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院创办了一个中外合作项目,与国外多家医疗机构进行国际学术交流,并举办为期多月的交流会议,各家医院、诊所、医学院的主任医师都受邀来二院参会。
乔尔大二时赴美求学,在明尼苏达州的梅奥医学院就读三年,这次的学术会议也邀请了学院的外科教授来,而跟着教授一齐来参会的助教,恰巧是当年与她同校的学长薛炀。
薛炀毕业后就留校担任助教,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国了,乔尔带他去西单的局气餐厅吃饭,说要让他尝尝地道的老北京菜。
他们坐在四合院装潢的餐厅里,乔尔特意点了文房烤鸭和酥皮虾,摆盘精美、色泽鲜亮,令人食指大动。
乔尔回国后和薛炀就很少联系,以为近年内都没有机会再见面,却没想到能在北京重聚。薛炀笑着说:“我记得你来学校的第一年,还是我负责带你,那时候让你进一趟标本室,三天都吃不下饭,局解实验的时候吓得握不住刀,一晃眼,现在都已经是住院医师了。”
那一届学临床的留学生里就她一个女孩子,院方特意安排了直系学长薛炀做她的指导员,她那时可没少让薛炀头疼。
她连忙给薛炀满上一杯茶,赔礼道:“被我烦了三年,辛苦师兄啦~”
他摆摆手,“我起初是真不想带你,那年我大三,为实验室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一个小丫头”,薛炀拾了一筷子虾,炸得金黄酥脆、肉色鲜美,“可后来,江樾跟我提起了这事,他说他没法跨系辅导你,这学校里面能做你的指导员、能帮到你的只有我了”
乔尔突然听到江樾的名字,捧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我认识他好多年了,那是他第一次,请求我帮他”
乔尔其实是知道的。梅奥医学院那样大的一所学校,怎么会特意单另为她找一位指导员,同国籍、同专业、又颇具经验,背后江伯父和江樾一定在校方下足了工夫,才让她在美国的学业能完成的如此顺利。
薛炀一边夹菜一边说,像是仅仅在回忆大学时的日子,“我那时就说,咱们一开始也都是这样过来的,磕磕碰碰、吃几次亏受几次伤,也就能摸透了,何必一定要人牵着引着呢?”
薛炀笑着摇了摇头,“他却跟我说,‘尔尔不行,她不能吃亏、也不能受伤,她要顺顺利利的才行’”
“嗨!他就这么惯着!”
茶杯里的水雾升腾起来,将乔尔的眼眉隐在了一片朦胧之下。
她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等着那边沉默下去,才说道:“师兄,我和江樾哥已经分手了”
他手中的筷子在空中一滞,而后轻轻落下,搭在了餐碗上。他的目光透过一层水雾看了过来,浅浅地吐出一声叹息,“小尔,你可真狠心啊”
她再没有说一句话,便低下眸,没入一片雾里。
……
自从聘用了乔尔当张云雷的私人医生,王慧操心的事儿就少了一大半。不单是常规的健康管理,平日里要是知道张云雷一个人在家,乔尔就会去帮他做个午饭、偶尔整理一下客厅或是陪他听听曲儿解解闷儿,这一个月下来,虽然行程依旧很满,但生活节奏却规律了许多。
从天津省亲专场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张云雷就在二院楼下截住了乔尔,他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把姑娘惊得往后撤了一大步。他勾下墨镜露出一半的眼眸,被遮在口罩里的声音闷闷的,“吃饭没有?”
乔尔朝他举了一下手里拎的豆浆油条。
“就别吃这了,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他伸手把那份早餐接过来,拉起乔尔就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乔尔心想在医院门口这样明目张胆的逃班也太嚣张了,想挣开手又担心拽着他,只好乖乖跟着上了车。
张云雷伸着胳膊把豆浆油条递给了驾驶座上的九涵,“给你买的,趁热吃”
九涵对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信你个鬼。
乔尔噗的笑出声儿。
张云雷让九涵把他们送到一条旧街道,就叫他忙自己的去了,八队开箱在即,这几天园子里正是事儿多的时候。
这条老街口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陈旧的石板路上布着许多坑洼、四边平房的墙皮在岁月中被剥落,变得灰白斑驳。
张云雷指着其中一个小巷子说:“那边儿,你跟着我”,说着就迈开步子先朝巷口走了过去
乔尔刚从这浓重的年代感中回过神儿来,只见他徐徐缓缓走去的背影,她心中一动,连忙追了过去,伸出胳膊抬在他的面前,“路不好走,扶着我吧”
他没动,偏过头看着乔尔,似笑非笑。
乔尔料到他不肯让自己搀着,但这条路上太不平坦,他举步艰难,额头隐隐渗出些细汗。她索性左手握住张云雷的手腕,搭在她的胳膊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这样扶着你吗?”
“你就当是粉丝福利吧,张老师~”
她拿话哄着他,笑语软糯、尾音拖长,那声称谓喊的他心弦一颤,手指就那样轻轻搭在了她的小臂上。
掌下是一层薄薄的毛衣料,她肌肤间的温度与细腻触感却穿透而过,印上他的手掌与五指,一路火燎到了心里。他的目光从她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截皓白手腕上移开,右手握拳掩唇,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咳...那就扶着吧”
乔尔目视前路,笑靥轻快。
……
他们沿着窄窄的小巷子一路向前走,在分叉口看到了一个油纸棚子,小小矮矮的搭建在那里,仿佛大风一卷就能散开架似的。油纸棚里摆着几副塑料桌椅,一个满头银发的婆婆坐在旁边,膝盖上放着针线筐,手上正慢吞吞地编着什么。
乔尔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芝麻香气,她忍不住抽动鼻翼、向前探着嗅了嗅,张云雷笑着看她,握了握手底下的小细胳膊,“就这儿”
老婆婆抬眼看见他来,笑得眼角漾出了好些纹,嘴里支吾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用手指在空中不停比划着。
乔尔即就知道了,这位婆婆应该是个聋哑人。
张云雷回应了她几个手势,两人一来一回,好像熟稔得很。乔尔好奇,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就见老婆婆正指着她和蔼一笑
她转头疑惑地看向张云雷,他只笑意斐然,并没有什么动作。
她正要问,油纸棚后的小屋子里探出一个人来,是个精神矍铄的爷爷,爽朗招呼道:“哎!来啦!还是老样子?”
张云雷侧过身子,将身后的乔尔露出来,也是扬着声调回他:“今天两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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