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迟瑞:“我已经跟刘万山、还有孙有光谈好了。刘万山现在有几节车皮,可以帮咱们把货给运到北平。咱们走铁路,那些土匪就奈何不了我们了,而且,孙有光在北平有几个铺面,我已经把租金都已经给他了,所以从明年下半年起,咱们的店就可以开张了。”

    “好好好,你这一步一步的,比奶奶想得还远还细。迟家有你啊,奶奶就不用操心了。”迟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迟瑞的手背。

    “奶奶,谢谢你,谢谢你能支持我。”

    “你爹在天有灵啊,知道你那么有出息,也会欣慰的。”迟老夫人感慨道,“不谈你爹了,谈谈我们迟家的香火。你看凌雪都进门大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刚进门也没几天,怀不上也不稀奇。”

    “瞎说,你十天半个月都不进她屋,她一个人能怀得上?”

    “这……”迟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你喜欢肃青,也确实天天跑她屋,可也没见你在那过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瑞儿,你是不是……”

    要知道,迟家自老太爷那一代之后,就再没有过通房丫头了。

    迟瑞瞧见迟老夫人那怀疑他男性能力的眼神,整个人浑身都别扭极了,坐立难安。“奶奶,您别多想,没有的事儿!”

    “那好,今晚上你自己挑,必须在一屋里过夜,不到天亮不许出来。你自己的房间,吃过晚饭我就教人去给锁死。”

    “奶奶,我……”

    “书房也锁死。”

    “……”

    【二】

    一张圆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迟老夫人坐主位,迟瑞和沈凌雪分居左右,那么李肃青就只有坐下位了。

    “你呢整天忙忙忙,忙着做生意。我们一大家子,很久没有坐下一起吃饭了。”

    迟老夫人念叨完迟瑞,又看向沈凌雪,“凌雪啊,你嫁进门也有半年了吧?你看这脸色,还没有刚嫁进来的时候好呢!”

    老夫人斜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迟瑞,“准是没少受窝囊气。”

    气氛好古怪,好诡异,她应该称病待在自己屋里。李肃青只戳了几筷子离她最近的蓑衣黄瓜,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但是又不能提前退席,只好一边喝茶一边装死。

    迟瑞夹了几筷子花生米后,也不吃了。起身想走:“奶奶,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啊。”

    “先坐下,等我们都吃好了你再走。”老夫人扭头对冯妈使了一个眼色,毫无疑问,是要她去锁门了。

    百无聊赖啊,待李肃青“吨吨吨”地灌下了三杯茶,老夫人可算放下筷子了。

    三个人向她告退,见着迟瑞仍是跟去了西苑,老夫人感慨地摇头:“瑞儿专一是好事,只可惜苦了凌雪。”

    【三】

    “婉儿,去厨房煮一碗长寿面,再来几个菜,少奶奶晚饭没吃饱。”迟瑞吩咐道。

    “等等,”李肃青叫住了婉儿,她问迟瑞:“长寿面?今天有谁过生辰,你吗?”

    “今天是你自己的生辰,你不记得了?”

    李肃青恍然大悟,“我从来不过生辰,所以这个日子没什么特殊的。婉儿,下两碗青菜蛋花汤面吧,我看你家少爷好像也没吃饱。”

    “知道了。”

    “我的那碗一定要加辣、加辣、加辣!”重要的事情,需得说三遍。

    两人坐下后,迟瑞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狭长的盒子递给她。绿色带子系成一个的蝴蝶结,泛着丝绸特有的盈盈光芒,倒是有腔调得很。

    李肃青摆手拒绝道:“我都说我不过生辰,用不着送礼物。”估计又是什么珍珠项链啊啥的,真心不想收,还不如折现成大洋给她呢。

    迟瑞笃定道:“你先打开来一眼,再决定要不要收。”

    李肃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金怀表。

    嘤嘤嘤,这个她真的想要,完完全全正中红心!

    迟瑞看她那副情感和理智打架的为难神情,抿嘴笑道:“有一次我拿出怀表看时间,你盯着看了几眼。我想,这份礼物你肯定拒绝不了。”

    李肃青尬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问道:“现在是几点?”

    迟瑞拿出自己的怀表,李肃青凑拢过去,低着个脑袋对照调时间。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一段细白的颈线,半遮半掩,不由得低下去,希望看个真切。

    “调好……!”

    别误会了,绝不是唇角蓦然相贴的美好。

    而是你嗑住我额头,我砸了你下巴。两人齐齐捂住伤处,发出“嘶”地痛苦吸气声。随后看见对方的模样,又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四】

    两人吃完一碗素面,怀表指针走到了七点半。对于夜猫子的李肃青来说,这时间还早着呢!

    迟瑞望向坐在书桌前的李肃青,“你在做什么?”

    “答填字游戏。”

    迟瑞不解,“你不是出题者吗?”

    李肃青笑了一下,“总有些自命不凡的人,喜欢挑战他人。报社编辑收到这样的信,都会交给我。我填了,再由报馆寄出去。这样一来一回,也是收拢读者顾客的方式之一。”

    迟瑞点点头,又问:“你原先说,还会翻译些评论稿子,什么内容的?”

    “只是些欧美国家的戏剧评论。”似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李肃青又补了一句:“在我这里,避谈政治。”

    如今世道大乱,人人都在谈论“民主”、“共和”、“社会主义”,不知其所以然,也要背出个三五定义来,说得天花乱坠。她却道,避谈政治?

    “为什么?”

    “我对它持悲观的态度。乌托邦只是一个理想国。”

    “可是避谈,也不能使它变得更好。”

    李肃青笑道:“我避谈,我不喜欢,但不代表我认为你的想法是错的。你比我更具有行动力和热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肃青又陷进她自己的事情里去了,专注,心无旁骛。但是迟瑞翻了几页书,书上的字,就跟蝌蚪一样会游动,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迟瑞突然说道:“之前你借走的那本《凯撒遗事》,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剧本,并不是小说。”

    典型的绞尽脑汁、没话找话,李肃青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直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那,那我说了,你能帮我吗?”迟瑞眨巴眨巴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干净、生动。

    李肃青轻咳了一声,压下心里奇怪的情绪,端起手边的水杯道:“你得先说是什么事儿吧?”

    迟瑞将自己今夜不得回自己房间的苦逼遭遇及理由,告诉了她。

    正在喝水的李肃青,顿时咳得昏天暗地。真咳嗽,白水呛进气管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李肃青双眼含泪花,控诉问道:“然后你选了这里?”

    迟瑞一脸无辜,点头。

    “那个,可是我们之前是有约定的!”

    “就分我半张床,我们各自盖一床被子纯睡觉,先把今夜糊弄过去,成吗?”

    【五】

    哦,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和迟瑞躺在了一张床上。虽然是各盖各的被子,看着床的天花板,纯洁得很。

    但是难受极了。

    就像是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了。

    李肃青突然大被往头上一蒙,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留出海藻一般柔亮顺滑的长发,在枕头上飘荡。

    “你这样睡,会憋闷喘不过气的。”迟瑞转过身,伸手试图掀开一角。

    “你别说话!我都分你半张床了,你还管我怎么睡觉?”李肃青闷声道,“还有,我不同意,你不许说话。”

    “那,那我怎么样才可以说话?”迟瑞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举手,我想让你说,你才可以说!”虽然她的语气很凶,但是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变软,毫无攻击性。

    迟瑞举起一只手。

    过了半晌后,他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看不见他举没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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