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看着自己的手,熟练的用没受伤的手放到关节处,一推。
又是一声轻响,脱臼处便被接上了。纲吉的脸色变都没变,但头上的汗珠表明了他也并不好受。
但纲吉已经习惯了,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洗漱一番后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吃些东西。
从头到尾都无视了站在他门口的言纲。
毕竟他和言纲真的没什么交集,明明在血缘上有着最亲密的关系,但相处起来却和仇人一般。
言纲听到门轻轻的响了一声,纲吉出了门。他才仿佛突然没了力气一般,慢慢的顺着门滑了下来,直到坐到了地上。
言纲的双眼无神,两条腿就这么随意的搁到了地上,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不已,没有一丝少年的精神气。
他的手动了动,慢慢将打包的乌冬面拿出来。
面已经没了刚买来时的热气,糊成了一坨,看上去就没什么食欲。
言纲看了一会儿,慢慢的将面重新放到袋子里,然后站起来,步履有些不稳的下了楼。
楼梯间又多了一行灰色的脚印,但言纲依旧没有发现。
他将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回了房,倒在了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倒影在他的眼里,他的心却空空茫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纲吉不知道言纲的心理活动,他现在烦恼的是自己应该去吃些什么。
突破了,他的味觉也就恢复了,这是他几年来真正品尝到味道的第一餐,必须郑重选择。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太阳已经落了,天在以极快的速度暗下来,街上的商铺大都也要关门了,只有寥寥几家开了灯,准备再营业一段时间。
纲吉顺着街道走着,希望能找到一家他满意的店,但走了两条街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打算去山本家的竹寿司买些东西时,前面一家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走了进去。
店面只有十来个平方米,摆着几张桌子,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店里,驱散了黑暗。
纲吉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桌子是实木的,擦拭的很干净,只有他一个客人。
纲吉感觉有些不适应,他犹豫的想要站起来,厨房却出来了一个人。
“想吃什么?”苍老的声音响起。
纲吉看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穿着白色的围裙,带着高帽,有些胖,长的十分面善。
纲吉点了一份肉丝粉。
这是一家中国粉店。
老人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厨房。纲吉有些恍惚的看着逐渐升起的白气,突然觉得店里有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但他却并不排斥。
纲吉不知道,这种气氛叫家。
温馨,舒适,令人不自觉的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而纲吉前世今生都没有家。
老人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便端着一碗粉出来了。
“慢慢吃。”她温和的说道,然后坐到了纲吉面前。
纲吉竟也没觉得不对,他从桌上抽出一双竹筷,夹了口粉就往嘴里送。
粉的温度恰到好处,味道也很不错,纲吉一口粉一口汤,看上去优雅却吃的飞快。而老人一直注视着专心吃东西的纲吉,眼神温和。
纲吉吃了一半后,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他将筷子放了下来准备结账,抬头却对上了老人的眼神。
“怎么了?”老人有些疑惑。
纲吉摇了摇头,重新抓起了筷子,慢慢的吃起了剩下的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他不吃完,老人会很失望。
而他却一点都不想拒绝老人,因为老人的眼中有一些他所陌生的东西。
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所以他不知道,老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的子孙。
纲吉有些艰难的吃着粉,快到碗底时,粉中突然出现了一点黄色。
纲吉将粉拨开,碗底有一个荷包蛋。
蛋明显是煎过的,外圈焦黄 ,中间的蛋黄圆圆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纲吉抬起头看向老人,眼中有些疑惑:他没有要加蛋。
但老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特意给你煎的,不要钱。”老人这么说。
纲吉有些无措,但还是低下了头,继续吃粉。
那个蛋纲吉留到了最后吃。
他一口一口的咬着蛋,感觉心中有个地方在一点一点的变暖。他没有发现,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到了碗中。
这是他懂事起第一次流泪。
这是纲吉第一次接到别人的善意。
尽管纲吉并不清楚。
纲吉慢慢的吃完了蛋,拿出了钱包,将纸币放到了桌子上。
“路上小心。”老人将钱塞回了纲吉的手中,见纲吉愣住,她笑着解释:“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你是最后一个来的,这餐不要钱。”
事实上,纲吉的怔愣是因为老人与他的接触。
老人的手上有不少的老茧,但却很温暖,让纲吉莫名的不想放开。
“早点回去吧,你的家里人肯定还在等你。”见纲吉没有动作,老人摸了摸纲吉的头,继续说道。然后就去了厨房准备收拾东西。
纲吉下意识的往门外走,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来,将钱悄悄的放在了桌子上,才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想着老人说的话。
回家。
他哪有家?
泽田家的宅子只是个住所罢了。
家里人?
他如果就这么死在外面言纲或许会更开心吧。
纲吉面无表情的想着,但还是向着泽田宅走去。
毕竟除了那里,他也暂时无处可去,而现在的身子骨如果在外头待一夜,小命铁定玩完。而他不想再重来一次,他已经活够了。
这么想着的纲吉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挪回了泽田宅,真的是挪。
原因很简单,他平时的饭量就跟猫一样,这次他差不多吃了平时的三倍食物下去。他几乎是一出店门额头就冒了汗,没倒下全靠他的意志力在撑着。
食物感觉塞到了喉咙,每走一步冷汗就多一层。
缓慢的挪回家,艰难的打开门,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
开了灯,纲吉来不及脱鞋就捂着嘴向卫生间跑去,长时间的忍耐已经让他快到极限了。
纲吉进的是一楼的言纲卫生间,他已经没有力气跑到二楼了。
他对着洗漱池低下头,食物立刻争先恐后的从肚子里跑了出来。
纲吉开了最大的水量,食物一出来就被冲进了管口。
一声一声的干呕伴着时不时传来的咳嗽,为这个夜晚平添了一份诡异。
纲吉也不知自己吐了多久,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一开始吐得是食物,后面就逐渐带了血丝,到最后,已经是一口一口的呕血。
血顺着唇角落入洗漱池,很快便被水冲走,纲吉没什么感觉,却吓到了外面的两人。
一个是里包恩,一个...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里包恩和老人并没有发现彼此的存在,他们的视线都凝聚在纲吉身上。
里包恩将自己的手掐出了血丝,老人看了一会儿脸色惨白的纲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而后悄悄离去。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日本特有的和服,隐约可见几道银光闪过,如果有人能看清,定会惊呼失声:老人的手腕上竟绑着一排小刀。
屋里的纲吉依旧在干呕着鲜血,浑不知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
里包恩实在是看不下去,脚尖微动就打算出现在纲吉面前,却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只得默默的缩了回去。
发出声音的是言纲。
言纲本来是在发呆,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正睡的熟,却被关门声惊醒,但他的反射弧比较长,在他就要重新见周公时才明白门响的含义。
他也顾不得许多,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门口跑。
这时纲吉也吐得差不多了,本想将这里好好收拾一下却听到了言纲发出的声音,心慌之下只草草收拾了一下便扶着墙外外快步走去,恰好与去大门处的言纲擦肩而过。
他松了口气,赶紧顺着楼梯往上爬,直到回了房间才彻底放了心。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明天要乘早起来收拾痕迹,一边勉强将被子拉到身上,便去会了周公。
而楼下的言纲开了灯,沿着他的脚印走向了卫生间。
啪——
卫生间的灯开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言纲仔细的查看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诡异的颜色。
他沉着脸又仔细瞧了瞧,沾起一点红色液体凑到鼻端闻了闻,最后小心的舔了舔。
是血迹。
言纲继续寻找着,又看到了更多星星点点的血迹,,颜色很新,明显是从人体中出来不久。
这是谁的?
结合地上鞋印的尺码和门口失踪的鞋子,言纲心里隐约有答案,却并不敢往哪个方向去想。
他白着脸上了楼,轻轻地推开了纲吉的房门。
借助暗淡的月光,言纲轻易地看到了纲吉脚上的鞋子。
他没有吵醒纲吉,只是小心的将纲吉的鞋袜脱了下来,又帮纲吉掖好了被子,便悄悄地出了房间。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纲吉睡得极沉,言纲的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吵醒他。
窗外的一双黑眸冷冷的看着帮纲吉脱鞋的言纲,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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