏的少年郎，张三丰打眼一看，只觉得是个年轻时的张翠山站在面前，这才放下警惕，走上去将他搀扶起来。

    张无忌关切地问道：“太师父怎地被偷袭了？”

    张三丰叹气道：“不曾想空相是个细作，竟捧着空性大师的首级来暗算我，我去好意去安慰于他，反被金刚掌力所伤。”

    那少女奇道：“那张……张无忌？你是如何知道张三丰是被偷袭的？”张无忌见她率领众高手，但语气中仍是娇嫩稚气得紧。

    张无忌傲然答道：“我太师父内功外艺早已技臻化境，气随意动，岂是你们一般高手能敌的，今日被你们所伤，必然是暗算！我武当派师伯师叔，也哪里是你们能随便擒下的，多半是被暗算下毒吧！”

    少女被他噎住，转而道：“原来你是武当派的，那你随我走是不走。”

    张无忌冷哼道：“不仅我今日不走，我太师父也不会随你去的。”

    少女仿佛早已料到，道：“公子早说过有人要来搅局，真是神机妙算。”说着转头摆摆手道：“那我明教今日就连你一起收拾了，阿大阿二阿三。”话音未落她身后分出三人，迈步走了出来。

    只见那阿大是个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这人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那阿二同样的枯瘦，身材略矮，头顶心滑油油地，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却是精壮结实，虎虎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是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

    少女坐在椅子上，双目湛湛有神，隐隐有海水之蓝意，衬得鼻梁高挺好似异族一般，也难怪她说自己是明教中人，张三丰不起怀疑。她向身后挥手让阿三出来，道：“这是我家公子最不济的家人，来，阿三，你和张老爷子打两拳。”

    张无忌抬手挡住道：“且慢。你们是赵敏的人？为何要假扮我明教屠掠六大门派？！”

    少女冷哼一声，道：“你明教？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冒充我明教中人？谁不知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已成不死不休之势？今日你反而要救武当却是如何？你这个人怎么一会儿说自己是武当派的一会儿说自己是明教中人？真是反复无常。”

    张无忌本就身份尴尬，被她说的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得不言不语，兀自强硬地横档在阿三与张三丰之间。

    阿三得主人授意，轻喝一声，缓缓抬起左足，迅捷踏下，做了个起手的架势，众人细看地上，原来他不声不响已经硬生生踏碎了三块地砖。

    张无忌看得心惊，不知赵敏从何处招徕这么多这般的高手。踏碎一块地砖并无稀奇，可是此人却同时震碎了三块。踏碎地砖也无甚厉害，但这不声不响用内劲震碎的模样，却不仅是外家功夫了，反与七伤拳有形似之处，比起刚猛外功愈加伤人。

    张三丰叹口气，正欲抬手叫退张无忌。只听见两声清啸一前一后到了三清殿内，眨眼之间左右两边的梁上各站了一人，杨逍大声道：“蝠王真是轻功无双，杨逍自愧不如！”

    另一边梁上的人哈哈笑道：“我韦一笑轻功还是看得过去的！”说完向殿内张三丰抱拳道：“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见他称呼不同少女那些人，心中微微疑惑，也是拱手施礼赞他轻功卓绝。

    此时杨逍站在梁上，喝到：“小昭，当初你潜藏在光明顶上扮作口眼歪斜的丫鬟，如今不扮丑了，却在这里挑拨离间，假扮明教中人，是何居心？”

    少女闻言略有疑顿，她身后的鹿杖客抢声答道：“怎地？杨左使？我家主人看不惯六大门派围攻六大门派，替明教出头，你要恩将仇报吗？”

    杨逍冷笑道：“鹿杖客，你的意思是，我明教还要对你们这挑拨离间的小人之举感恩戴德不成？”

    鹤笔翁瓮声瓮气答道：“哈哈，正是此理。”鹿杖客横瞪他一眼。

    小昭迟疑地转头问鹿杖客道：“鹿……鹿师父……公子不是说我们是来替明教出头的吗……？”

    杨逍听得她的言语，恍然大悟起来，未待鹿杖客回答她，便抢先答道：“小昭？难道你不知道？自光明顶一役，我等已尊张无忌张少侠为教主，两使五散人四大法王五行旗均听其调遣，张教主父原武当张五侠，母系鹰王之女殷素素，如此一来明教怎么可能屠杀武当派？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小昭堪堪站起身来，不知所言地向前跌了两步，神色迷惘又好似早就该想到如此一般。鹿杖客看她行止，道：“韩姑娘，公子早先答允给你的并不会食言，望你好自为之。”

    小昭一会儿面色纠结一会儿蹙眉若泣，最后低垂着头说道：“并不是如此……我要去问他……是不是骗我……”

    鹿杖客浑不在意，道：“主人吩咐若韩姑娘半途而废，便由得我师兄弟二人接手。韩姑娘自便吧。”说着伸手比了个请。

    小昭再望了张三丰等人一眼，转身出了大殿，寻赵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