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娇醒来的时候,乐父在旁边好一阵自责。
乐娇忙说都是自己贪玩,安慰父亲不要多想,自己已经不疲倦了。
她又问了事情的经过,才知是燕青把她抱回来的。
“那小子有点血气,裤管都渗血了面色也没改。”乐正清赞许道,“娇儿,这几只兔子你记得拿去谢谢人家。”
乐娇答应,心中难免愧疚。
晚些时候,她缓过劲便去登门道谢。
她在门口说明来意,小厮就放她进去了。
少年正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垂着,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发呆,丝毫没注意她的靠近。
乐娇沉默片刻,察觉对方并没有发现她的样子,启唇唤了一声:“燕青。”
被唤的人偏过头看她,深邃的眼里看不出情绪,神色冰冷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她将那几只兔子搁在桌子上,才走近他说:“先前的事,谢谢你了。”
少年扬起下颚嗤笑一声,斜睨的样子桀骜又傲慢。他哪怕什么也不做,往那一躺,都能给人带来压迫感。
乐娇抿了抿唇,继续说:“你的腿还好吗?”
燕青不再看她,冷冷道:“我不需要施舍。”
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走了。
乐娇垂眸,嘴笨的毛病在此刻又犯了。
想要远离他是一码事,人家救了她又是另一码,她总不能装聋作哑到这份上。
她启唇,艰难地说:“我没有……施舍。”
燕青传来一声哼笑,翻过身去背对她。
乐娇心中愧疚,头垂得更低,嗫嚅道:“对不起。”
燕青半阖的眼眸抬起,唇抿得很紧,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那时候、是真的患有眼疾……”她颤着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袖子。
顿在半空的手腕被握紧了,传来一阵按压乌青的疼。她还没能来得及反应,眼前景物一转,便跌进了一榻软被里。
乐娇因惊愕略微瞪大双眼,就要挣扎。
燕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有力的长腿死死压着她的大腿,一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冰冷的眼神里涌动着许多晦涩阴暗的东西,像低温火焰,散发着幽色的光。
这样的姿势,所有的主权都是这个恶劣的少年的,她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乐娇感受到一种被拿捏死穴的恐惧,骤然生起的危机感令她的呼吸开始加快。
“你怕我。”燕青被这个认知逗笑了,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掐上她的下颚。
他的虎口钳着她的下巴,修长手指卡着两侧,掰正她的脸方便自己看清她每一个神色。
乐娇想要拉开的他的手,手腕却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扣着摁到了头顶。
“是你来招惹我的,不是?”他缓慢俯身,带来颤动人心的压迫感。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他喟叹,指腹摩挲她的下唇,又顺着她的轮廓游走。一点一点地,仔细小心地,慢慢抚摸过她的脸颊,最后在她的眉眼上反复流连。
脸上的痒意让乐娇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因此一颤一颤,像只被人捏住后颈的猫。
燕青心思微动,拇指的指腹就去触碰她的睫毛。
乐娇强撑着睁开眼,眼底一片水光,像被猎人决定生死的猎物,绝望又哀怜。
少年轻呵一声,指尖拂过她的眼梢,在她的眼尾处反复揉拭。
“你、你放开我。”深知燕青冷淡的她,虽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却仍然为这种被拿捏命脉的恐惧胆战心惊。
他不好美色,却也恶劣张狂。
“你在想什么呢……”燕青指尖一挑,摸过她的软发,便又向她的脖颈摸去。
修长的五指收拢,微微用力,扣住了她的命。
他俯身,直挺的鼻梁贴在她的侧脸处,半张面孔埋入她的发丝里。
耳边传来一阵热气,在此刻如星火燎原烧毁了她的心防。
他启唇,如耳鬓厮磨般呢喃:“我可以要了你……”
似乎还嫌不够,少年的指腹摁住她皮肉下的脉动,予以压迫。
他直起身子,欣赏她痛苦窒息的模样,看她因为眩晕渐渐无力挣扎。
他笑了,温柔地说:“或者杀死你。立刻,马上。”
只要他再用一些力,他便可以拧断这娇媚病弱的人儿的颈脖,享受恨意得以抒发的快感。
他的感情早就变质了。
在刀尖舔血的日子里,在刀光剑影的危险中,变质了。
在夜不能寐、求而不得的思念里面,加一味痛苦,三钱渴盼,二两绝望,变质了。
乐娇的身体克制不住地战栗着,因为恐惧阖上了眼眸,一颗泪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他是恶鬼,
他是修罗。
他是地狱。
“哭了?”他扬起的唇角一僵,笑意也跟着消退些许。
即便如此,他仍旧保持着那副睥睨她的样子。
重来一世,仍旧遇见他,不知他是不是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她要保住乐家,要嫁一个善待她的夫婿,决不能因为他,就停步在这里。
“告诉我,你叫什么。”燕青拍了拍她的脸,指尖一转却又帮她拨开了乱发。
究竟是叫什么,三年里才无论如何都寻不到音讯。
究竟是叫什么,才怎么查都查不到。
究竟,叫、什、么。
乐娇真的不想再和他有更深的关系了,咬着唇不说话。
这幅样子在燕青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少年的眸色一冷,掰着她的下唇便要扯开,奈何对方咬得太紧。
“行,这么喜欢咬是吧?”他嗤笑,俯下身子,轻声在她耳边呼气,“再给你一次机会。”
乐娇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还反应不过来。
燕青垂眸,几乎发狠一般咬在她的颈侧,在其上留下两排深得隐隐渗血的牙齿印。
乐娇不住地痛呼出声,头皮因为疼痛一麻,身子也跟着疼痛一震。
他是恶鬼,他是修罗,他是地狱——
他是人间极恶。
燕青指腹抹去残余的唾液,眉眼阴鸷地逼迫:“说!”
乐娇怕他再来一次,哽咽着回答:“乐、乐娇……”
“乐娇?”他一字一顿地念了几遍,声儿在唇齿间辗转,在腔内碰过千百个来回,最终流泻于口。
“乐娇,乐娇,乐娇。”他忽然便疯魔一般,魇住一样,不断重复起这个名字。
这一室内,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影慢慢跪伏在她的身上,将脸埋入她的颈侧。
这般般入画女子看起来是那样脆弱,连纤细的腰都不盈一握,掐住她颈脖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她杀死。
两道身影交缠,既亲密又疏远,既般配又相异。
一个强大,一个弱小,形成绝妙又违和的画面,迸发出超越言辞的冲击力。
猎人说,丛林里强者为王。
可是,弱小是可以驯服强大的。
是可以的。
燕青慢慢松开对她的钳制,以伏身的姿势环着她,一手贴在她的脸侧,一手盖着她的眼睛。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掌控着她的视听,仿佛能够就此将她融入骨血,再也不能逃走。
乐娇觉得颈窝一阵滚热,有什么液体向着床榻滚去了。
“燕、燕青?”乐娇先前还有些气愤,这会便更多的只是无措。
她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就仿佛,他与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不告而别,他便仿佛藏了千古恨在心头。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哭吗?
燕青这样的人,会为什么哭呢?
这么一个大男人,对着她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先前确实生气也害怕,此刻也只剩下迷惑了。
“燕、燕青?”乐娇试图推开他,却推不动。她心一横,刚得解放的手僵硬地朝他的头发摸去。
燕青再次握住她的手,只是这次不是掐着手腕,而是松松地握着她的手背。
真不知道连个头都没抬的人,怎么能找的这么准确。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起身,另一只手搭在她的眼前。
乐娇只匆匆瞥见少年眼眶微红,眸子里氤氲着一色水雾,便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如呓语般呢喃,低沉的嗓拖着尾音,又带着落泪后的沙哑。
他似乎凑得很近,面孔就在她的眼前。
“小瞎子,你傻。”
乐娇觉得对方又向前了些,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做事不计后果。”
你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什么。
燕青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卑微地仿佛如此便可以触碰她。
他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有时会难以克制自己的暴怒。好在,已经很少有事可以让他克制不住自己,除了……
她。
一遇到与她有关的事,他就忍不住荒唐,忍不住发怒,忍不住暴虐。
可是在那之后,留下的便全是深知病症的慌乱,难言于口的歉疚,和爱而不得的卑微。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什么。
可这要他如何放手。
失而复得的人,如触手可及的海市蜃楼,似虚幻缥缈的镜花水月,像诱人溺水的海妖。
他知道会扑空,可就是,忍不住,去砸碎镜子、去投湖石子、去触礁沉船。
她先招惹他的,她招惹上他了。
他把自己的心给输出去了,赌徒只剩下最后的筹码。所以,不可能放手,必须要赌下去。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