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醒了。
她眨眨眼睛,坐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掐了下自己的脸,轻微的痛感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奈奈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昨天,她的‘昨天’。
——并盛街道——
八岁的纲吉和言纲乖乖牵着奈奈的手在等待绿灯,纲吉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奈奈刚刚答应带他去买机器人,他已经看到了玩具店的招牌,橱窗里的机器人似乎在向他招手。
绿灯亮了,纲吉迫不及待的挣脱了奈奈的手,冲向了斑马线,飞快的冲着玩具店跑去。跑到一半时,纲吉左脚踩右脚来了个高难度的平地摔。
耳畔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纲吉惊骇的看到一辆汽车一边鸣着喇叭一边直直的冲着他开了过来,如果纲吉不躲开,必定逃不过被卷入车轮的下场。
时间仿佛拉长了,纲吉眼中的一切突然变成了慢动作,他看到了司机扭曲的脸,听到了旁边传来的拖长了,显得有些刺耳的尖叫声,他的大脑叫嚣着让他快躲开,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根木头,动弹不得。
他面前的一切都逐渐失去了色彩,就像他曾经看到过的黑白相片。
突然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移动了,不,是有人把他推了出去。
一瞬间的功夫,世界又恢复了色彩,一切的慢动作都变成了原来的速度,嘈杂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他不顾自己擦伤的手臂和小腿,猛然回头。
奈奈妈妈从天上落了下来。
......
奈奈看到了那辆冲着纲吉冲过来的车,想都没想便冲了上去,一把将纲吉推开,自己却在旁人的尖叫声中飞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视野在逐渐扩大,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她笑了。
就在从身体飞起到落下的短短时间,奈奈的一生如走马灯般闪现。
最后,她张开嘴,想要让她的孩子背过身去,却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落到了地上。
她只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她意识到那是她的身体和大地接触时发出的声音,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停住了,一朵靓丽的血花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她的两个孩子都直视了这一幕。
街道的拐角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黑发男孩,他目睹了面前的惨剧,也知晓了事情的起源。
‘没有下一次。’他闭起眼睛,在心里默念一声,然后走向了另一条街。
他的手上握着一根寒光闪闪的,带把手的棍子。
棍子的学名叫浮萍拐。
......
“我还活着?”她将手掌放到胸前,久久的注视着,满脸惊讶。
她没有注意到,床边有着一个黑色的小物件正在微微闪光。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奈奈时,眼中闪过了一抹惊骇。
“女士,请问您是泽田奈奈吗?”里包恩迈着优雅的步伐上前,在奈奈妈妈的手上落下一吻,然后用日语问道。
“是的,请问您是...”奈奈从讶异中回过神,才发现这里似乎不是医院。
“您想见见您的儿子吗?”看到床边的黑色物件,里包恩的瞳孔收缩了一瞬,然后极快的转移了话题。
“是的,他们还好吗?”奈奈的神经极为大条,如里包恩预料般转移了注意力。
“不用担心,您先休息一下,等您醒来就能见到了。”里包恩的日语也带着意大利歌唱般的调子,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好的,谢谢。”事实上,奈奈也有了轻微的疲惫感,她顺从的躺了下来,合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里包恩在奈奈入睡前便出了门,他带走了床边的黑色物件。
在出门的一瞬间,他原本谦和有礼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他迅速地来到纲吉房间的楼上,回放起前几天的纲吉房间的视频,动作流畅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
自从八年前他偶然看到了纲吉在房间独自疗伤,他就养成了时不时到这里看看纲吉在做什么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来看录像或监控的频率变成了每天,前几天他出差了,今天才刚刚回来。
前几天的录像并没有异样,直到今天的半小时前。
监控中的纲吉洗了澡,换上了崭新的黑色衣物,里包恩眼尖的认出来,那是日本的丧服。
纲吉拉开了书桌右边的第二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把小刀。
刀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三厘米长,半厘米宽,可上面闪着的黑色光芒无声的诉说着它的不同寻常,里包恩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依旧坚持看下去。
屏幕上的画面很清晰,那是里包恩专门换的摄像头,现在派上了用场。
纲吉拿刀在自己左右的无名指正中都刺了一下,然后各挤出了一滴血。
那两滴血并不像寻常的血滴,它们闪着淡紫色的光芒,然后飘到了空中,成了两个小光团。
纲吉的眉心突然裂了一道口子,同样飘出了一滴血,这滴血一出来,空中的两滴血跟有意识一般,主动飘过来和它相溶。
里包恩没有忽略,在纲吉的第三滴血飘出后,他的头发瞬间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白色。
一阵闪光过后,奈奈妈妈的身影出现在纲吉的床上,然后身影逐渐变得凝实。
里包恩的眼睛移到了纲吉的床上,这才发现纲吉的被子不知何时换成了洁白的蚕丝被。
奈奈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那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里包恩却一脸凝重的看着纲吉——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一道道红痕。
哗啦——里包恩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监视器中的画面却让他的耳畔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的,纲吉轻吻了一下奈奈的额头,刚直起身体,就如那布满了蜘蛛网般,又迎来了一次猛烈撞击的玻璃一般,身体被身上的红痕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块,却没有血流出来。
饶是以里包恩的胆子,也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就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从心中传来的疼痛。
那痛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剧烈,让里包恩不由□□着弯下腰,双手捂住了心口,即便如此,里包恩的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纲吉的身体燃起了火焰,大空之炎遮挡住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等火焰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一个黑色药丸和一枚黑色物件。
奈奈的睫毛颤动的剧烈起来,却终究没能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她错过了和纲吉的最后一次见面。
里包恩认得黑色物件是什么,那是一个定位器加微型□□,现在就在他手里。
每一个替身在出师时,都会做一个手术。
他们会被强制性的打好麻醉,然后被彭格列的医疗人员在心脏不远处开一道口子,将这个小东西塞进去。
很多人熬过了艰苦的训练,却在这一关因为大出血而亡。
彭格列并不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黑手党家族,却也不会轻易饶过背叛者。
只要被植入这个小玩意,生死就在他人的一念间,轻轻按下引爆的按钮,只需要一瞬,背叛者的胸口就会绽开一朵血花,然后失去呼吸。
其实纲吉本来也是熬不过去的,如果没有他当年服下的黑色药丸。
但即使如此,他也被这个小东西折磨了近十天,本来就瘦的身子骨更是脱了型,养了近半年才开始慢慢长肉。
里包恩想到这里,心里的痛又上升一层。
当年训练纲吉的老师专门来问他能不能不要给纲吉植入,再怎么样纲吉也有着彭格列的直系血脉。
里包恩还记得那个老师的语气,那个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训练的力度是最狠的,可效果也是最好的,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那个老头从来没有低过头。
是的,从来没有,不管是对谁。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活一口气”。
可那时,他的语气竟带上了哀求。
他强硬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只是为了纲吉。
可当时他怎么说的呢?
“按规矩办事。”没有人可以例外。
“你会后悔的。”老头咬牙切齿的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而他当时只是漠然一笑。
后来,他再也没有和那个老头说上过一句话,等纲吉的十六岁生日过后,老头便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在纲吉做手术的时候,那个老头在训练场上喝了一宿的酒,哭的撕心裂肺,口里一直喃喃着什么。
里包恩曾找来那时的录像看过,没看出来老头想说什么。
但这时他明白了,老人说的是他对不起纲吉。
里包恩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心脏传来的疼痛让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狼狈的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挣扎的转过了头看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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