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无事,杨花飘飞若烟,在湖心上打了个旋儿,漾起圈圈涟漪。两个宫女忙里偷闲,找了个僻静地儿闲聊嬉闹。丛林草木中,莺声笑语不断。
“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的五十大寿了。到时候宫中便又热闹起来了哈哈哈。”
“你就想吧,热闹是热闹,忙得脚尖不着地团团转的可是咱们,到时候够你哭累的。”
“哎话说,太后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倒也鲜少出面了。”
“是啊,听说是病重得很,我们贵妃娘娘,以前颇受太后宠爱的,都没能进长乐宫几次,吃了好多次闭门羹呢。”其中一个左右四顾无人,压低了嗓音道。
“唉,那这寿宴还能举行么。哎且说这次,是由贵妃娘娘主办,还是未央宫那位...倒不曾听过半点风声。”
“哈哈,那还用说,必然是我们家贵妃娘娘。娘娘一掌实权,宫中大小事务皆由她管,二受太后宠爱,是太后从小看到大的宝贝侄女。至于未央宫那位主子,呵...日日吃斋念佛,是个从来不管事儿的主,也就是母凭子贵,不然那皇后之位何曾轮得到她来坐!照我说呀,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干脆削发为尼出家得了,装模作样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一个气质干练,精致眉宇中带有几分英气的姑姑匆匆经过,手攥着什么东西,严严实实。不意间将那闲言碎语听了个正着,她凤目微眯,眉头紧蹙,当即停下步子,冷声叱道:“皇后娘娘再如何,也不是你等可以随意嚼舌根的!尊卑礼数,最基本之事,贵妃娘娘竟没有教你么”
“你!”那兰贵妃宫中的宫女初入宫年轻气盛,且和贵妃沾了点亲带点故,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当即便涨红着脸撸了袖子上前要骂人。
然而却被旁侧宫女死死拽住,按着她行了个礼。那宫女低眉敛目兢兢业业:“见过瑾汐姑姑,她初进宫不懂事,还望姑姑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瑾汐,却正是当今皇后的大宫女。皇后娘娘不理事务,宫中许多事情便都由她代之操办,为人精明能干,办理事务井井有条,从不曾出过岔子,还曾得过皇帝赞赏。气得那每天只想着怎么勾引皇上,敷衍处理事务的兰贵妃,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毫无办法。
闻言,瑾汐面色缓和少许:“你倒是个知趣儿的。如此便罢了,念是初犯,我便权当没听到。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多谢姑姑,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那一开始趾高气扬的宫女得好友耳语几句,明了其中利害,千般不甘都咽下了肚,面色煞白,只咬着唇连连认错。
瑾汐瞥了她二人一眼,目光冰寒,不再答话,更没空和她们纠缠,背身匆匆而去。
未央宫里,一派静谧。宫人们皆被遣散,在殿外侍候。
若说这宫里,评选个宫人们最喜欢当差的地方,便属未央宫独占鳌头。一来清闲无事,二来主子是个省心的,青灯古佛常相伴,日日拜佛抄经,佛祖慈悲为怀信奉众生平等,她也便从不苛责为难奴才。
炉中燃着上好的檀香,云烟袅袅,未央宫点一盏残灯。女子一袭素衣礼佛,清丽容颜不着粉黛,却是无悲无喜。
“娘娘,瑾汐姑姑回来了。”门外有太监轻敲。
女子睁开眼:“让她进来吧。”
“遵旨。”
那在外积威尤重的瑾汐姑姑轻手轻脚地阖上门,却是分外恪守尊卑之礼,面容上冷傲褪去,只余恭敬。
“娘娘,有您的信件。”
“喔?母亲不日不是方来过信么?”
“不是夫人的信件...是庆安王的。”瑾汐迟疑了些许,眸光不定,颇为忧心。后宫不问政事,嫔妃与王爷私交,更是其中大忌。是以她这一路风风火火,也是怕走漏了风声。
“竟是他?”皇后抬眸,神色复杂,轻叹:“自打入宫来,我原以为和他早便断了联系。”
她摆了摆手:“如今...烧了罢。”也免得落人口舌,添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那瑾汐姑姑咬牙,却是执意道:“娘娘不如看看,王爷的人说是要紧事...娘娘,也当为自己谋划一番,纵是不为自己,也是为小太子......”
皇后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微凝,终是接过信件。
读至一半,她的手猛得一颤,佛珠落地,散乱各处。
夕阳西下,未央宫今日,格外热闹,宫人们来来往往,忙得团团转。却是经久不临幸后宫的皇帝,要来未央宫用晚膳,端得是羡煞旁人。
瑾汐怎么也不曾想到,主子看完信径自烧去后,便差人去邀皇上用晚膳。而皇上不知是给她几分薄面还是别的什么,居然答应了。一时喜忧参半,心思纷繁。她是当真猜不到,主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天子一袭明黄色衣裳,却是一副刚处理完政事便匆匆赶来的模样,倦容难掩。倒也给那风言风语更添一把火,说帝后情深果不容旁人插足,皇后到底是大,请皇上皇上便往,而不似别人,费尽心机上赶着送上前人也不睬。直气得那兰贵妃跳脚,在自个宫中摔烂了好几样珍贵瓷器。
饭桌上三两简单菜肴,却都精致得很,味道亦为绝佳。苏轩陌饿了半日,原也吃不下什么山珍海味犯恶心,对此等妥帖布置颇为满意,赞不绝口。
皇后只一直温柔笑着,不时为他夹菜,倒似那平常夫妻一般。
瑾汐姑姑在一旁适时插话,笑道:“陛下好口福,这可是娘娘今日亲自下厨所做的呢。”
苏轩陌闻此,含笑道:“皇后有心了。朕从前不知,梓童还有此等好手艺,是朕疏忽。”
皇后眸光温柔:“陛下喜欢便好。”
用完膳后,宫人们收拾完便下去了,给帝后二人留了独处空间。
苏轩陌兀自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悠悠道:“皇后今日怎得闲,邀朕来扰你清静?”
“不过是心血来潮做些菜肴,想给陛下尝尝罢了,陛下近几日操劳朝政,辛苦了。”蒋玉蛾垂下眼睑。
“你说这话,还不如说是佛祖给你托梦可信度来的高些。”苏轩陌调笑道。
蒋玉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当真是软硬不吃的石头,也不知是生来钝感,还是装傻。一时无奈,酸涩浮上心头。
念及那事,眸光一沉,终于还是开了口:“庆安王,要反。”
苏轩陌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女子,倒无甚惊讶,嗓音如常:“为何告予我?”
皇后眸光一闪:“你早便知道?”如此,却还养虎为患?
“若朕记得不错的话,皇后和庆安王,倒是有一段渊源,年幼时算是青梅竹马...”苏轩陌垂眸,避而不答。
“七弟情深若此,皇后却如此冷情冷感,朕都为七弟心疼呢。”天子似笑非笑。
蒋玉蛾心神一震,只抿唇:“不过都是旧事。”
“为何?”苏轩陌叹了一声。
为何告诉他。
女子垂眸,嗓音漠然:“便算是我欠你的。”
她本为蒋家庶女,因生母出身卑贱,倍受□□,家奴都敢欺上头。若非遇见这人,恐怕下半生不是在那蒋家苟延残喘地过活,便是被当做货物筹码转手送予他人。
那庆安王固然是个好归处,可她见过太多世间污浊事,手上也早已不干净,早已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唯有权力地位,实实在在攥在手心,方最是牢靠。
苏轩陌给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而她只用做个挂名皇后,包括那小太子......
本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好买卖。可奈何,平白落了一颗真心。欠了一笔糊涂债。青灯古佛相随,为赎罪,也为断念。只终难断妄念。
“如此,我们两清了。”女子轻声道,如释重负般。
苏轩陌眸光复杂,看了她一眼,最终起身:“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不日便是太后寿宴,还劳皇后费心。”
“宫中迟早生变,皇后也当提早谋划。”
一声叹息。
“今日之事,朕便当从不曾听过。”
女子背对着他,身子微颤。
思绪紊乱间,那话语不过脑子便出了口:“陛下当真,是喜欢男人的?”
堂堂天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将下去,毁了一世英名。
半晌,咬牙切齿:“不曾!”
系统:透过事物看本质,这皇后厉害了。
苏轩陌:我那是任务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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