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毓和傅红雪转道南下,斑衣教与中原武林各派的纷纷扰扰已经与他们无关。

    叶开手里有生死经这件事,被九头凤窃听所得后,大肆传扬了出去。叶开不胜其扰,于是巴巴地又赶回莫干山,打算把这烫手山芋重新扔给李寻欢。希望随便再找个地儿埋起来,总之,要让生死经永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叶开刚赶回莫干山,来到李寻欢的隐居之所,就见龙毓提着剑,势如破竹,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无兵刃的李寻欢步步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叶开大惊失色,转头忙问似是已怔愣住的傅红雪。

    傅红雪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不知道,阿毓一见到他,二话不说就打起来了。”

    龙毓的身上带着一种叶开极为熟悉的愤怒,他瞅了一眼傅红雪,她可别是为了这小子,来找师傅算账的吧?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李寻欢不肯用飞刀回击,所以龙毓也没办法下死手,只好到处戳他几个窟窿。待她力竭收手,李寻欢的全身已挂了不少彩。

    李寻欢收到叶开的传信,自然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龙毓他们父女俩都是极其记仇、睚眦必报的人,而傅红雪的人生悲剧确实有一半是他促成的。这个罪,他是该受。

    他朝傅红雪拱手道:“当年之事,是我李寻欢思虑不周,未曾看顾,令傅少侠受了二十年的苦。当日在孟州,也是因为在下顾虑众多,没有及时向你道出真相。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也不求傅少侠的原谅,只希望你收下我的歉意。”

    李寻欢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的那一战,在江湖中已然被封神。上官金虹死在了李寻欢的手上,但是他的武功的确比李寻欢高明。李寻欢胜,乃是因为他的信心,他信这世间“邪不压正”。这四个字从马空群嘴里说出来,虚伪无比。但是李寻欢身上,是确实存在的。

    傅红雪对李寻欢,有着普通武林人士对已然成神的高手的敬仰之情,可是要他说原谅,未免对他自己的人生太过于轻浮。所以最后,傅红雪只道:“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不会将曾受的一切视作毫无意义,也不会再苦苦执着,它会变成他的一部分,沉淀于心。

    龙毓双眼微眯,李寻欢这老狐狸!知道从她这里讨不了好,就从傅红雪身上着手,打蛇还真会找七寸之点。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叶开,“我本来还想在这里多停留几日,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多留。”在叶开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龙毓已夺去了他手里的生死经,跃上屋檐!

    叶开:“阿毓,你做什么?”

    李寻欢:“毓儿,把它放下,你不能带走它。”

    龙毓低头对着李寻欢讥讽一笑,“怎么?我的好表舅公,你是想像当年废了我父亲的武功一样,再来废我吗?”

    可怜的傅红雪,直至今日才从这番话里知道了她的来历。她是多年前天下第一美人的林诗音之孙,是那个不过十三、四岁稚龄便能拨弄江湖风云的龙小云之女!难怪,难怪李寻欢对她的情感有着奇异的亲密和关爱,因为她是他的血亲后辈。

    “如果你执意要学你父亲当年的行事,那恐怕我也不得不如此做。”李寻欢手上已持飞刀,看向龙毓的目光已然犀利淡漠。

    “哼,李寻欢,你的仁道确有高华绝妙之处。只可惜,如今这世道已经不是你的天下了。你有你的仁道,我有我的王道!”龙毓从怀里拿出一卷经书,高高举在手中。“你看,这是什么?”

    习武之人的目力,自然能看清经书上面写满了梵文,那正是另一份手写的生死经!

    叶开似是顿悟,失声道:“难道这是丁家庄的生死经?!”

    “不错,丁乘风欠我两个人情,我要生死经,他不会不给。”龙毓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只是向你们证明一下,我对生死经没有兴趣。”龙毓轻飘飘地说完,便把手上的手写经书化为齑粉,彻底毁去。

    可是丁乘风当年一观生死经,回去之后便能默写下来,难保龙毓不是先前已经背熟了,所以她的话,叶开并不是十分相信,“那你从我这拿走的生死经,可否还回来?”

    “不可以。”看着叶开、李寻欢紧张和傅红雪不解的神色,她扬了扬手里金灿灿的生死经,笑道:“我听说,这生死经是由天外陨石所铸,刀砍不破,火烧不坏。比起这下流层次的心法本身,它的铸造之材更为吸引我。”

    “你是真的只想要这块石头?”叶开观察着她的神情,试探问道。

    龙毓没回答,只高高地挑着眉梢。

    傅红雪是相信她的,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一颗未曾见过、新奇的龙纹银珠比什么都吸引她。

    “我想知道,传言是刀火难以毁坏的天外陨石,为什么能被打造成生死经的护壳?况且,这东西在你们手上,只会是个被深埋的死物,但在我手上,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知为何,叶开想到了她说的这句话,于是他话锋一转,“这一个月来,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

    龙毓似是不解其意,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这第一桩,原来马空群并不是真疯,他逃窜到江南,杀了慕容明珠的爹慕容庄主,并霸占了整个慕容山庄。”

    “这第二桩就是,马空群他死了。”叶开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死在了马芳铃手里,而马芳铃已不知所踪。”

    凡事不过三,可是马空群足足卖了马芳铃三次,还杀死公孙断。他若想要东山再起,势必会第四次卖女儿。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父母不慈,儿女也不得不做出反击。

    若先前马芳铃从未曾反抗过,也许她就会一直逆来顺受。可是她已反抗过,自由与反叛的气息刻进了她的骨血,所以龙毓毫不意外,追问道:“还有呢?”

    “斑衣教已灭沧海派,中原各派遂有联合之意,但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抵挡他们的入侵。”

    龙毓嘲笑道:“如果接收了马空群隐藏的精英人马,他们还是抵挡不住,那我看还是不要抵挡了,趁早投降。”

    叶开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后来放他到处跑来跑去,是为了什么?”这一言已道出,这江湖乾坤巨变,尽在她掌中。

    龙毓看向傅红雪道:“有一件事,伯母想对了却又错得离谱。马空群的确宠爱女儿马芳铃,也深爱妻子沈三娘。但要说到他最爱的是什么?是他自己和权势。”

    “当初他抛下万马堂一个人跑了,后来也不曾回去争取过半分,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要知道万马堂对他忠心的武师可不少,以他巧言令色之能,夺回半壁江山不成问题。可是二十年的辛苦经营,说放弃就放弃,我自认为是没有这样的魄力,我也不认为马空群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还有更好的,所以万马堂可以舍弃。”

    “所以你就让马空群时刻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逼得他忍受不了那份恐惧,届时他就会召集暗藏的势力,东山再起?”

    “自然。”

    叶开继续质问:“难怪点苍派、祈天阁、天山派等几派能最快闻风而动,是因为这几派和你交好,你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吧?”

    龙毓只是微笑。她的默认,令叶开更加震惊于她的心机之深沉,她这样的人如果想要作恶,单凭武功是制不住的。

    可是叶开继承了小李飞刀的精髓与信念,同样坚信邪不胜正。他又问:“那你现在要生死经,是不是还有另一层的考虑,以防万一,用来牵制花寒衣?”

    生死经是斑衣教的镇宗之宝,花寒衣一直想找回它。命九头凤大肆放出生死经在他这里的消息,不过是想让他先和一拨觊觎生死经的武林人士进行缠斗,待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时,花寒衣好坐收渔翁之利。

    龙毓轻笑,“你想多了,生死经我真的只是想拿去玩而已。至于花寒衣,有人制得了他。”

    叶开:“谁?”

    龙毓:“翠浓。”

    叶开皱起了眉,“他的确是爱翠浓姑娘,但我不认为他会为了她,而放弃入侵中原武林、一统江湖的野心。”

    “只要令花寒衣爱翠浓,胜过爱他自己和斑衣教,胜过爱这世上的一切,那么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那怎样才能做到?”

    “秘密。”

    龙毓将摄心术所需的丹药和密音入耳之法,放在那个会交给翠浓的锦囊之中。她告诉翠浓,不着痕迹地催眠花寒衣,让他痴爱于她,那么她就可以借着花寒衣的势力,杀马空群为母报仇,收留她妹妹马芳铃。

    至于阻止花寒衣的野心,龙毓想但凡翠浓有一点作为中原人的良心,她就一定会阻止。杀人是最笨的方法,翠浓要想做什么,打着花寒衣的旗号才最为快捷便利。而且就算花寒衣和一干教众怀疑,那也只会怀疑到花寒衣他自己的头上。谁让他为美色情爱所迷,愿意为她妥协。

    时间飞逝,一个月后,叶开听闻翠浓已做了斑衣教的右使,并且把怀有两月身孕的马芳铃接到了从前的万马堂,也就是今日的斑衣教驻地去居住。

    而后他的大舅子丁云鹤,则代表了中原武林各派,与花寒衣签订止战协议:将塞北边城划为斑衣教的势力,不得再向南进一步。双方友好通商,休戈止战。

    叶开想起当日李寻欢看着龙毓和傅红雪离开的背影,感慨道:“谋算人心之能,难道真的是天纵?不过幸好,她没有走上她父亲的老路。”

    他当时回答:“不是的师傅,她本来极有可能会走她父亲的老路。因为在她眼里,达到了她那种高度,踩死蝼蚁,乃是理所应当、无需愧疚的事。是傅红雪,让她生了看见蝼蚁,选择绕道而行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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