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周六的清晨竟然下起了雾。

    江心妍早早就出门等公交车，隔着白茫茫的雾气，整个世界都好像与她隔着一层似的，有种失落落的感觉。

    她跟介绍给她兼职的中间人请好假，与曹岑约在上午9点，等倒了一趟车，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曹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车站出神。

    看到她的一瞬，他轻眨了几下眼睛，站起来打招呼，“早啊，江心妍。”

    “早。”江心妍看了看时间，才8点40，她没有迟到。

    “我们走吧。”曹岑没有废话，跨上旁边放着的机车，带上头盔，将另一只粉色头盔递给江心妍。

    “怎么还要骑车？”江心妍十分诧异，眼睛不自觉瞪大了一圈，“公交不到你家吗？”

    曹岑平静的“嗯”了一声，坦然道：“到我家还有段距离，那里没有站点。”

    江心妍将信将疑的坐上机车的后座，带上头盔后，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很吵。

    这是她第一次与曹岑离得这么近，年轻男孩穿着薄薄的皮夹克，腰背微微弓着，像一道富有力量的弯弓。

    她记得上辈子的曹岑好像在高二就出国了，他的家世应该很好，也不知道他的父母会不会介意自己与他做朋友。她与程清然无法走下去的一大原因就是来自他家庭的阻力。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在家境悬殊的长辈眼中，无父无母的她连做程清然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胡思乱想了很多，等机车停下的时候，江心妍才知道为何曹岑说他家没有站点。

    曹岑的家实在太大了。

    这里就像传说中，不，是电影中的城堡一样，光前门到主楼的院子就得有一千多平方。

    几乎就是一座小型公园的规模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有钱了吧。

    江心妍心里打起鼓来，手里抓着背包肩带有些局促，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竟然两手空空就来了，曹岑的父母会不会觉得她没有礼数？

    “曹岑……你爸妈在家吗？”

    江心妍摘下头盔，小声在曹岑耳边问道。

    曹岑看出她的不自然，让她放宽心，“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现在是在跟我小叔一起住，他出差了，最近都不会回来的。”

    江心妍舒了口气，跟在曹岑的后面一同进了主楼。

    严伯早就得到曹岑的嘱咐，没有叫他少爷，而是称他为“小岑”。

    “这就是你的同学？来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严伯和蔼可亲，打过招呼后就忙别的去了，江心妍放松不少，与曹岑一同喝了杯红枣茶后，问他，“我们是先练舞还是先帮你补习？”

    她突然反应过来，曹岑若是想补习，完全可以聘请最高明的老师来家里教他，他这是在帮她而已。

    喝进肚子里的红枣茶似乎都开始变得沉甸甸了，江心妍心绪复杂。

    曹岑自她出现就一直很兴奋，面上却端着，平平静静，他想了想，说：“练舞吧。走，我们先去练功房热热身。”

    一路路过花园、玻璃花房，来到练功房，江心妍心下惊异的同时，难以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与曹岑在这之前甚至都称不上泛泛之交，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怎么了？”曹岑发现她低着头，似乎情绪不佳有些低落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是在担心吗？”

    他眼神乱飘，声音不自觉发虚，“放心吧，我对舞蹈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其实是他找了外援，请专业舞者帮忙设计了两支舞蹈，本来打算循序渐进的拿出来，可江心妍这么担心，他要不要现在就拿出来？

    江心妍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她从与方圆的交往中得到的经验，若是想跟对方交朋友，最起码要做到坦诚和关心，“曹岑，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曹岑心里一紧，下意识垂眼看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上面，越是心虚他假话说的越溜，“就……我小叔听我说起你，他很欣赏你，让我多跟你学习……”

    他的小叔欣赏她？

    江心妍并不信他的话，但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事已至此，她决定还是高高兴兴的跟曹岑学跳舞，等以后他若是有能用上她的时候，她一定义不容辞。

    就像他说的，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试着接受朋友的帮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练功房里很大，也很暖和，还有单独的更衣室。

    江心妍穿着厚厚的冬装，进更衣室换单衣单裤的时候居然还冒汗了。

    她出来的时候，曹岑已经站在镜子前等着了，他深深呼气，从镜子里多看了两眼江心妍的腰身后，就不敢再把视线往那里放。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一说，咱们一起讨论一下可行性……”

    曹岑一板正经的说。

    “只有一个大概的思路……”

    进入正题，两人逐渐投入，讨论过后，曹岑就先教江心妍一些基本知识、基本常识。

    江心妍学的很认真，曹岑不知不觉也认真起来。

    当你全心全意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会发现时间过得非常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三点多，中午已经留在曹岑家吃了一顿饭，江心妍生怕再耽搁到晚饭时间，那就太失礼了，便决定要回去。

    曹岑觉得不舍，可也没有理由留下对方，只好送她离开。

    路过花房的时候，他见江心妍似乎对花房挺感兴趣的样子，便进去折了一支粉色的花送她。

    他从小都是喜欢高达、机器人、电子产品这一类，虽然家里有一座花房，耳边也常听到不少花的名字，但是他从来都是懒得去记，因此在江心妍问他这是什么花时，他一时语塞。

    “大概是种什么月季吧……”曹岑难得尴尬，“就是随便种着玩的，没什么的。”

    江心妍也不懂花，倒是觉得有点像玫瑰，但是也不能确定，她还是选择相信曹岑。

    “那曹岑，明天见。”

    江心妍一手握着花，一手跟他挥别。

    “江心妍，还是我去送你吧，或者让司机去送你。”

    走路要走挺远的，但是曹岑拗不过江心妍，只能选择目送她离开。

    往车站走的路上，两边都是成排成片的常青树和灌木，很难看清楚这附近都是什么样的地方。

    江心妍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这朵花上面。

    粉色娇柔的花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花太娇弱太美好，很难在暖房之外的寒冷中保持鲜妍。

    若放包里的话，等她到家，这朵花怕是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娇花虽美，但经不起风吹雨打。

    她略有些怔忪。

    迎面过来一辆车，速度很快，裹夹着寒风呼啸而来。

    江心妍站在路边，侧过身去，用大衣衣襟挡住汽车带来的劲风。

    长发被风吹的乱舞，露出一张雪白娇嫩的面庞，她温柔呵护着一朵粉色的花，很难分辨在这个冷冽的冬天，到底是人娇还是花娇。

    这一幕在曹邢阳的眼中一晃而过，他眉目阴翳沉沉，眉心紧紧蹙着，脚下油门踩的更实了一些。

    汽车飞驰电掣般驶入曹宅，发动机的轰鸣把曹岑惊动，他出来只看到喷着尾气的黑色汽车进入了车库。

    “我小叔怎么回来了？”他纳闷地问向严伯，严伯缓缓摇头，眼中泛起三分忧色。

    曹邢阳大步流星，看到曹岑，眉宇间的不耐浓郁到极致，他一言未发，便扔下一句：“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我”，匆匆上楼。

    严伯担忧的去吩咐厨房煮点补汤，小火备用。

    曹岑心情郁愤地踹了一脚台阶。

    小叔总是这样，一有不痛快看他就像看一团碍眼的垃圾！

    想到约好明天见面的江心妍，曹岑郁闷的心情好转不少。

    第二天，曹岑又一次早早起床。

    胡乱用了些早点，他便急匆匆套上外套去车库开自己的机车。

    昨天载着江心妍，光顾着紧张和兴奋去了，都没有好好体会一番。

    可到了车库之后，他的脸色登时大变。

    “我的车——！”

    他心爱的机车被小叔常开的那辆大切诺基给撞成了弧形！

    当然，大切诺基不可避免的车头也出现了凹陷，论价值，一辆大切诺基够买他十辆机车，但是这是他初中时候唯一的生日礼物！

    不能载江心妍了，曹岑心疼地将机车从大切诺基车底扶起来，用了掰了掰彻底歪掉的前轮，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来。

    严伯在他查看机车损伤的时候，就喊来了司机。

    “张叔，送我去文阳路公交站吧。”

    张叔启动车子，驶出曹宅的大门时，他从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

    已经长得挺高的少年，冷冰冰坐在后座，面向一侧的车窗。

    莫名有了一些曹总相似的轮廓。

    只是在拐弯的时候，少年默默抹了一下脸颊，将那滴又苦又涩的液体拭去。

    张叔心中叹息，打开了音频，一首舒缓又轻松的音乐流淌而出。

    等见到江心妍的时候，曹岑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这次两人没进主楼，直接去了练功房。

    佣人会定时送上来茶水和鲜果，等到他们累了就可以随时坐下休息喝茶。

    江心妍说起来昨天他送她的花，“等我回家时，它就蔫了，我把它养在水瓶里，暖气开的足足的，就这样，早上再去看，它还是彻底枯萎了，花瓣都掉下来好几片，好可惜。”

    曹岑不在意，“等会我去花房再给你折几朵……”

    “千万别了，”江心妍连忙拒绝，“我可不想再辣手摧花了，若是不麻烦的话，带我去花房看看就行，不用折给我。”

    “当然不麻烦。”

    曹岑来了劲头，眼睛亮晶晶，似乎很期待，“一会我就带你去花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