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虎在督军府庆祝沈军打了胜仗,迟瑞陪同沈凌雪前去参加晚宴。
他仍是穿着那套白色的西装。李肃青新做的那套,他不舍得穿出来使之沾上污迹。迟瑞希望它不会有半点的磨损,永远是崭新如初。
迟瑞去甜品台倒酒夹蛋糕的时候,二夫人走了过来,她的面上有几分尴尬,对他轻声道:“瑞儿,今天是你岳父的庆功宴,你别板着一张脸好吗?”
若是以往,迟瑞必定要给二夫人难堪。但是他想起了李肃青在沁月楼时说的一番话,回道:“要我笑,我做不到,我只能尽量不沉着脸。”
二夫人看着迟瑞转身的背影,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好似商量的语气同她说话?
迟瑞坐在椅子上,和沈凌雪相顾无言,这本是属于舞池的时间。他凝视着那些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不知不觉中一杯红酒见底,起身再添。又蓦地想起李肃青说不喜欢喝酒,原本要拿红酒瓶的手,改为了倒橙汁。
人不在身边,可是她说过的话、她的喜好,却无孔不入地刺进他生活的每一寸。这种近似自虐的巨大痛苦,仿佛在某一瞬间又化为了愉悦:她通过改变他,存在于他的身上。
迟瑞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擦肩而过。他似有所感,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倏地放下高脚杯,迟瑞走到正在和二夫人跳舞的沈虎边上,沉声道:“督军,我有事想跟您单独谈谈,是关于凌雪的。”
【二】
向天乔装打扮混入了沈府,伺机暗杀沈虎。他眼看迟瑞和沈虎一前一后走进书房谈话,便想办法跟了过去。
他听见迟瑞在里面,提出要休掉沈凌雪。沈虎勃然大怒,断然拒绝迟瑞的要求,威胁道如若他要休妻,金城将再无迟家!
迟瑞心生反感,迫于其压力欲离去。就在开门之际,向天出手暗杀沈虎,却被迟瑞,还有龙天泽带进来的人团团包围。
向天暗杀不成,反被生擒了。
但这件事无声无息,并没有影响到宴会上的其他宾客。一直待到宴会结束,迟瑞才和沈凌雪打道回府。
“迟瑞,谢谢你今天陪我参加庆功宴。”沈凌雪叫住了刚进府门,就准备分道扬镳的迟瑞。
“没事了吧?我走了。”迟瑞抬脚继续走。
“等等!”沈凌雪又急急叫了一声,“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吗?”她看了一眼迟瑞,害羞试探道:“去我屋吧。”
“我累了。”千篇一律的借口,甚至都不愿意想个有点新意的。
“你别总是这样对我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对。但是我可以改啊!我从来没有为难过那个李肃青,还有桂儿!我到处寻找帮她治疤痕的药,还叫她来我屋里当差,吃的用的都比其他丫鬟好上很多。我做的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沈凌雪一向不会掩饰她的喜怒,直率的性子使其此时所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尽管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我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接受你。”迟瑞深吸了一口气,硬下心肠道:“我今天已经跟你父亲谈过了,我要休妻。”
沈凌雪顿时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迟瑞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要休妻。”
她高声质问道:“我七出犯了哪一条你要休妻?”
迟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我。在你嫁进门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你心里有人了,是那个李肃青对不对?所以你在祠堂反悔,再也不提休妻的事情。”沈凌雪冷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奚落意味:“只可惜她已经离开了,她从你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她没有别的亲人朋友,顾知夏一直在金城,所以她一定会再回来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相信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迟瑞冷静分析道。
“你别再傻了!她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
迟瑞笃定她在说谎,“不可能,这几个月她除了接触我以外,只有那些山上的土匪了。”
刚才只是沈凌雪气得口不择言,但是她想:我何不继续这样说呢?反正李肃青已经走了。
“她爱上的就是土匪。”
这又是一个试图令他死心的谎言,迟瑞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个土匪的名字,叫向天吧?她离开,就是去找他了。”
听到这个名字,迟瑞的心里终于有了慌乱,他想到那天在戏班后台见到的人,所听到的话。他强作镇定道:“你胡说,她不可能爱上向天。”
“是顾知夏亲口告诉我的,李肃青离开观音殿后,要去青峰山。”沈凌雪的话越说越顺畅,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所以她理直气壮。
“你闭嘴!”迟瑞终于失了冷静,那副模样在沈凌雪看来,是多么的可憎!
“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像我一样,对你俯首帖耳,死心塌地?李肃青的心里根本没有你,她来迟家的第一天就只想着离开!”
“够了!不可能,她不可能爱上那个土匪头子,绝对不可能!”
沈凌雪脸上已是仇恨的神情,“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伤害到你。我以为她走了,我们就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要休妻!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事实。”
【三】
年关将近,也就意味着学校该放假了。李肃青刚奋战完各科的期末考试,一回到租的的小四合院里,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养的那条黄色小土狗蛋壳,为什么没有跑出来迎接她?
李肃青抄起手边上的铁锹,一步一步地走到屋子前,猛地一推:“啊!”李肃青看见一个男人裸着后背,背对着她在包扎伤口。
“啊!”回应她的同样是两声尖叫。
待看清楚他边上站着另两个人,是顾知夏和严卓尔后,李肃青才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顾知夏知道她住这儿,只是起初的两个月不曾来过,怕有迟家的人对她盯梢。到了第三个月才偶尔来过两次,李肃青当时配过钥匙给她。
“卓尔,你怎么来这儿了?摩达怎么受伤了?还有,我家蛋壳呢?”
“你的狗在这里……”严卓尔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从身后拎出一个菜篮子。可怜的蛋壳被布条绑住了四肢和嘴巴,一直嘤嘤嘤地小声哼唧,豆大的黑眼珠溢满泪水。
“它一直叫,我们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只能这样了。”
……
气氛谜之沉默了一会儿。
李肃青放下挎着的方包,解开了布条,把狗崽子抱在怀里虎摸安慰,同时道:“说吧,怎么回事?”
“向天前天晚上去行刺沈虎,但是被抓了。我跟摩达带着几个兄弟趁夜去劫狱,可是不敌沈军守卫,只有我们两个逃了出来,摩达的肩膀上还中了一枪。”
顾知夏接着严卓尔的话,说道:“医馆人多嘴杂,他们待在那里不安全。所以我只能把人送到你这儿来,先避避风头。”
李肃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严卓尔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包,又斜望着房里的书橱,道:“你似乎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实在是不应该把你搅进这趟浑水。”
“不该搅也已经搅了。”李肃青叹了口气,“你们还要再劫一次狱吗?”
“是,必须得把向天救出来。”
“可是除了硬闯,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摩达穿好衣服,有些吃痛地捂着肩膀,插了一句嘴:“除非沈虎肯主动放人,不然也只能硬闯。”
呵,天意。是天意让李肃青欠严卓尔一命,欠向天一个人情,所以此时此刻来提醒她该还了。
李肃青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当初沈虎给她的那块令牌,把蛋壳抱给顾知夏:“别再把它绑起来了,多摸摸它的头,喂点吃的就不会叫了。我现在去趟督军府。”
【四】
沈虎看着手里的那块令牌,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李肃青的打扮,愣了一下。
她穿着束腰格纹马甲和黑色西装裤,外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大波浪卷的长发和高跟鞋,令其显得成熟而干练,如同一个摩登女郎。
这和他第一眼认识的李肃青,仿佛脱胎换骨了。
沈虎坐下,微笑道:“我听说你离开金城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看来有些事我不得不问,你为什么回到金城?又为什么第一个来找我?”
“督军当初送我这块令牌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您,拿出令牌,您一定会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是,我记得,我是这样说过。”沈虎摆手示意她在边上坐下,他不习惯抬头跟人说话。
“我想求督军,放了向天。”
沈虎神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无形的压力。“我有我的底线,他是我的敌人,放了他,他还会回来杀我。再者,我想问,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替他求情?”
“当初督军会送我这块令牌,说是欠我一个人情。人生在世,随着头衔和认识的人数增加,又有谁能不背上几个必须要还的人情债呢?”李肃青的神情泰然,话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嘲,显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采。
沈虎灼灼地盯住她片刻,忽然又微笑起来。“道理是如此,不过你今天的这个要求,可真是把我难倒了。我得慎重考虑一下,不过你放心,向天短时间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督军愿意考虑这个要求,肃青感激非常,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李肃青站起一欠身后,戴上大檐帽便离开了督军府。可是在门口,她遇上了阻碍。
“少奶奶,少爷让我们来接你回家。”四个小厮齐声道。
李肃青压低了帽檐,遮住半张脸,声音故作深沉:“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
她绕道而行,有一个人继续挡住了路,是阿四。他说:“少奶奶,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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