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幽

    第三章探幽

    周芷若只听得身后的人低声笑道，“赵某不知周姑娘牙口也是极好的。”

    倏尔一愣，尴尬得紧。正欲开口，却被赵敏将嘴捂得更严了。

    赵敏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周姑娘先莫讲话，成昆武艺高强，耳目极佳，以防万一。”赵敏声音本就好听得紧，如叮琅玉碎，泠泠若泉，此时有意把声线压低，在周芷若耳边低声细语，热气呵得周芷若耳根烧得难以自制，竟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就这么姿势诡异地窝在屋外的阴暗角落之中，周芷若持剑抵在赵敏怀里，处处受制剑拔弩张，却一片旖旎之色。

    这般没多久，就听到里面的人说道，“弟子恭送师父。”

    成昆道：“阿弥陀佛。”

    门户突开，一个长相阴魅的高个男人大步走出，着一身天鹰教的服饰，他面色沉郁的四处扫视一番，小心翼翼锁上房门，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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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芷若只觉赵敏在身后浑身紧绷地戒备了一番，那人走远了方才放松了一点。赵敏低声疑惑道：“成昆呢？陈友谅恭送师父，怎地是他走了，成昆这般消失了。”

    周芷若轻“唔”了一声，以肘撞了撞赵敏。

    赵敏反应过来，松手放开周芷若，连忙站起身来大步退了一步。道：“在下适才无礼了，还望周姑娘海涵。”

    周芷若被放开控制，心中恼火刚刚登徒子一般的搂抱，正欲发作，却见这人突然文质彬彬谦然有礼起来，也不知该如何责备，心下作罢，低头道：“还未谢过赵公子之前救命之恩。”

    此前遇见赵敏是月夜，光线不佳，周芷若又是假装被迷药迷晕，未曾仔细看清赵敏容貌。此刻光天白日，周芷若一看只觉公子绝世，人如冠玉，这赵敏面容如镌刻般凌厉俊美，气质如出鞘长剑，俄而一笑又有一番雅致迷乱。

    周芷若从小被峨嵋收养，所识的俊雅男子不过武当七侠以及峨嵋几名外门男弟子，下山历练不过数次，所见也不过是世俗间劳劳碌碌的红尘庸人。本以为武当七侠已是男子中的绝世，却没想过绝世二字，只有此人担当得起。

    绝世公子，白衣白衣。周芷若心中轻想。

    赵敏回应着客套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赵某也是用别的人命换了姑娘一命，算不得什么好人，姑娘不要怪罪滥杀无辜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谈什么救命之恩。”

    周芷若一愣，脸色尴尬，道：“还是谢公子。”

    赵敏摇了摇头，转身跃到房门前，将折扇扎在腰间，伸手开起了门锁。也不见他如何摆弄了一番，咔嚓一声门锁即开。他推门笑道：“朱家妙手功夫当真是一绝。”

    周芷若紧跟他入了房间。

    这房间内焚了香，一嗅即是女子香闺。梳妆台上除了脂粉之外还横放了一把长剑，粉色丝纹床榻，碧玉瓷器摆设，顶梁上也是圣火的纹饰。

    赵敏环视了一番，疑道：“成昆究竟如何消失不见？”

    周芷若猜测道：“难不成是地遁之术，前几日与明教厚土旗交手时，他们就可以从土地中逃遁偷袭。”

    赵敏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灼灼其华。周芷若被他笑话有些不好意思，急道：“地遁有什么好笑的？！”

    赵敏弯着眼眉笑道：“厚土旗可以土遁是因为他们提前做好了挖土之术，况且他们出没于黄沙，这里青砖铺地，周姑娘要成昆一头撞死在石头上不成？”

    周芷若闻言尴尬，低声道，“是我见识短浅，不明这些道理。”

    赵敏四下打量了一番，抽出腰间折扇，另一只手倾身牵起周芷若右手，拉她向床榻行去。

    周芷若一愣，急道：“赵公子你要如何？”

    赵敏摆扇身前，阔步行到床边，摸索了一番床榻，眼神一亮，拉着周芷若就躺了上去。

    周芷若惊道：“赵敏！你要作甚！放手！”

    赵敏躺在床上，左手拉扯周芷若，道：“周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赵敏不敢对你做非礼之事，我这发现了成昆逃遁的秘密，快过来。”

    周芷若听他说话紧张不已，既是不安尴尬又是好奇，心中腹诽道，你非礼之事做的还少吗。

    赵敏催促道：“哎呀周姑娘你是不想追到成昆不成，你再不来他就跑远啦。”

    周芷若脸红着躺到了他身侧。躺平着直视房梁，目不斜视。

    定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侧脸看赵敏道：“你怎么还不……”

    一转眼只发现赵敏侧着身子面朝她，笑意简直满溢。一张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位置，周芷若脸上烧红，道：“赵公子作甚？不是要追成昆吗？”

    赵敏笑如醉画，侧躺在她身边，以手撑头，低声道：“周姑娘果真美人也。”

    周芷若被他低如玉琅的声音催得心跳难以，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又说了一遍：“赵公子还不追成昆吗？”

    赵敏笑道：“不急不急，待我给周姑娘细细解释一下，让姑娘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周芷若心道：刚刚你催促我的时候急的却是火烧火燎，如今又不急，不怕成昆跑远啦。嘴上却说：“周芷若洗耳恭听。”

    赵敏此时躺平，仰面向上，开口道：“我先前刚刚偷偷溜到光明顶，就看到这和尚鬼鬼祟祟，心说其中必有故事，于是遣退家仆紧随其后。没成想他就是传言中的混元霹雳手成昆。我对成昆早有耳闻，他成名甚早，与他徒弟金毛狮王谢逊纠缠不清反目成仇多年。如今的徒弟是刚刚那个高个子，叫陈友谅，擅长各处卧底，手腕毒辣。”

    周芷若道：“这些和他消失却又有什么关系？”

    赵敏道：“周姑娘莫急，这必须解释到成昆与明教前教主有夺妻之恨之事，他和阳顶天的妻子有情，因此他多次偷偷跟随阳顶天之妻出入过光明顶密道。”

    周芷若奇道：“原来明教当真有密道。我还以为只是传言。”

    赵敏笑道：“哪里有大门大派不设暗道机关之理，传言一般都是真的，只不过讲的有些夸张。”

    周芷若道：“那成昆就是遁入了光明顶密道？”

    赵敏合扇鼓掌：“周姑娘所言极是。这里不依山不傍水只是个盖在土地上的香闺院落，成昆只能是如你所说地遁了。密道入口不外乎书架床柜青砖，而此处我掐指一算，便知是这床榻了。”赵敏说罢眯眼笑着望向周芷若。

    周芷若疑道，“那我们为何要躺在榻上说这么多？”

    赵敏哈哈一笑，道“周姑娘口上说着让赵某放手，不愿来榻上躺着，可是还不是心甘情愿地来了？”说着伸手去拨那机关。

    周芷若被他调戏，心中一怒，刚欲张口反驳，却只觉床板一翻，瞬间坠落。登徒浪子四个字被噎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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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坠落甚长一段距离，猝不及防落在一团草垛之上。草垛历年已久，干硬不堪，人摔到上面虽不致重伤，却也是极痛的。

    赵敏在下坠之时便扯她入怀，一个翻身垫在她身下，受了那下坠之力，周芷若惊怒之下看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叫了声：“赵敏！”

    赵敏低声咳着道：“周姑娘，孟浪大仇已得报。”

    周芷若急道：“你还说！别讲话！”

    赵敏边咳边笑道：“哎呀，莫恼我了，咳咳咳……”

    周芷若扶他站起来，赵敏胸中淤塞之气渐顺，脸色稍缓，开始四下打量起这密道。

    这里是光明顶上密道入口之一，下坠通道联通一个石室，壁上镶嵌着一个石盒，里面随意摆放着浸油的火把。赵敏凑上前去，看到地上成昆弃置的麻绳，从石壁上把火把取下，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石室中隐隐约约有了些火光，照亮了大半个石室。

    周芷若凑着火光看向石壁，惊讶道：“这石壁浑然一体，竟是完全从山体中挖出来的石室。”

    赵敏倾身到她身畔，仔细观看那石壁上的纹理，又回身去看那石盒，细思道：“成昆应是从此处离去的。”说罢伸手去拉那石盒中的把手，把手拉动，整个石壁侧移一人身的位置，露出一个通道来。

    通道一开，瞬间凉风袭入，竟有风啸声呜呜响起，室内空气流动起来。

    赵敏道：“不好，这气流涌入动静甚大，成昆怕也感受到了，以他狡猾，当知此门被人打开了。”

    周芷若道：“那我们快追！”

    赵敏伸手扯住周芷若的袖子，道：“周姑娘切勿轻举妄动，我二人比起成昆远不熟悉这密道，恐他在前面设下机关，我们定要小心行事。”话音刚落又咳嗽起来，道：“慢……咳……咳……慢些。”

    周芷若忙扶住他，接过火把，道：“可是刚刚那下伤了真气？”

    赵敏火光中低眉不语，脸色苍白得无力洒脱，眼帘轻垂，睫毛长的令人发指，一片朦朦胧胧的火光中晕黄了整个人白衣。赵敏低声道：“不碍事，内里有些小伤，慢些行走便是。”

    周芷若依言执火把和他抵肩而行。

    通道风很大，吹得火苗闪闪烁烁，一时不慎，火把就被风吹熄了。赵敏侧身行在前头探路。周芷若假嗔不允，赵敏回眸笑道：“周姑娘一个眼神赵某就为你鞍前马后刀山火海死不足惜，何必多言呢。”

    周芷若急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手小心翼翼牵着周芷若，赵敏在前面慢慢摸索前进，头也不回的回应道：“我又不是周姑娘肚子里的回音虫，如何得知周姑娘所思所想？”

    周芷若道：“赵敏你又胡言乱语了！”

    静了半晌，周芷若在后面问道：“当真……有这种东西？”

    赵敏问道：“什么？”

    周芷若道：“回音虫啊？你刚刚说的那个东西，不是传言它在人肚子里生存，通晓人意吗？”此时这问话语气间好奇得紧，毫无之前少年老成的样子，却是一派少女的青青涩涩。

    赵敏闻言，止住脚步，定了半刻，背对着周芷若，道：“回音虫啊？有的，波斯人豢养这种虫子，类似于苗疆的蛊虫。”

    周芷若好奇道：“真的吗？”

    赵敏转过身来，一脸坏笑着看她：“假的。”

    周芷若略楞片刻，意识到又被赵敏戏耍了，只是嗔怒着：“你——”了一声，又长哼一口气，不去理睬赵敏的调侃的目光，反而狠狠掐了一把赵敏扶着她的手，侧身走到赵敏前面，又进了一个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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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这个耳室，周芷若即是惊得浑身一颤。赵敏牵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不安，旋即一大步也进了石室。

    周芷若平缓声音，向赵敏解释道：“台上……有一座一具……已经腐坏的尸身。”

    赵敏顺她所指，向石室中的台子上望去，只见几近腐坏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具尸体，尸体受风露所腐蚀，几乎只剩枯骨，看起来血肉惨绿枯骨苍白极是骇人。尸身呈打坐修炼状，应是修习内功，走火入魔而死。

    赵敏眯眼望着台子，走到他身前细细检查了一番，捡起他手掌中的羊皮，不屑道：“这些武林中人都喜欢用些药汁来书写，若是怕人看到，干脆不写，这般小心翼翼也跟毫无遮掩一般。”

    说罢咬破食指以血涂抹羊皮，看罢片刻，若无其事道：“原来这位就是明教前教主阳顶天。”接着又道：“阳顶天失踪，原来竟是死在这里。”语气间竟是唏嘘不已。

    周芷若在一旁点燃了火把，也凑到了赵敏身边，看着那羊皮上的字，边看边说：“这里如此漆黑，你竟也能看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赵敏笑道:“赵某天资聪颖，耳聪目明，周姑娘不知吗？”

    周芷若反诘道：“耳聪目明尚且不知，伶牙俐齿却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赵敏但笑不语，周芷若看他笑得又是高深莫测，问道：“又如何了？”

    赵敏摇头，笑着又狠狠咬了自己食指一口，将鲜血抹在羊皮的后半部上，说道：“周姑娘可知明教不传之密是什么？”

    周芷若奇道：“不传之秘你竟知道？”

    赵敏道：“在下博学多才当然知晓一二。明教有一门武功，只在教主之间流传，名为，乾坤大挪移，此功玄之又玄，有人几年就练成六七重，有人数十年不过三四重。这阳顶天纵使雄霸武林，死之前也不过是四重罢了。”

    周芷若心知阳顶天当年在世时，明教声威正盛，其中不乏阳顶天神功盖世之故，这等厉害人物都只练成四重，乾坤大挪移又该是多么难练的功夫。她看了两眼，道：“啊！是波斯语。”

    赵敏狡猾笑道：“无妨，赵某博学多才。”

    周芷若惊讶道：“你竟懂波斯语？”

    赵敏低头摆手，道：“波斯语又无甚难的，莫惊讶了，你且等等，让我仔细浏览一番这旷世秘笈。”

    周芷若凑到他身边，道：“赵公子想练这绝世神功？”

    赵敏笑道：“周姑娘是觉得，阳教主三四十年练不成的神功我赵敏几柱香就可大功告成？”

    周芷若垂眸道：“怎么可能，只是成昆该怎么办？”

    赵敏看她心思又沉郁下去，想来是想到了成昆骗众人互斗之事，安慰道：“莫怕，我有办法，你且等一炷香即可。”

    周芷若看他信心满满，便孤注一掷地信了，找了片干燥的石板坐了下来。

    赵敏专心致志地就着火把余光看起了羊皮上的秘籍。

    一炷香不到，赵敏便看完了。

    二人继续携手向前行去。

    行得一段，突然听得一声“咕噜”。两人均是一愣，接着又是一串“咕噜咕噜咕噜”。周芷若蓦地反应过来，捂着嘴笑了起来，难以自已几近折腰。只见赵敏一脸尴尬，不愿开口，继续头也不回走在前面。

    周芷若率先打趣道：“赵公子娇生惯养，大半天奔波劳碌，想必肚子饿了吧。”

    赵敏不肯被周芷若调笑，回应道：“昔有佛祖割肉喂鹰，周姑娘可要割肉喂我？”

    周芷若笑难自已，一本正经道：“峨嵋弟子当有此慈悲之心才是。”顿了顿，又按不住笑意地接到：“我还当赵公子又要解释这是波斯传来的腹语术了。”

    赵敏配合她，也胡说八道地说道：“腹语术这秘术当真有，可惜了我却不会。但我却师从名侠习过一门传音入密。”

    周芷若知他又在胡扯，假装惊讶：“怎地从未见赵公子使过这门功夫？”

    赵敏摇头，假装惋惜道：“我习这门功夫尚未到家，传音入密尚有些小瑕疵。”

    周芷若追问道：“什么瑕疵？”

    赵敏突然刹住脚步，背对周芷若，望着前面洞口处隐隐的光亮，知是到了尽头，不远处便应当是密道出口了。顿了几秒，他转身面向周芷若，又倾身凑到她耳边，周芷若猝不及防，被他扯住，只感觉他的声气在耳边惹得耳朵又烧透。

    赵敏道：“赵某传音入密的小瑕疵，便是只能耳鬓厮磨地讲话。”

    “周姑娘，前途不远将要别过，成昆之事安心便是，光明顶必有贵人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