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你是白痴吗?傅红雪滥杀无辜,难道我不会阻止吗?”这分明就和当时的无名居惨案一模一样,有人假扮傅红雪杀人,并将罪名嫁祸于他。

    叶开看着暴怒的龙毓,喉结微动:不是,与其说是傅红雪杀人,我更怀疑是你干的,毕竟这样真实的黑历史,傅红雪没有,但你身上极多。

    当然这心声他没敢说出来,只道:“沈三娘说你束手旁观,而且她有你的半块锦帕为证。”龙毓的锦帕,旁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的?

    傅红雪倒吸了一口冷气,略带僵硬地伸手摸向怀里,因为他知道,确实是丢了半张带血的锦帕。“难道是那天?”

    他的异常反应,叶开自然是一一看在眼里,心中的疑虑更深,问:“怎么,傅红雪,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第一次索要我的鲜血,当时用来擦瓶子的锦帕……被我劈成两半捡走了。”傅红雪看向龙毓,当众说出这件事令他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然后呢?”

    “慕容明珠大婚那天,我出了万马堂,看见那条纠缠不休的赤影蛇,想着你可能需要,所以花了一段时间擒拿。在与它打斗的过程中丢了半块,后来我回去找,可是再也没能找到。”傅红雪从怀里拿出了剩下的半块,举在手中。

    叶开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恐怕是遭人蒙骗得连底裤都不剩了,但仍怀着最后一分的不死心问:“当时沈三娘是不是也在?”

    “的确,她当时看见蛇,不由分说就上来抱我,要带我离开。我当时只觉得她这个人脑子不太清醒,现在想来她可能是知道我身上有赤影蛇毒。”

    “没错,沈三娘原名莫阿卓,她是你娘当年的贴身侍女,她也是斑衣教的人。她当初去到万马堂,就是为了等待你和你娘的到来,为你们杀马空群、里应外合。只不过……”叶开咽着口水,有点说不下去了。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是马空群的人,早就忘记了她当初的使命!”龙毓接了叶开的未竟之语,冷笑道:“她是不是还告诉你,不希望看到红雪继续被仇恨折磨下去?”

    叶开的脸上满是歉意和羞愧,沈三娘的这句话当时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也因此让他动了无忧翎的念头。

    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李寻欢,心下已是了然,打圆场道:“这么看来,只是误会一场。傅少侠,叶开这傻小子,鲁莽冲动,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做师傅的替他赔个礼。”

    半晌寂静,压根就没人搭理李寻欢。叶开又叽里咕噜地吞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道:“师傅,误会不误会的已经是次要了,现下最重要的是,阿毓中了丁家的无忧翎,会把一切都忘光……”

    “什么?!”李寻欢惊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眼见李寻欢的巴掌带着劲风,就要扇到他脑门上!叶开忙闭上眼睛,躲也不躲,一脸视死如归地凄厉大喊:“我错了我错了!师傅您尽情地打吧!不过您打完了,还是得想想办法。”

    “臭小子,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啪地响亮一声,叶开的脑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吃痛捂着脑袋,眼里豆大的泪花闪烁,但不敢露出半分委屈。丁灵琳则是在一旁,心疼地给他呼气。

    “无忧翎……”李寻欢这下是真的很头疼,手指按着抽动的太阳穴道:“罢了,你们先见见一个人。”

    李寻欢要他们见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气质沉稳,只是他的右手袖管,空荡荡飘在空中无一物。

    “老丁?”龙毓有些不可置信。老丁见到龙毓和傅红雪这两个熟人,心中惊喜,敛衽致意道:“龙姑娘,傅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叶开刚想问他们怎么认识,丁灵琳冲天炮一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了:“爹?!”

    晴天霹雳!这老丁竟然是丁灵琳的父亲,丁家庄庄主丁乘风!

    丁灵琳飞快跑上前,扑进丁乘风的怀里,又哭又笑道:“爹,我是灵琳啊,是你最小最疼爱的女儿!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我和哥哥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还有,你这右手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当日在万马堂,丁乘风沦落为马奴的时候,面容脏乱,华发鬓生,而且还断了一条手臂,丁灵琳根本就未曾仔细瞧过他的脸,自然也想不到她苦寻已久的父亲就在眼前。

    “灵琳?”丁乘风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记忆就像是气泡一般不停地冒出来,可是又像气泡一般轻易破碎,他什么画面也抓不住,只觉得头痛欲裂。

    龙毓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大概知道点前因后果。”叶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丁老庄主曾经去万马堂做过客,无意间看到了马空群私藏的生死经。后来马空群察觉找上门,丁老庄主被逼得没有办法,于是用无忧翎刺了自己,前事尽忘。正是因为如此,五年前有一日丁老庄主失踪了,丁家庄的人找不到他,只能对外宣称他去南海云游了。”

    “生死经……生死经……”丁乘风嘴里喃喃念道,手不住地狠狠敲打自己的脑袋,这三个字就跟钉子似的扎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赶不走。

    也许是因为他对生死经的执念,驱使他离开了丁家庄,重新去到万马堂。只不过他什么都忘记了,连武功和剑法都忘得一干二净,想必这一路,去得很艰难。

    李寻欢看向丁灵琳,解释道:“我本是想去边城,但是在路上碰见了流浪的丁兄。所以想着还是先把他,送回你们丁家庄。”

    丁灵琳极为感激地向李寻欢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转头去照顾她那正在不停敲打自己头的老爹了。

    李寻欢若有所思地对着龙毓等人说道:“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正如你们所见,丁兄的右手已失,但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练左手剑法。而且随着他武功的恢复,他的记忆好像也在慢慢回来。”

    叶开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猜测道:“丁老庄主平生最厉害的剑法,是从生死经里悟出,会不会是生死经能够祛除无忧翎的毒,让他能够慢慢想起一切?”

    李寻欢赞同地点头,又霍然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练成生死经的人会被其彻底控制,变成一个丧失理智和情感的傀儡。但是丁兄在慢慢想起来,我却也不敢说这和生死经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这生死经,练和不练都有极大的风险。傅红雪恼恨地看向李寻欢,握刀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教人看得分明,“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无忧翎的毒了吗?”

    叶开深知龙毓对傅红雪意味着什么,而且又是在这样的关头,如果处理不慎,恐怕没有人能阻止傅红雪发疯发狂,向这个世界复仇。

    “傅红雪你先别着急,赤影蛇毒和化功散不都说无言可解,可是阿毓还是有了解决之法。这次,我们一起来想,集众人之智,一定可以想出办法!”

    丁灵琳点头附和道:“小叶说得对,而且这事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你们需要什么,只要丁家庄有,尽管拿去。”

    身为事件漩涡中心的龙毓很平静,她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最好祈祷我无事,因为一旦我真的忘记所有,那就意味着丁家的无忧翎杀死了龙毓。到时候,丁家庄的所有人,和我一起陪葬。”

    如果忘记一切,我是我,却也非我。

    龙毓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的平静和随意。但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总是能让人喘不过气。凡是听懂了她话里内容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红雪,我们走。”

    龙毓和傅红雪出了怡心茶楼,走在大街上,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骨哨,吹出的声音人耳听不见,但是用于引路传信的逐魂鸟却能听见。

    没过多久,南星跟着逐魂鸟的飞行轨迹,来到了龙毓的面前,她低头抱拳行礼道:“参见少庄主,您怎么进城来了?”

    “叫你们查马空群的下落,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还有,公孙断、郭连萍那几桩案子又是怎么回事?”龙毓的语气极为不悦,此时若是手头有一张桌子,她能一掌将它生生劈碎。

    龙毓身上释放出来的怒气,令南星把自己的脑袋压得更低,“少庄主稍安勿躁,此事说来话长,请您和傅公子换个地方,容属下几人细细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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