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结束，已是申时过半，再有一个时辰，就是新郎迎亲的时刻了。于是众人回到高台广场，开始饮酒作乐，为晚宴预热。
龙毓和叶开、丁灵琳和路小佳三人共坐一桌，傅红雪独自一人在下座。
“稀奇，你今天怎么一直和我们待一块儿，不跟傅红雪？瞧他一个人坐，多冷清呐！”叶开的视线在龙毓和傅红雪身上来来回回，疑心两人是闹了矛盾。
龙毓没理他，只是目光如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众人。最后收回视线，摇了摇玉扇，随口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平静？那点苍派的荆胪、驻龙山的刘峰，还有其他相当一部分的人去哪了？”
“哦，昨晚上你不在，万马堂这里的热闹可大了。”叶开眼明手快，从路小佳手里偷来一颗剥好的花生，美滋滋地给龙毓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起因是点苍派的荆老六连同其他五位武林人士，久出不归。荆老六的大哥荆胪问起，马空群便派万马堂的武师去寻，却只寻回了六具互相残杀的尸体。
“六具？”龙毓打断了他，眉毛高高地挑起，像是极为好奇。
“是啊！”叶开震惊地比着“六”的手势，喝了口酒润润喉，继续说道：“那荆老六不知怎么，就和驻龙山二当家刘峰的儿子厮杀在了一起，可能是先前有仇吧，剩下的四个人也是这样。”
“那马空群怎么说？”
“马大老板？”一旁的丁灵琳插嘴道，“这事和万马堂没关系，所以他温言劝慰不成，就让他们带着尸体赶紧离开万马堂，去别的地方解决矛盾。省得他们在这里大动干戈，破坏了婚宴，败了大家的兴致。”
马空群这老匹夫，脑筋转得倒也快，竟然以彼之道，还诸他身。龙毓嘴角含着笑意，“叶开，别告诉我，你一点古怪都未曾察觉出来。”
叶开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眼里露出了睿智的光芒，“我本想稍后仔细地察看尸体，可是马空群火急火燎地把人带棺一同赶走，我还没来得及查出真相。”
龙毓收扇往手里一拍，笑得七分愉悦三分妖邪，用不成曲的腔调叹道：“哎呀呀，果真是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呐！这戏，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边城每日里都是晴天，极少有雨，若是有，那也必是暴雨倾盆而非烟雨蒙蒙。龙毓把玉扇盖在脸上挡住炎炎烈日的余晖，合上眼睛假寐。
马空群敬完傅红雪酒后，便带着人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马堂主！”“马大老板！”三人站起来和他拱手见礼，唯有龙毓岿然不动，闭目休息。
叶开暗暗地踢了她一脚，她才一脸不悦地“醒”过来，待看清人后又顿时极为羞赧道：“瞧我！又一次在马大老板面前失礼了。”
“怎么会？龙姑娘坦诚率真，这哪算得上是失礼？只不过，你虽是习武之人，但也不能仗着一身内力，晚上就不好好歇息。我说得对吗，叶少侠？”
马空群脸上关怀后辈的神情十分真诚，只不过在龙毓看来，满是不怀好意和嘲讽。
她脸上笑得极甜，端起酒杯，“多谢马大老板关心，我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安康，无病无伤！”
听到她的话，马空群仿佛觉得自己的肋骨处伤口正隐隐作痛，面上笑得更为慈爱，与她碰杯，仰头饮尽。
待马空群走远后，四人才重新坐下。路小佳手上继续剥着花生，偏头问龙毓：“怎么，你跟马空群有仇？”
看来刚才气氛怪怪的，真不是她的错觉，丁灵琳赶紧拉了拉叶开的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她一眼。
“岂止，我看整个万马堂都不顺眼，正琢磨着如何才能让他们从我的眼前通通消失。”龙毓脸上还是笑着，丝毫不考虑她说出的话带给三人多大的惊骇。
“阿毓，我可警告你，先前马空群找过我，让我给他的女儿马芳铃做保镖，我答应了。所以如果婚宴上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站出来。”
叶开盯住她半晌，最后淡淡道：“到时候可能要兵戎相见，再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同席而坐了。”
“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马芳铃。”龙毓微微而笑，一点也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叶开顿时气急，“不是，你又不是傅红雪，何必要和马空群你死我活的？更何况，这万马堂一旦生乱，整个武林格局都会大动荡。”
“武林动荡，和我有什么干系？”龙毓的神情，不仅不惧武林动荡，反倒是越乱她越开心，看得叶开心中发寒。
“至于我现下为什么和马空群有仇，你不如去问问傅红雪？”她说完，又盖上脸，闭目养神了。
叶开愣了一下，立刻站起来往下走，直奔傅红雪而去。傅红雪的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壶酒。他握着黑刀，神情冷峻，教人不敢接近。
“龙毓和马空群两人，到底发生过何事？”叶开一撩衣袍，就在傅红雪边上径直坐下。
傅红雪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对叶开轻声道：“她在比斗时，受到马空群的暗算，中了化功散，此刻已功力尽失。”
“什么？！”叶开猛地站了起来，衣袍打翻了桌上唯一的一壶酒，却无人在意。
难怪她昨日一转眼就不见了，难怪她今日一对上马空群就不阴不阳的。他若是龙毓，恐怕已经是恨不得把马空群千刀万剐！
“叶开，保护好她，马空群现在要杀她。”许是私心所致，傅红雪并没有告诉叶开，龙毓在比斗先用刀刃伤了马空群一事。也没有告诉他，她杀光了前来追杀的武林人士和万马堂武师，并将脏水泼到了万马堂身上。
“我知道了。”叶开重新坐了下来，看向不动如钟的傅红雪，“那你呢？我知道你来万马堂没安好心，与其把血洒干在这里，不如就此离开。去浪迹江湖，逍遥快活，多好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们是朋友，我自然是要管。”
“我没交你这个朋友。”傅红雪站起，径直走出了万马堂。龙毓说得没错，叶开只想让他放下仇恨，去过所谓的美好人生。可是，二十年的仇恨，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所以他们做不了朋友。
婚礼殿堂上，大婚仪式即将开始。两旁盏盏的大红灯笼，将整个高台照亮，灯火通明。新娘子马芳铃早已到了，可是新郎官慕容明珠却迟迟未现身，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这小子什么意思？月亮都冒头了，还不出来？”
“慕容明珠，你再不出来，这新娘子可要嫁给别人啦！”
叶开来了精神，偏头小声地问龙毓：“傅红雪和慕容明珠，这两人都不在，傅红雪该不会是把慕容明珠给杀了吧？”
“杀了又如何？”龙毓面上一派轻松。叶开觉得自己完全没法和她沟通，原本到嘴边的话，又通通咽回肚子。
“依我看，他八成酒还没醒吧！”
在一片哄笑声当中，慕容明珠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还真是个怂包加酒鬼，慕容世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正值新人拜天地之际，堂上传来了一个忽远忽近，不停回荡的奇异声音：“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休想回故乡！”
突兀出现的那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真实面目。手里握着刀，身穿白衣，下摆的破碎布条，露出里面的黑色中衣。
马空群喝问他是谁？
他却回道：“没想到，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那慕容明珠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变得十分英勇无畏，一个提剑猛冲上去就要杀人。对方扔下霹雳弹，平地骤起烟雾，没人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慕容明珠就在一阵刀风中瞬间丧命。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叶开和丁灵琳一个箭步，飞快地跑过去察看尸体，“一共十三刀，刀刀致命。”
“这十三刀一眨眼的功夫，连我都没有看清，他是多快的刀啊？真想跟他比试比试。”走过来的路小佳手中抱着剑，声音里充满了惊异和向往。
明明一刀就可以致命，他却一共使出了十三刀。这个熟悉的杀人手法，令叶开想到了当年杀死白天羽的魔教萨满天狗。
“这怎么可能？天狗在十几年前和魔教所有的人，被我们一同烧死在冲霄塔内，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他真的有穿墙遁地之术，亦或是不死之身？”众人议论纷纷。
现下新郎官死了，这婚礼是绝对办不成了。面对慕容世家随从和各武林英豪的诘问，马空群立即下令，命风满天封锁万马堂，公孙断去排查一干可疑人等。
叶开抬头看了龙毓一眼，他们都心知肚明，从凶案发生到现在，一直不在场的只有傅红雪一个人。而万马堂，很快就会查到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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