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明犹豫了一瞬，他本来想找侯艾琪借钱的，但想起刚才周科长和黄副科长的对话，他一咬牙道：“我知道了，没事儿，我这边没事儿，撂了啊，我撂了。”
韩春明见周科长站起身，不敢再拖拉，忙把话筒撂下了：“周科长，我打完了，厂里活儿多，我这就走了……”说着话人就到了门口，这个周科长盯着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凉飕飕的。
韩春明转身出门走的急，差点和打水回来的黄副科长撞到：“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走了啊，黄科长。”
“现在的年轻人啊。”黄副科长目送韩春明跑下楼梯，转头对周科长笑道：“咱们那时候，一周能写上一封信就不错了，他们这还打上电话了，真有意思。”
“这小子说下周还来。”周科长淡淡地道。
“还来？真把咱们这当电话亭了？”黄副科长摇头道：“你说写写信多好，这打电话多浪费钱啊。”
周科长接过暖壶将大搪瓷缸子倒了半满：“等我忙过这儿段，就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子。”
黄副科长笑道：“算了吧，你还没教育呢，这小子就挺怕你了。”接过暖壶倒着水道：“你要真稀罕这小子，过两年就把人调咱们保卫科来，听李主任说，这小子人品不错。”
周科长：“……”
黄副科长一脸‘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道：“你别不承认，从李主任把人领来那天，你就一副盯兵苗子的眼神儿，你当我没发现啊？”继续道：“我说都转业多少年了？你骨子里还是满满的军旅气。”
周科长反驳道：“什么兵苗子，滑不溜手的，我就是看不惯人年纪轻轻却散散漫漫。”难得地解释道：“他对象既然在部队，他以后就是军属，身为军属，就要当好稳定的大后方，不能拖后腿！”
黄副科长：“……你这可真是扁担搂柴啊——管的真宽！”
“我管的宽吗？”说着，周科长站起身，把放在黄副科长桌子上的电话搬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我还就管的宽了。”
黄副科长：“……”
“收~鸡蛋！”李成涛听到韩春明新找来财路，有些目瞪口呆。
韩春明小声道：“咱们去农村收鸡蛋，然后卖给厂里。”
李成涛忍不住双手在脑袋上一顿乱抓，他总觉得哪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个什么。
蔡晓丽倒是反应快，立刻就皱眉问道：“这能行吗？这是不是投机倒把啊？”
李成涛赶紧跟着点头：“对！对！”别看他平时一副混混的样子，可犯法的事，他是真不敢干。
韩春明继续小声道：“我刚才去保卫科打电话，听到周科长和黄科长……”把刚才他听到的来龙去脉对两人说了一番，继续道：“……所以说，这事儿不算投机倒把，再有，只要不让厂里知道是咱们干的，就没事儿。”沉吟片刻补充道：“你们当厂里为什么出这事？就是因为鸡蛋缺的厉害，都快影响生产了。”又安抚两人道：“其实就算厂里知道了，我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们说现在什么最重要？完成生产任务最重要！”
“啪！”李成涛突然双手一拍，吓了蔡晓丽一跳，在蔡晓丽的瞪视下刚起来的气势又瘪了下去，不过还是道：“对！春明~说的~对！有~有道是~‘撑~撑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蔡晓丽受不了地替李成涛说完。
李成涛被抢了话还嘿嘿笑着继续道：“对！”对韩春明道：“我干~了！”只要不是投机倒把，他的胆子就又来了。
“我也干了。”蔡晓丽一咬牙也跟着道。
韩春明胸有成竹地道：“你们就放心吧，这事儿我都琢磨透了。”当年他和侯艾琪下乡走村收山货的路子可还在呢，这收鸡蛋和开介绍信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见李成涛和蔡晓丽郑重点头，韩春明将两人拢过来继续道：“来，咱们仨先合计合计钱和车的事……”
“春明，这账~我还是~没算明白。”李成涛拎着两大筐鸡蛋，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都怪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现在到了用的时候，手指头、脚趾头都用上了，还是心里一片糊涂。
韩春明挑着担子，当先走着：“你要算不明白，让晓丽帮你算。”
蔡晓丽胳膊上挎着个装满鸡蛋的大筐，即使又沉又喘，还是给李成涛算账道：“你怎么那么笨啊，咱收这些鸡蛋卖给厂里，差价是三分对吧，刨掉运费，每个鸡蛋是五厘，你算咱们那个车能装两千斤，这一算不就五百多块吗？”
李成涛还是没听懂计算过程，但结果他听明白了，激动地道：“……还是~不明白，不过，我~知道，我们是~发了！”
蔡晓丽也忍不住跟着笑道：“是啊，咱发了！”
李成涛对着韩春明夸道：“春明，你可~真行 ，去~保~卫科~科打个~电话，都能~打听出~鸡~蛋的秘~密~来，服~了你了。”
三人来到租来的吉普车后面，看车的司机赶紧迎过去，帮韩春明扶着，轻轻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四个人就开始往车上装鸡蛋。
韩春明舒了一口气，对李成涛自我调侃道：“哥们只要一听有赚钱的事儿啊，眼睛就发绿！”
四人听了韩春明的话，都是一脸掩不住的笑意，李成涛和蔡晓丽更麻利地往车上拎鸡蛋。
四人和满车的鸡蛋挤在一起，特意趁着天黑才慢悠悠地回城。
韩春明按着约定的时间跑到厂门口找接头的供应科的人，见人来开大门了，韩春明绕到车后对藏在车后的李成涛和蔡晓丽道：“行了，供应科的人来了。”向蔡晓丽伸手道：“把生产队的证明信给我，你们赶紧撤。”
李成涛一听，立刻反驳道：“春明，不~带你~这样的，有~风险大~大~家一块担，干嘛让~让~我们走啊！”
“你们在这儿碍事，听我的话，涛子，赶紧带着晓丽先去饭馆等我。”韩春明着急地就去拉蔡晓丽的包：“快，把证明信给我。”
李成涛还在摇头反驳：“不带~你~你这样的。”
韩春明无奈，只能解释道：“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没给人送过礼啊，你见过哪个给人送礼的是拉帮结伙去的，这样的事儿都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呼呼啦啦地进去，弄不好供应科的人一看，怕人多嘴杂漏了风声，这一车鸡蛋都不要了，不说赔钱，就是这一车的鸡蛋，是你能吃了，还是我能吃了？”
李成涛和蔡晓丽一听这话，都不敢再说话了，蔡晓丽赶紧把证明信给了韩春明，只能道一句：“小心点啊。”
韩春明一把拿过证明信，他已经听到了开大门的声音，赶紧推着两人道：“走走走走，快走。”
大门一开，供应科的接头人出来了，看到韩春明道：“春明啊，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啊？”眼睛却向周围不停地扫视着。
韩春明把证明信往前一递：“我得给您开这个生产队的证明信啊，要不然您怎么下账啊。”
供应科的人接过证明信，借着门灯看了看，见事情办得利索，满意地道：“行，在行，下回啊，还能办。”
韩春明听了心里乐呵，忙道：“那我把车开进去了啊。”说着就上了车：“师傅，咱们进厂。”
韩春明抱着挎包摸进小饭馆里，李成涛和蔡晓丽从韩春明一进门，眼睛就瞪得圆圆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韩春明也不墨迹，飞快地坐到两人对面，听到小饭馆老板正在后厨忙乎的声音，周围又没有别人，看了看面前眼睛圆瞪盯着他的两人，把手伸进挎包里，缓缓掏出来三叠钱。
李成涛见到钱，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口水瞬间顺着他张开的嘴流出来了。
蔡晓丽也咧着嘴，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姑娘形象，一口的白牙笑得全露出来了。
韩春明双手掐着钱，手指抚摸着道：“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哪……”
蔡晓丽双眼放光：“我也是……”
李成涛一个劲儿地吞口水，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春明笑眯眯地拿出一叠道：“一人一份啊。”说着递给蔡晓丽一叠：“你的。”
蔡晓丽一把接过钱，飞快地塞进自己包里，紧紧抱在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成涛赶紧把自己的包打开，包口几乎把韩春明掐着钱的手套进去了：“真不客气……”
韩春明见此，却把手往回收，凑到自己鼻子上，一脸夸张地深闻一口，一脸陶醉，就是不往李成涛兜里放。
李成涛见此哪还受得了这调戏，上手就去抢他那一叠钱，韩春明还要再撩拨一下，李成涛却不给他机会，飞快地抢过来钱，塞到自己包里，一脸夸张又猥琐地道：“我~是扛~不住~这诱惑的！”
韩春明和蔡晓丽见此都笑出了声，韩春明也赶紧把自己那叠钱放回包里，回头瞅了一眼后厨，问两人道：“要不要喝一杯。”
蔡晓丽赶紧摇头道：“我怕钱长翅膀。”心满意足地道：“这些钱要是拿回家，我们家的债就全没了。”
李成涛也是一脸地兴奋，按耐不住地道：“闪？”
蔡晓丽点头：“闪！”
韩春明也赞同地重重一点头道：“闪！”
三人飞也似地冲出小饭馆，只留下李成涛难得不磕巴的一句：“同志，走了啊！”
小饭馆的经营者闻声，手里还抱着菜就跑出来，愣是没看到三人的背影：“嘿！这仨人！白喝三杯水！也不点个菜，什么人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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