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红丝连理,纵千般春晓争艳,最喜郎君。”
“世有悲离,时月为缺。此心所愿,好合百年。”
乐娇终于唱完最后两句,睁开眼一颔首便要走。
燕青哪能让她如意,立刻似笑非笑地从树上跳下,稳当地落在她的面前。
“对、对不起。”乐娇生怕对方又发疯,忙认错。
“道什么歉?”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全然没有白日里的阴鸷。连这声尾音,都拖得慢而长。
乐娇目光躲闪,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紧张?”燕青嗤笑一声,捉过她的手腕。
只是这次的力道很轻,也避开前日留下的乌青。
“你、你要做什么?”乐娇触电一般地挣了挣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后头还有人看着呢,她都要急哭了。
燕青看她一眼,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
说话慢条斯理的,带些挑逗的意味:“有我紧张?”
乐娇被吓得手掌一颤,却因为被对方强迫着紧贴他,而逐渐感受到了他想让自己感受的东西。
掌心下的布料还有着那人的体温,他穿得并不多,不知是不是身体好的缘故。
那衣服遮掩下的胸膛,传递出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跳得很急,跳得很欢跃。
“你放手。”乐娇眨巴眨巴眼睛,泪水真的要掉下去,“后面还有人。”
“怕什么。”燕青慵懒地看着她,依旧牢牢握着她的手腕,“你要担心名声坏了,我娶你便是。”
“不可以!”乐娇反应过度,想也不想惊叫出来。
燕青渐渐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阴鸷又染上了眉目。
“这么不愿意?”他冷笑。
乐娇不敢说话,怕他又啃自己,垂下头做个鹌鹑。
燕青冷静了一晚上,冷风吹着心情也不算太糟,这会倒没什么焦躁的感觉。
如果她能更听话一点就好了。
他视力好,看得清楚,先前做贼一样躲那头的姜瑜早就率人走了。
“乐娇,看着我。”他不喜欢她躲闪的目光。
乐娇慢慢抬起头,警觉地看着他。
燕青牵过她的手,在她的目光之下递与自己的唇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乐娇真的怕他又咬自己一口,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少年笑了,眼神里闪过猫鼠游戏的恶意,动作却一点没停。
他轻轻地,在她的内手腕上落下一个蝶翼拂过般的吻。
乐娇如过电流,小臂麻得一瞬没了知觉。
她下意识便要转过头不去看,却被钳住下颚,不得不看着他。
燕青玩味地斜睨她,在看到她的排斥后,又啄了一下。
乐娇忍不住地颤抖,被他的举止骇得说不出话。
少年放开她的手,转而却将她桎梏在树前。
“你、你……”乐娇是真的哭了。
她一点都猜不透这个人,他总是做一些很莫名又矛盾的举动。
“乐娇,你怕我的时候。”燕青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我真的很想,弄碎你。”
乐娇战栗着阖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果然,他就是想让她害怕,让她难堪,刺激得她下不来台。
这股委屈越积越多,越积越深,全成了泪儿滚下来。
她一哭,就完全止不住,越哭越委屈,最后整张脸满是泪痕。
燕青一看目的达到,心中却不知怎么并不高兴,甚至又开始隐隐地暴怒起来。
“别哭了!”他掐住姑娘的肩膀,语气有些重。
乐娇本来就委屈,这一弄哭得更厉害。
燕青拿她没办法,心也莫名抽痛起来,摸摸鼻子看向远方。
“喂,别哭了。”他别扭道。
丝毫没有效果。
“别哭了……”他冷着脸就扬起了手,似乎是要打下去,却又没由来地一顿,僵硬而缓慢地落下来。
指腹触及她的软发,不自觉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微微俯首,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乐娇的哭势小了些,却还是抽抽搭搭。
“再哭我就亲你了。”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
乐娇忙止住哭,却因为哭得太急,打起了噎。
燕青不自觉地揉了揉她的头,等意识到这只该死的手做了什么后,又若无其事地放开她。
“你、嗝、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乐娇揉着眼睛,睫毛上的水珠细细碎碎的。
燕青嗤笑:“丫头,这次明明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哪次不是?”
乐娇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推开他就往回走。
燕青耸了耸肩,倚在树干上看她。
忽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呼唤出声:“小瞎子。”
乐娇的步子一顿,片刻后才继续前进。
少年觉得好笑,却不知怎么就好笑了。
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还能再遇到她吧。
世有悲离,亦有欢合。
只见一轮明月,未缺。
围猎第三日时,众人猎到一头黑瞎子,龙心大悦,以此作赏,举行了一场射艺比试。
众男子内心:你直接送给燕青吧谢谢。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燕青不但是舞剑漂亮,射艺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不过玩笑归玩笑,在场有许多老臣,鹿死谁手却是不好说。
“燕卿若是得了这熊瞎子,要如何处置?”姬长夜与他热络,私下悄摸问了。
“随意。”燕青对这种事不大上心,不过为了照顾圣面罢了。
“这猎得可费了些功夫,连皮都是好的,想来快入冬了……”姬长夜随口说。
可这听者有意,眼皮懒懒地抬了一下。
姬长夜清楚他性子,也没有觉得被怠慢。这小子,狂妄倒是狂妄了些,可生在心细,旁人难以算计。在燕青还是太子伴读时,有意无意地救过几次姬长夜,将他从老三的局里拉出来。
只是,这人没点野心,对权无谓得紧。他刚成为自己的伴读时,还老大不乐意。姬长夜那时觉得,非得整整这小子不可,后来因为少年几次相救改了观。
燕青对万物都提不起兴致,却生有兵戎战略之能,又甘愿成为一把刃。
姬长夜手中,不会叛变的刃。
这几年的磨炼,燕青得了声望,齐了军心,仗是越打越漂亮。
姬长夜有心提拔他,又逢边境部落勾结、意欲趁新皇登基时摆脱属国身份;燕青平定战乱、军功不断,被封为一品将军。
姬长夜自认为,他看人是有几分准的。
燕青偏好自由,不会自讨这皇权的苦吃,只要自己把官场阴暗替他担着拦着,他就是最好用的刃。
故此,前世的燕青在京时甚少上朝,也不讲究那么多诚惶诚恐的礼数,却对姬长夜派予的军务从不推辞。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燕青不是金丝雀,有自己的志向,却不爱官场那股乌烟瘴气。他打他的仗,做他的孤臣忠臣,上头那位给他相对自由和荣华富贵,这划得来。
毕竟兵权向来是个令皇帝头痛的东西。
不过,姬长夜到底是坐在这个位置,手中的牌不会全亮出来,信任也不会尽数交付。
他终究是君。
好在,燕青比起其他大臣,让他放心得许多。
射艺比试很快开始,能力差的自觉不来丢人现眼,故此赛事一开始就很激烈。
这规则便是每轮十支箭,将靶子分为十环,一环十分,十环一份,以此记分。共三轮,分别取二十、取十、取五。
乐正清老……仍当益壮,开头连射五箭都正中靶心,连射二十箭水准依旧,轻松进了第三轮。
与他交往甚密的李川调侃道:“老乐不得了,赶着吃熊掌呢?”
他第二轮就败了,此刻站着说话哪哪都不疼。
值得一提的是,这李川便是李冉与李源的父亲,李家与乐家是世交。只不过乐娇与李家兄妹的关系不冷不热,倒是乐巧更讨他们喜。
乐正清朗笑回答:“献丑献丑。渐冬了,想给小囡添件暖和袄子,这皮不错。”
乐家老爷爱女如命那是世人皆知,宠溺起来令一众贵女牙酸。
这话没遮着掩着,十步之内都能听到。
目前占着第一的是韩家嫡长子,看起来十分健壮的小伙子。
乐正清把着第四,燕青却是玩一般挂在第五。
后者开局水得很,打着哈欠就把箭射出去了,简直放了一个长江。
其他人一看,第一没了,兴致高了不少,准头提起好大一截。
尤其是一直被他压着一头的韩家嫡子,卯着劲冲到了第一。
“我听说这燕青是京城射艺第一呀?”韩嫣不免有些得意,“怎么看起来不是这样?”
姜瑜的心早就死了,却还是会因为这个人泛起波澜。
按燕青的水准来说,他当然不会输,只是,凡事都有例外的。
她快速地看了眼坐在另头的少女,攥紧了帕子。
做到那个份上都争不过人家,不放手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相信天作之合的。
既然这个爱情是她自欺欺人,是她一厢情愿,是她过分美化……
既然他不是她的天作之合,当然应该放手了。
不管有多痛苦,都要放手。
只是她会想:他究竟会是谁的天作之合呢?
韩嫣没嘚瑟多久,就听闻一道破空声,紧接着又传来竹木劈裂的声音。
只见燕青慢悠悠地拉弓,看上去没使劲一样,手一松,箭却如奔马驰原般飞出。
那尖锐箭头对准上一个人留下的箭,利落地破开其箭尾,又因金属相撞落下。
弓是好弓,一般人还拉不开,也不知道燕青怎么把满弓拉得看上去那么轻松。
姬长夜当即抚掌称赞,其余参赛者纷纷夸赞的夸赞惊叹的惊叹。
知道第一无望,原先的一二三名都泄了气,打得一个比一个随意。本就是图个乐呵,谁都不缺那头熊。
既然风头都让这小子出尽,那就当娱乐一场,也别较真了。
韩家嫡子并不这么想,脸黑如锅底,气愤得很。心一乱,箭就飘,不知不觉就落到后头去了。
可是这燕青恰好到了榜首时,还剩着一支箭,偏偏就住手不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乐正清性格板正,又想着打来的奖赏和买来的熊皮终归不一样,为着女儿倒是射完了最后几箭。
他射得不惊人,却稳,悄悄挤掉了所有人,以一分之胜成为第一。
照理说,燕青还剩着一支箭,怎么偏也不会偏得连一分都没有,这第一到底是花落他家。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燕公子,燕大将军,失手了。
还失得非常不可思议,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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