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陌再也不想去未央宫了，再也不。
女人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为了走剧情，苏轩陌甚至不想踏进后宫半步。这些时日，风挽入宫教小太子读书，省了他不少时间。而他埋头案上处理政事，被系统嘲笑了几天，算了算日子，苏轩陌终于还是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雕栏玉砌，正是当今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太后的住所。这位皇太后，仗着母家权势，曾经也是个只手搅动风云的人物，先帝在世时，她治理得后宫服服帖帖，被称颂为一代贤后，先帝崩殂后，她又一手扶持当朝天子，垂帘听政数年，权倾天下，而后苏轩陌励精图治，独当一面，她方以身体之由放了权，慢慢淡回幕后，不理朝政。近些年，更是在长乐宫中休养身体，鲜少出面。
只到底是自主放权，还是不甘心而被迫，其中弯弯绕绕，却唯有当事人才知晓了。
宫中燃着安神香，纱幔重重，偌大的一个宫殿除却那躺在紫檀雕花软榻上的女人，竟似空无一人。
一青衣素衫的宫女悄然走进，面容若古井无波，只欠身行了个礼，轻声道：“太后，皇上来看您了。”
那状似安憩的女人胸脯剧烈地起伏片刻，喉中竟似发出破风琴般的嗬嗬声，嘶哑难听：“滚...让他滚！”
一声轻笑响起：“母后这般不待见朕，真是教儿臣寒心。儿臣不过是想尽孝道罢了，一腔热忱，拳拳之心......”
明黄色的衣袍刺痛人眼。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轩陌唇畔挂着一抹浅笑，悠然从容的神色间是鲜少有的温柔和煦，只那笑意不达眼底，几分薄凉点点渗透，诡谲冰冷。
那青衣婢子面容清秀，只眉目间些许沧桑暴露了年岁，她当下便向苏轩陌行礼，礼数周全大方。
“碧慈姑姑不必多礼，辛苦你了。”苏轩陌扶起她。
榻上的女人陡然睁开眼，混浊的眼中几丝怨毒恐惧，身子颤抖:“...你来做什么!”
“再过不久，便是母后的寿宴了。儿臣自要来看看，母后身体如何了。”
苏轩陌半阖眼眸，自上而下地睥睨着苍老虚弱的女人。昔日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尊贵女子，不过五十，便已似一朵凋零落败残花，老态尽显丑态毕露。
却让人生不起半分怜悯。
“呵呵...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我都心知肚明，哀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拜谁所赐!咳咳...”太后情绪起伏跌宕，一时走岔了气，激烈咳嗽起来:“咳咳...我当年，就不该留你这狗杂种!”
碧兹侍立在侧，闻言眸光一凝。
天子淡淡扬眉:“如此，朕还得多谢母后处心积虑，扶持之恩。”
“母后昔年，只手遮天，做尽腌臜事时，可曾想过今日？你害我亲生母亲堕入冷宫，受尽非人折磨，生生逼疯她。又欺我瞒我，辱我打我，尚且妄图让我尊你敬你亲你为母，做你手中牵线木偶。天底下，哪有这等十全十美的事？”苏轩陌唇角一扬，眸光冷冽。
“咳...妖妃祸国，哀家不过是为先帝...哀家与先帝，打小便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多年情谊，你懂甚么!”
“是么？母后深明大义，情深似海，好生令人感动。”苏轩陌用手覆上脸颊，像听见什么笑话般，差点大笑出来。
指缝间，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那母后可知，你为何多年无嗣？”
太后咳嗽声顿止，却是揪起了一颗心。这是她多年心病。也曾请过不少太医或民间圣手，却都纷纷表示束手无策，看不出什么来所以然来。
若非如此，她当年绝不会下那一步险棋，也早便没苏轩陌什么事了。而后终于怀上，却又生生流了产，彻底败坏了身子，她歇斯底里，疑神疑鬼好一阵，终于心死认命。
“是先帝。母后当真以为，你蒋家家大势大，父皇能容得你诞下太子？那这天下，到底是姓苏还是姓蒋？”
语调轻松，尚带笑意。却似一把温柔的刀子，将血淋淋的真相剖开。
太后瞳孔骤缩，嗓音嘶哑:“不...不可能，你骗我,骗我!”
“自作孽不可活。”天子眼含悲悯，嗓音沁凉如水，竟似一声叹息。
女人痛苦地抱紧头，咳嗽地越发剧烈，竟似要把肺都要咳出来的架势。
“杀了我...杀了我罢......”穷尽碧落黄泉，也总想要找那人，问个明白。她心痛如刀绞，混浊目光恍惚。
“不。”
“朕会让你好好活着。让你看着蒋家，一步步，走向腐朽跌入深渊，荣华富贵化为泡影。朕要让你，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子冷笑，一拂袖，举步离开。
“还望姑姑好生照顾太后。”
“是。奴婢送陛下出去。”
身后是女人凄厉沙哑的赌咒:“苏轩陌!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声声泣血，字字锥心。声音回荡在空旷殿内，经久不散。
碧兹垂眸跟在天子身后，漠然瞥了自个主子一眼，竟全是嘲讽。
殿外，苏轩陌看着青衣宫女，叹了口气:“姑姑在宫中蹉跎这些岁月，此间事了，便出宫罢，朕为姑姑许个好人家，也让姑姑好生享些清福。”
碧兹摇头:“陛下说笑。奴婢一个老宫女，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且不提这些，当年娘娘将陛下嘱咐与我，奴婢虽无甚本事，至少也该好好照顾陛下。”
“姑姑莫妄自菲薄。这些年还多亏姑姑照拂打点。当年太后怀胎，若非姑姑...也轮不到朕苟活至今，还登上了皇位。多谢姑姑。”
碧兹忽而有些感慨，念起旧事来:““陛下折煞奴婢了。不过都是分内之事。陛下该谢的，当是娘娘。”
“世人都谓她痴傻疯魔，实则她在冷宫里，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再透彻不过，守着一颗清明的心，为了护着自己的孩子，不惜装疯卖傻玉石俱焚，以护孩子周全。”
“娘娘当年，其实是愿陛下做个普通人，不沾这宫中丑恶，娶妻生子，平安喜乐一生。只终究是，事与愿违......”
“可如今，朕坐拥山河，万人敬仰，生杀予夺。也无甚不好，不是吗？”苏轩陌打断她，恣意一笑。
碧兹目光注过来:“陛下真的开心吗”
苏轩陌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悸，蓦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喉头一腥，他慌忙拿出袖中的帕子，捂住了嘴。
血色触目惊心。
“陛下!”碧兹惊呼，满是担忧。
苏轩陌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收好了染血的帕子，又才慢慢接话:“开心与不开心，又有何分别呢。”
君主半阖眼眸，面容苍白，沉静而立的身影带着些哀而不伤的脆弱意味。他抬首仰望苍穹，不再言语。
屋檐上一角白衣掠过。
苏轩陌垂眸间，翘起了一边唇角。
{他看见了？}
堂堂主角听墙角，说出去也不怕丢丑。
{嗯，看了挺久了。}
{那就好。没白浪费感情。}
{洗白程度百分之五，加油。}
{哎我怎么觉得还没亲一下来的快。累死了。}
{你走。}
今天的系统也被智障宿主气得想死机呢。
洗白秘籍第一式：时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忧伤，忧郁装逼犯。悲伤的时候，抬起头，眼泪就不会往下流。
拗了会造型，确认那人已经离开，没人再看自己的表演。腰酸背痛的帝王伸了个懒腰，和碧慈姑姑告别，径自回殿歇息去了。
洗白路漫漫，任重而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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