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城大学、报馆、迟府,李肃青在出院后,三地奔波。今天如往常一般,迟瑞来叫她过去吃晚饭。李肃青让婉儿退下,随后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送你。”

    “是什么?”迟瑞一边问着,一边打开:“怎么想到要送我钢笔?”

    “只是觉得你以前一直用毛笔记账,太费纸费墨了,钢笔会好用很多。”

    迟瑞的神情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李肃青:“额,先别着急谢谢,你不如先签了这份文书吧?”

    这才是正常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送礼物?必然是有所求。迟瑞沉下心,从她手里接过文书。粗粗地看了开头几行,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面色苍白,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一份和离书。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很认真仔细地想过了,我不像你们把婚约看得那么重,所以即便是作为迟家少奶奶,我也没有半分自觉。相反,我非常讨厌这种约束。与此同时呢,我和你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夹杂着太多的误会、伤害,所以我想重新开始。签了这份和离书,我就不再是迟家的少奶奶,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会控制你的人身自由,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哦,是吗?我在府里连穿什么衣服都要考虑老夫人和你的心情,你认为这叫自由?”比起迟瑞的心烦意乱,李肃青显然平静多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点难理解,但婚姻不是我人生必需的部分,甚至根本不考虑。你签不签我都是这个态度。如果你不签,我和你绝对没可能,后半辈子就这样相敬如‘冰’;但如果你签呢——”

    李肃青凑近迟瑞,踮脚胳膊肘搁在他肩上,手拍了拍他胸口,一脸狡黠道:“我允许你追我,谈恋爱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她眼又不瞎。

    “你其实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真爱。”

    “我相信有偏执。”

    迟瑞曾经在如何让李肃青开心这件事上,特地去向顾知夏“取经”。顾知夏说她这个人很好哄,有时候一点好吃好玩的,就能立刻眉开眼笑。但对于某些事的态度,或许常人难以理解且极其执拗。

    他冷静了下来,看着她道:“我签。”

    怎么突然这么干脆利落、好说话?李肃青肚子里准备的大箩筐话没派上用场,反倒被迟瑞搅得心神不定了。“签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留给我。笔我之前已经吸满墨水了。”

    她有几分隐隐的不快。迟瑞边签名,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那你要搬出去住吗?”

    “是啊,就原先租的老地方。”李肃青漫不经心地回道。

    “知道了,有空我就过去看你。”迟瑞吹干墨水,按照她的要求,将其中一份和离书交给她。“那蛋壳你要带过去吗?”

    “不了,这里有这么多漂亮姐姐照顾它,陪它玩,可比给我看门享受得多了。”

    “你要不,别租那个地方了。”迟瑞极力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那个院子的条件太差,而且离金城大学也远。不如在顾氏医馆附近找个房子,你和顾大夫父女俩还能有个照应。”

    “说得也有道理。”李肃青点点头,又突然小声说道:“迟少爷,打个商量。咱们和离的事情先别对外公布。”

    “为什么?”

    “你傻呀?!我可是有很多人追的。”

    迟瑞微勾起嘴角,浮现笑意:“这么说来,你是单独给我开后门?”

    “没有。我只是烦那些无聊的人,要有借口挡罢了。”李肃青飞快否认,随后又正色了起来:“迟瑞,别对我太好。我的虚荣心要想得到满足,它得有特定的时间,特别的人。”

    “一开始或许是希望有回应,后来……只是变成了习惯。”迟瑞说,“那现在是对的时间吗,我是特别的人吗?”

    李肃青沉默了一会儿,挑眉道:“你自己猜。”

    迟瑞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事他还得头疼,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和迟老夫人说。

    【二】

    迟瑞将刘万山和金城商会的会长和几个主事请到府上来,期冀那几位老前辈替他说和说和,让刘万山把车皮继续租给他。

    虽然期间程二一直在从中作梗,话里话外地讽刺迟瑞,所以刘万山没有答应。但是迟瑞坚信,只要他不断提高租金,刘万山一定会被他说服。

    就在迟瑞努力了大半个月后得到好结果时,督军府也有一个好消息:龙天泽十几日前偶然得到了张地图,不知道是谁塞在他口袋里的。上面画的是一条去青峰寨的路线,而落款人姓名竟然是——向天?!

    龙天泽将信将疑,把它上交给沈虎。他们商谈了多日,决定派三支精锐小队,从夜里去探探这条路,结果当夜便打了个土匪措手不及!

    但青峰寨的后援也来得极快,沈虎当时又出于谨慎,并没有派出大量兵力,撤退得也快。所以双方只是打成平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向天给的路线是真,青峰寨后援来得快也是真。所以沈虎说不好向天究竟是投诚,抑或是以此作诱饵。但如果是诱饵,为什么不沿路设下陷阱?

    如果是投诚,这就意味着,沈军里面有内鬼。

    无论是哪一点,至少严正这只多疑的老狐狸,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向天。所以对于沈虎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迟大少爷今天这么有空?”

    熟悉的调侃语气响起,站在院子门口的迟瑞转身,“车皮的事情解决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李肃青用钥匙打开门,外面看起来是传统中式四合院,但屋里的摆设为中西合璧,比如说没有凳子,却有两张棉布小沙发。

    她邀请迟瑞坐下,“过得还行吧。但我得说实话,有一点空虚乏味,比如说把啤酒当红酒喝。”同时把手里刚开的一瓶啤酒,朝迟瑞晃了晃:“你要吗?”

    迟瑞摇头拒绝,又仔细打量起李肃青这人来。她穿着一身乖巧的学生校服,却嘴对着瓶口喝酒,这副模样分外的诡异和离经叛道。

    “我晚上在贵宾楼定了位子,一块儿吃饭吧?就当是帮我庆祝。”

    “不了,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一起出去吃饭,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李肃青抱怨道。

    迟瑞看似面色镇定,手却紧张地搓起衣角。瞥见他这副呆头鹅的模样,她又笑了出来:“对了,督军府有什么消息吗?”

    “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沈凌雪这段日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就连沈虎差人来请她,竟然会推三阻四。不过今天她在督军府。”

    李肃青思虑片刻后,说:“既然你想不出新意,那我今天请你看戏吧?”

    “看戏?”迟瑞诧异地问道,因为她和他一样,一向不怎么喜欢那些咿咿呀呀吵得人脑壳疼的京剧。

    “嗯,看戏。”李肃青肯定地点头,随后走进内室去换衣服。

    【三】

    “我原名叫吴翠翠,从小是凌雪家的邻居,后来拜了把子,成了干姐妹。我爹吴九是个赌棍,他输了钱,要把我卖给有钱人的老爷子做填房。我气不过,就连夜跑了出来,和凌雪一起到金城寻父。可没想到,我们刚一到金城,就被人贩子卖到了妓院。我们誓死不屈。”

    李肃青把顾知夏也一块带去督军府了,直到“沈凌雪”说出这番话,迟瑞才知道她究竟要他看什么戏。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让凌雪逃了出去,我想凌雪一定会带着督军来救我。可是我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后来才知道,那天向天要借着武狮大赛刺杀督军。”

    “我在满春园里碰到了迟瑞,他出手相救,把我赎了出来。要是没有他,以我的性子,早就被老鸨子弄死了。在那之后,我就到督军府门口拦了督军的车。我被车撞了,人晕了。”

    吴翠翠泪眼盈盈地看向二太太和三太太,“你们在我身上发现了那封信,就认定我是督军的女儿。我本来想解释,可总是阴差阳错地被你们给堵了回来。后来我求督军一定要找到凌雪,我想等凌雪回来就把真相告诉大家。可是没有想到,我收到的消息是凌雪坠马死了。”

    吴翠翠向沈虎跪了下来:“督军,对不起,我骗了您。”

    沈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块玉佩!”吴翠翠侧头看向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的李肃青,她坐在沙发上,玻璃酒杯向顾知夏的方向四十五度倾斜。

    吴翠翠立刻明白过来了,看向顾知夏:“妹子,赶快把你的玉佩拿出来。”

    几天前有人送了一个未署名的信封到顾氏医馆,里面就有这块玉佩。这样看来,这信是李肃青给的。

    顾知夏虽然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但是关于这块玉佩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我娘临死前把它交给我,说这是爹娘的定情信物。”

    沈虎接过玉佩,确认就是他当年送出去的那块。而顾知夏他原先一见就觉得熟悉和亲近,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她的长相和气质,和她娘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沈虎缓缓摸上腰间的枪,怒视吴翠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李肃青在背后凉凉地说道:“为什么不早点说?这话督军您应该问自己。谎言分善意和恶意,有意和无意。可您不管意图,但凡欺骗您,就是死罪。我寻思着,这大清还没灭亡呢。”

    “你说什么呢?!”沈虎还没发威,龙天泽倒先打抱不平起来了。

    “龙天泽你想干什么?”迟瑞立刻挡在李肃青的身前。

    沈凌雪则是立刻拦住沈虎,喊了一声“爹”后,那种生涩的感觉慢慢过去,话也顺溜起来了:“爹,我和翠翠是结拜的姐妹。我的爹也是她的爹,其实这么说说来,她不算欺骗您。”

    “但她抢了你爹,还抢了你的身份!”

    “她现在都还给我了!”沈凌雪大着胆子过去按住了沈虎的手背,“爹,我求求你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帮着求情说话。沈虎背过身去,“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让她在我面前消失。”

    吴翠翠松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她走到李肃青面前道:“这块令牌,好像用不到了,还给你。”

    “你没听见说是‘没改主意之前’,说不定哪天督军就心血来潮了。所以不如一劳永逸吧。”李肃青说道,“督军,你曾经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还作数吗?”

    “我沈虎,一诺千金。”

    “好,那我用这块令牌,换你认吴翠翠作义女。”此言一出,沈凌雪是高兴,其他人则是惊诧不已,以吴翠翠尤甚。

    “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沈虎逼近了几步,试图以威势压人。

    “当初吴翠翠是仗着我的势,才得以嫁给迟瑞。她如果没有了督军千金这个身份,或许你会成为迟家唯一的少奶奶。还有,这块令牌说不定哪天可以救你一命,就这样随随便便为了一个不相干、甚至是害过你的人用掉,你不觉得太不值得吗?”

    “我不在乎,有钱难买我乐意。”

    李肃青太清楚这块令牌最多只能让沈虎在小事上妥协,所以它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好气魄!”沈虎目露赞赏,“我沈虎,从今天起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沈凌雪,一个叫吴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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