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在迟瑞犹豫要不要放下手的时候,李肃青又从被子底下钻出来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电视剧、小说中常见且特别特别恶俗的情节:
“不会还要验什么元帕吧?”
迟瑞呆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随即一本正经地摇头。就是耳朵可疑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行叭。分半张床就分半张,她就当自己现在睡着那种学校宿舍的小床。反正她睡相挺好的,不怕!
李肃青随后从枕头底下摸出黑色的眼罩,严肃地戴上后开始酝酿睡意。“麻烦你熄灯,拉下床帘。”
使唤人的语气极其自然。
“哦,好。”一片黑暗之中,迟瑞勾起嘴角,陷入了酣然沉眠。
【二】
迟瑞一向起得早,但他知道李肃青有些贪睡,所以第二日天亮睁眼后,便一直躺在床上没动,怕惊醒了她。
等了三刻,敲门声和婉儿的声音蓦地响起:“少爷、少奶奶起了吗?”
迟瑞立刻把身上的那床被子盖到李肃青身上,做成两人睡在一个被窝的假象,随后起来去开门。
这么一通闹腾,李肃青自然也醒了。绷着一张脸洗漱,身上被迫起床的怨气萦绕不去。
丫鬟们把早饭送过来,豆腐包和青菜鸡丝粥。婉儿打开粥,一见便心道坏了!估计是厨子做的过程习惯性地洒了把葱,但是李肃青不吃葱啊!
李肃抬头青见婉儿像是僵在了原地,把手擦干后问道:“怎么了?”
“少奶奶这个……今日的厨子大概是一时忘了您不爱吃葱,几个帮衬的也真是的,竟也忘了提醒。我现在就去吩咐厨房,给您重新做碗小馄饨吧。”
她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把葱拣出来就行。”然而心情不是很爽是真的。
“我来吧。”“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迟瑞先行从婉儿手里接过东西,坐下来用筷子仔细地挑葱,那神情像是对待什么要事一样的认真。他挑完后将粥放到她的眼前,一如既往的意简言赅:“给。”
李肃青自觉承不起这份厚重的情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委婉拒绝。只好讷讷道:“谢谢。”
迟瑞皱起眉头,“你不用和我这么见外。”
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是闷头喝她的粥好了。吃到一半又突然问:“府里能养八哥啊鹦鹉的什么吗?就那种会学人说话的鸟。”
“你问这个干什么?”迟瑞的眼神望向她。
“只是有点用……”李肃青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个绝佳借口:“学校有个相关的生物研究课程作业。”
迟瑞:“你如果要养便养吧,只是小心别让鸟飞到奶奶的院子里,打扰到她。”
李肃青立刻表示自己,了解!
“你做什么?”李肃青“咔哒”一声放下汤匙,头向后仰,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突然伸过来的手。
“你的嘴角沾上了点东西。”迟瑞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但是没想到她仍是不愿意他碰她,并且伴随着强烈的戒备和反感。
只是想到这一点……不,他不愿意再继续深想。头脑混乱,却一意孤行。
迟瑞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没别的意思。”
【三】
这简直像是在找碴儿吵架。
今日的迟瑞还是要宿在李肃青的房里。所以她在地上摊开特意翻出来的竹席,抱着两床被子准备打地铺。
“你疯了?!地上那么凉,不许睡!”迟瑞扯住李肃青手里的被子,试图阻止。
但是她自顾自地说道:“你是堂堂迟家的大少爷,所以床归你,我睡地上就行。”
尽管迟瑞强壮到足以把李肃青整个人扛到床上去,但是看着那张沉静到,对他来说近乎冷酷的脸,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们并肩而卧过一晚上,心却从来没有挨在一起。
“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就那么难受吗?”
“我并非是单独针对你。”
“哦,是吗?”
李肃青沉默地将脸转了过去,不同他的视线相对。
李肃青的这个行为无疑是在增添他的痛苦。迟瑞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努力睁着:“你把你自己的心锁死了,我进不去。”
“还是说,你其实是在骗我。向天说你的心在他那,是这样吗?是这样吗?你说话啊!”迟瑞摇着李肃青的双肩,但是他抖得却比她还厉害。
李肃青注意到了迟瑞对感情的忠贞不渝,乃至献身精神,但这使她感到厌烦。她想把话说清楚:“和向天有关系,也没关系。尽管我一直在努力,但好像还是没办法接受,和一个杀人凶手生活在一起。”
因为这是一种来自深渊的引诱。
“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吗?”迟瑞放开了手,“向天就是一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土匪,我杀了他,本来就是替天行道。”
李肃青反问:“你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迟瑞被噎住了,后冷笑道:“你有时间同情一个土匪,为什么不想想死在他手里的那些金城无辜百姓的性命?”
“正因为知道向天是个土匪,所以我对他没有任何的要求。但是你不一样,你原先对我来说,是品貌上佳、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一张白纸现在上面有了一个污点,太刺眼了。”她的话也刺耳极了。
迟瑞深深地懊悔:“那你想我怎么样?去自首、坐牢?”
“那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李肃青讥讽道:“而且就算你去自首,沈督军也不可能会让他的继子兼乘龙快婿去坐牢。”
“所以,我在你心里被永远判死刑了是吗?”迟瑞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至少,至少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才可以挽回?”
“我不知道。”李肃青的神情困惑极了。
迟瑞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她不会爱上世人,她向往的是完美无瑕的神。
【四】
迟瑞当晚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不知怎么的,蔷薇竟然躺在他床上。沈凌雪看见这一幕,气得要将蔷薇活活打死,迟瑞不得已之下,当众说出了要把蔷薇收房。三人这么一闹,阖府上下皆知。
“我当时喝醉了,我没有任何印象……我,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迟瑞第一反应就是跑过来和李肃青解释。
但她只是喂着笼里的那只八哥,“你要把谁收房,都和我没关系。用不着特地过来跟我说。定了哪一天,倒是可以提醒我一声,我好提前准备贺礼——”
迟瑞猛地掀翻了桌子,愤然离去。茶壶和杯子碎得七零八落,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那只八哥在笼子里上下扑腾,叫声尖利。
而她满脑子,只想把喂食的细汤匙塞进八哥的嘴里,看着它无力反抗、呕血,直至死神将它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再斩下它并不高雅的头颅,制成一张尖嘴面具。躯体钉在树上,等待着乌鸦和秃鹫来分食。
李肃青倒在一把扶手椅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心底似有汩汩的热血在沸腾,手指却冷得发痛。
她嘴里喃喃道:“忍受试探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经过试验以后,必得生命的冠冕,这是主应许给那些爱他之人的。”①
【五】
一日,在沈凌雪的必经之路上,李肃青故意打开了笼子,让那只八哥飞了出去。婉儿一见便立刻喊了起来:“翠翠!翠翠快回来!”
沈凌雪原本是目不斜视地顾自己走,也没有要和李肃青打招呼的意思。只不过听到这个名字,她突然顿住步子,转过身来。
“这只八哥叫翠翠?”
“翠翠!”在天空中飞了一圈回来的八哥,兴奋地应了沈凌雪一声。
桂儿和婉儿都被逗笑了,可是她们各自的主子,脸上可没有一点笑容。
沈凌雪抬起下巴看人:“一只全黑的扁毛畜生,浑身没一点翠色,叫什么翠翠?果真是眼瞎心盲。”
“你与其有这闲情管一只扁毛畜生叫什么,不如去管管那个天天跪在你房外的人。”
迟瑞那天当着下人的面,说要把蔷薇收房。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后悔也来不及了。老夫人十分赞同迟瑞纳蔷薇为小姨奶奶,但是她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沈凌雪。说迟家长孙纳妾,得经过正房的同意。
李肃青的态度显而易见,所以蔷薇天天跪在沈凌雪的房门外,请求她的原谅。沈凌雪若是不答应,旁人就会说她善妒。可若答应了,她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站在她眼前呢。
沈凌雪冷笑了一声:“迟瑞的心是冷的,你也是。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你们真是天造地设般的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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