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
“杨逍”
有人在唤他,是她回来了?杨左使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围在身边的明教众人。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急切的搜寻,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没有她。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不能再拖了”,周颠压低了声音。
“闭嘴吧,他伤多重你看不到?”,韦一笑的声音传来。
“这都两日了,胡青牛也说了他是郁结于心”
“再不说他会更难受”。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争执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由冷谦开口。
“杨左使,你已经昏迷两日了,明教百废待兴,实在不能再由着你颓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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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杨逍与成昆对战本就元气大伤。陆梓瑶离去前的一番话更是令他心神剧震,奈何穴道被她封住,他拼着血气上涌冲破穴道,竟是生生地伤了脏腑。
明教众人疗伤期间不宜移动,所幸六大派和义军没过多久就抵达了光明顶,这才让他们得以安心打坐。
蝠王等人伤势好了六七成,纷纷起身,却看到杨逍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颠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上前拍了他一下,就见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被幻阴指所伤,本可以疗伤自愈“,胡青牛叹了口气,”可他强行冲破穴道,又心思波动太大,这才走火入魔伤上加伤。”
“你们发现的还算及时,再晚一些人就没了。”
“杨逍虽然人缺德了些,武功却是我们中最好的”,周颠有些担忧,“怎么会还不醒呢?”
“这——”,胡青牛叹道,“怕是忧思过度,潜意识里不愿醒来”。
几人听了沉默良久,只得先行料理明教重建事务,暂时拜托胡青牛照看杨逍。
“右使,元军的探子来信了”。
范遥知道杨逍的症结所在,一回明教便派人去元军打探陆梓瑶的消息,等了一日终于来了消息。
“说”,他双手握紧,老天保佑不要是坏消息。
“陆姑娘….死了” 风门门主犹豫着说。
“你说什么?你可打探清楚了?” 范遥面色煞白。
“元军大营已经披麻戴孝了,说是灵舒郡主与成昆遭人暗算,以身殉国”。
“我知道了” 范遥挥手让他退下,怔怔地站在原地。
事发时他不在光明顶,只听了蝠王几人的转述,便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烈。
一边是部下的性命,一边是明教的覆灭,陆梓瑶怕是左右为难,只能选择与杨逍一刀两断。
他理解她的做法,却没想到她如此刚强,又如此聪慧。
明教元气大伤,元军退兵只会是暂时的,一旦卷土重来,光明顶便会万劫不复。到那时左使夫人在元军手里,一旦两军对战便会使杨逍方寸大乱。而成昆熟悉光明顶地势,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陆梓瑶在离去前派人通知了六大派,又在退兵后选择和成昆同归于尽,以生命为代价消除了所有隐患。郡主殉国,她的属下便不会受到牵连;成昆一死,元军就少了一个助力;两人的死讯会拖住元兵的脚步,给了六大派和义军救援的时间。
范遥倒了一杯酒,拜了三拜,缓缓洒在了地上。
“陆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世间难寻”,殷天正叹道,“只是我们要怎么同杨逍说?”
“我不知道”,范遥皱着眉,“等他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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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杨逍醒了,明教几大元老就站在他面前,却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最后还是由冷谦起了头。
“杨左使,你已经昏迷一日了,明教百废待兴,实在不能再由着你颓废下去。”
“好”,杨逍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负手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范遥问。
“元军大营”,白衣男子面色平静,“梓瑶不愿我去找她,肯定有自己的用意。我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好了,见到她我也心安一些。”
他说着从容转身,背影萧瑟地令人心疼。
“你们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瞒一辈子?瞒的住吗!”周颠最先看不下去,忍不住嚷了出来。
“你先别说,我们再想想”,张中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 杨逍心不在焉地挑了下眉,“有什么事,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她不在了,你不用去找了” 一个声音响起,杨逍的脚步顿住。
“什么意思”,男子面带疑惑的转身,像是听不懂一样看着范遥。
“范右使!” 韦一笑喊道,偏过头去不敢看杨逍的表情。
“范遥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不能瞒他一辈子”,鹰王叹着气说。
“诸位,话不能乱说”,杨逍甚至笑了一下,“杨某还有急事”。
“陆梓瑶死了”,范遥狠下心吼了出来,“我们昨日接到的情报,她和成昆议事时营帐起了大火,两人都死在了里面,尸骨无存。”
死一般的寂静。
杨左使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俊逸,与平时那个芝兰玉树的他并无不同。
可是明教几个人却分明看到,他崩溃了,一向高傲的筋骨寸寸尽断。
“杨逍,你——节哀”,韦一笑沉吟着说。
白衣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摇着头微笑起来,“你们都被她骗了。她让我不要去找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她说不准就躲在哪里,看我有没有听她的话。”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面色温柔地喃喃道,“我们之间总是这样,你骗我我骗你的,我都习惯了。我这次凶了她,还赶她离开光明顶,让她受伤,她一定是生气了,正等我去找她呢。”
他说着转身就走。众人正要拦,便听得属下来报,“殿外有名男子求见,说是灵舒郡主的部下,叫陆九。”
“你们看,她原谅我了”,杨左使勾了勾唇,率先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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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的没错,郡主薨了”,陆九表情麻木地说。
“不可能”,杨逍眼睛通红,蹙着眉说道,“她这么聪明伶俐,肯定有办法脱身的,你在骗我是不是?”
“是,郡主聪明睿智”,陆九的情绪终于爆发,嘶吼着说道,“她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就是忘了她自己。你们都觉得她有退路,可她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郡主来光明顶的任务就是卧底,可她顾及你是明教左使,始终不肯进你们的密道,怎么会有乾坤大挪移呢?她是骗成昆的。”
“平南王要杀她,阿穆尔用我们的性命威胁她,元军又包围了光明顶,她只能和成昆同归于尽,才能扭转局势。”
“郡主得知成昆来偷袭你们的时候,就让我通知了六大派和义军,然后一个人来找你们。退兵之后,她深夜骗成昆到营帐中取乾坤大挪移,和他打得两败俱伤却杀不了他,只能放了火一起死。我们都看到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杨逍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她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拿过令牌,歪头笑着说:
“生离不可以,死别就可以了?你的承诺就这么不牢靠?”
他忽然勾了勾唇,低声呢喃道
“好”
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溅落在他的白衣,恰似那日盛开的桃花。
“杨逍你做什么!” 白眉鹰王惊呼,忙上前阻止他自毁。
“郡主有话让我带给你”,陆九咬着牙说,“她说你若是死了,她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杨逍红着眼睛抬头,一个锦囊递到了他面前,那是她亲手绣的,他认得。
“里面是郡主留给你的信,她说你知道怎么打开。”
黑衣侍卫说完话转身便走,顿了顿,又站住回过头来,带着一丝恨意说道:
“你若不肯听她的话,便尽管去死吧,反正无论你做什么,她都回不来了”。
杨逍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锦囊,踉踉跄跄地向坐忘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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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囊中是一张空白的信笺,这是梓瑶和他之间的秘密,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才能使字迹浮现。
杨逍抖着手将药水滴在纸上,珍惜地看着渐渐清晰的娟秀字迹。加密了的信笺不能保留太久,用不了几日便会消解,他竟是连她的书信也留不住。
“杨逍,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我此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到第一句话,泪水便大滴地流了出来。杨逍怕泪水会打湿字迹,连忙狠狠擦了擦眼睛,抬头等了一会儿,方又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你不要内疚,这一切都不怪你,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也是如今最好的结局。我所认识的杨逍,是那个一身傲骨,潇洒肆意的光明左使,我不希望他被任何事磨平棱角。”
“所以好好活着,忘了我,做回那个自由的自己”。
“我骗了成昆,乾坤大挪移不在我手里,而是在明教的密道里,里面还有阳顶天夫妇的遗体和书信。几年后张无忌可能会回明教,他是谢逊的义子,你不想管明教的话可以让他做教主。九阴真经与武穆遗书被封在屠龙刀与倚天剑中,刀剑对砍便可取出。”
“别忘修习九阳真经,酒可以少喝些,不要大醉。有机会帮我照顾一下陆九他们。”
“我爱你,别难过”。
她总是这么唠叨,每次写信给自己都要让自己少喝酒。
他读着读着就笑了出来,泪流满面。
内殿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的木芙蓉还摆在窗边,被他小心翼翼地养着。
他曾骗她说那盆木芙蓉要被他养死了,希望她能快些回来找他。
如今它好端端的开着,她却不在了。
一向风光霁月的杨左使将面颊轻轻贴在锦囊上,慢慢闭上眼睛。
范遥等人静静站在寝殿外,听到殿内传来沙哑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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