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了出来。床边机械上的曲线迅速改变,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里包恩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但他下意识的将自己隐蔽起来。其他人也都先后睁开了眼,但意识明显还是没有完全清醒,眼神中还有些迷茫之色。
“怎么回...”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的正是裕美镜子。见纲吉醒了,她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见裕美镜子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纲吉艰难的控制着有些僵硬的肌肉,露出了一个微笑。
郁美镜子见到这一幕,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但她是个有着极高职业素养的医生,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然后带上了消毒手套,准备查看纲吉的状况。
在这之前,她先将目光转向了言纲等人,眼神转瞬变得凶狠,看起来就像一只护崽的凶兽。
于是,言纲三人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情况下被裕美镜子客气的‘请’了出去,就连被称为鬼之委员长的云雀恭弥也不例外。
见无关人员都已经出去了,裕美镜子才走向纲吉。
她走得极慢,生怕这只是个一碰即碎的幻觉。
但病房就那么大,她走的再慢也有个尽头。
她到了纲吉的床边,小心翼翼用手指碰碰纲吉的指尖。
纲吉看出了她的意图,轻轻地动了下指尖。
堪堪忍住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裕美镜子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纲吉醒了。
不是幻觉。
她哭的很用力,好像要把纲吉沉睡的几天中她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纲吉并没有制止她,哪怕他现在需要检查。
他明白裕美镜子的担忧,毕竟以前受伤再怎么严重,他沉睡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晚,哪怕他经常晕倒,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连续沉睡几天的情况,难怪裕美镜子担心。
但裕美镜子终究是裕美镜子,不过数分钟她就再次止住了眼泪。
用纸巾将自己的脸擦干净,裕美镜子又换了一双消毒手套,才小心的开始给纲吉检查。
纲吉已经睡了几天,这几天他都是靠营养针来维持生命,再加上其他的滴液和注射,他的双手全是针眼,看起来格外可怖,也格外可怜。
裕美镜子深吸口气,给纲吉做了个初步检查,发现纲吉的状况已经初步稳定下来后,松了口气,按响了呼叫按钮。
看着纲吉的病床被推了出去,裕美镜子在心中默默地画着十字,她在为纲吉祈祷。
迈出房门,裕美镜子才发现纲吉等人还站在门口,她嗤笑一声便无视了三人,走向了护士休息的地方。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她要好好休息,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精力来照顾检查完的纲吉。
言纲等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们只是呆呆的站在病房门口,也不知要做什么。
纲吉检查了多久,他们就在门口站了多久。
等纲吉被护士推了回来,言纲才如突然回了神一般询问纲吉的状况,云雀微微向前一步,山本武更是直接冲到了护士面前。
可是...“你是?”护士看着和纲吉极其相似的言纲,眼中闪过警惕。
“我是纲吉的哥哥。”言纲急切的说道。
谁知护士听到,本来柔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然后就无视了言纲。
她将纲吉推入病房后,还用鄙夷的眼光将门口的三人都洗礼了一遍,包括云雀。
并盛是个小地方,什么消息很快都会传的人尽皆知。
并盛医院的人都知道纲吉有个哥哥,但从没有在纲吉身边看到过。
即使纲吉被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都没有。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而纲吉也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哥哥,家属签字永远只有纲吉自己的签名。
歪歪斜斜,纲吉的手总呈现着诡异的颜色,十个签字有八个带着血迹。
其实原来医院的人对纲吉有着偏见。
毕竟大多数人都有着从众心理,当大部分人都认为某些东西是错的时,剩余的人也会这么认为,只有极少数不会偏听偏信,但也不会反驳。
纲吉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被称为废柴纲,成绩永远低空飞过,从来不会开口,还是单亲家庭,这一系列都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后,他就成了出气筒。
但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医院认识到另一个纲吉。
他喜欢看书,不会说话却有着灿烂的笑容,配合医生治疗,总是遭受无妄之灾。
医院众人对纲吉的态度逐渐成了心疼。
俗话说,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既然医院众人对纲吉心疼,那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医院的言纲自然就没了好感。而云雀和山本武的反应,让二人被护士看为言纲的一丘之貉。
毕竟云雀是有前科的,而山本武从来没有出现在纲吉身边过。
说起来有些讽刺,山本武一直想和纲吉做朋友,却从没有和纲吉说过一句话,总是想着下次,下次,无穷无尽的下次。
护士背对着三人,勾起讽刺的笑。
他们现在看上去倒是一副关心纲吉的样子,之前纲吉住院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装给谁看呢。’护士在心里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向了护士休息处,她要去告诉裕美镜子,纲吉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当然,是相对于前几天的病危情况来说。
言纲本想要发火,但看着房里的纲吉,迅速地冷静下来。
他明白护士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正是因为明白,他才没办法发火。
他能想到的,山本武和云雀自然也能想到。
没有人说话,似乎连空气都压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纲终于向纲吉的病房迈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却和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脸上瞬间冒出汗珠,扶着墙才险险没有倒下。
云雀和山本武见状,也向纲吉的病房门口走去。
这时,紧闭的门开了。
纲吉有些不稳的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三人一眼便垂下头继续走路。
他经过了三人的身边,但三个人没有一个有勇气拉住他。
他们似乎瞬间没了力气,只能听到纲吉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离他们越来越远,却没有一个人有力气哪怕回头看一眼纲吉。
——纲吉视觉——
纲吉回到了病房,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不灵便的身体,便慢慢走下了床。
他要去办出院手续。
他没有发现,窗外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现在的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受比这重得多的伤也是常有的事。
但推开房门,他却发现自己的门口站了三个人。
一个是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哥哥。
一个是并不熟悉的高人气同学山本武。
一个是云雀委员长。
他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疑问从纲吉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并没有被纲吉放在心上。
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慢慢的走过几人身旁,然后听了好一会儿的唠叨后,成功的办好了出院手续。
医院外正是阳光明媚,纲吉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睛。
太亮了,不适合他。
这么想着的纲吉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他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开学后里包恩就要来了。
他不知道,被留在医院的言纲再次开始痛哭。
他不知道,山本武眼中的后悔与自责。
他不知道,云雀现在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不知道,里包恩打算提前到他家的时间。
蝴蝶的翅膀尚能引起风暴,命运又怎会一成不变?
...
回到熟悉环境的纲吉明显放松下来,将放在床头已经坏掉了的和果子扔了出去,纲吉穿着袜子就倒在了床上,转眼便熟睡过去。
纲吉睡了很久,天色暗下又再次亮起,言纲没敢打扰纲吉,他正在厨房努力的学着做早饭。
房间仅有的窗户是朝西的,哪怕天色大亮房间也显得有些昏暗,纲吉并未因光线的改变而醒来,他侧躺着,双眼紧闭,睡得极熟。
黄昏到了。
阳光终于透过窗户进了房间,一部分落在了纲吉的脸上,仿佛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现在的太阳已没了刚升起时的活力,它的黄色更加浓重,看上去仿佛已垂垂老矣。但这样的太阳却让纲吉感觉十分舒适,它的颜色不会刺伤自己的眼睛,它的光线不会灼烧自己的皮肤,它的亮度刚刚好,不会令纲吉有不适的反应。
纲吉的前世大部分时间是在黑暗中度过,今生也身处阁楼,他早就不适应太阳下的生活,他早已融入黑暗。
纲吉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浮起了几丝水雾。
他睡的很好。
纲吉不由露出了一个微笑。
下一瞬,笑意便因为门外的敲门声而全数隐去,再次面无表情。
窗外的黑影默默地将手中的望远镜掰断了。
‘他要宰了泽田言纲。’里包恩将望远镜往后一丢,面无表情的想着。望远镜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的砸到了垃圾桶中,然后彻底变成碎片。
几秒后,垃圾车过来了,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尽数倒进车后,然后向远处开去。
这些垃圾是要被送往焚化炉焚烧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垃圾桶里莫名多出来的几块望远镜残骸。
而里包恩在丢完望远镜之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纲吉的睡意早已无影无踪,他将一把匕首别在了后腰,这才起身前去开门。
门开了,纲吉还没看站在门口的是谁就抽出了匕首向对方腹部刺去,动作狠辣而迅速,半点没有普通少年的模样。
但当纲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门口的人影,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愕,收回攻势是来不及了,他硬生生将匕首偏转九十度后,才松了手。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左手关节处的“咯吱”一声,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言纲还什么都没发现,匕首就被掷在了墙上,刃部全部没入墙内,可见纲吉攻击时的力气。
确定了言纲没有危险,纲吉才微微仰起头来直视言纲,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来有什么事?
不知怎么,看着纲吉褐色的眼眸,言纲打好的腹稿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言纲是来查看纲吉的状况的。
昨天纲吉办完了出院手续,言纲也跟着出来了,但因为和纲吉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就没看到纲吉,等他回来看到纲吉的房门已经被关上了,言纲才放心下来。
第二天一早言纲就起来了,不好意思叫纲吉起床,他就打算先去厨房做个早饭再以早餐为借口去敲纲吉的房门。
然后他就发现冰箱里除了少量的红枣什么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言纲不是巧妇,他以前基本上没做过饭。
于是言纲就去采购食材了。
经历了在妇女们之间被挤成夹心饼,菜被人强行抢走,脚被大妈踩肿等一系列充满着血泪的经历后,言纲终于拿着好心人让给他的菜,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鞋子回了家。
然而言纲并没有料到,这不是噩梦的结束,而是开始。
炒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炸出来的不是焦了就是生的,煮的饭不是和粥一样就是根本咬不动,明明看着并不难用的刀具在手上总是不听使唤。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称赞一下言纲。
他打算尝试做的是一些比较复杂的菜式,但以他这个连刀都捏不稳的架势来看,可以想象他做出来的成品。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困难而退缩,本着上刀山下油锅的精神,他将自己做的菜全都尝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好便继续改进,当他做完第三遍时菜终于有了正常的样子。
大受鼓励的言纲决定做最后一遍,然后他就发现没有原料了。
然后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言纲欲哭无泪,然而,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言纲没有屈服于这小小的困难,他跑到外面...买了一份饭。
言纲告诉自己:这不是屈服,这只是暂时的战略性撤退。
成功说服了自己后,言纲就欢乐的带着饭跑回了家,然后连鞋都没脱,便一路跑上了阁楼,楼梯上留下了一个个灰色的鞋印。
到了纲吉的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上了纲吉的门。
...
纲吉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见言纲只是站在那不说话,他便自顾自的轻轻推开言纲,走向了卫生间。
言纲死死的盯着纲吉的背影,嘴唇哆嗦的厉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笑慢慢僵住,让他看起来格外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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