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毓没有理会傅红雪的追问，伸手擦去嘴角上的血，挺直原本因为疼痛而弓曲的脊背，盘腿打坐入定。
傅红雪的目光在她身上和那滩黑血之间，来回游移了无数次，她使用的内功心法与斑衣教的完全不同，竟也能将赤影蛇毒化为己用？听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似乎第一个做如此尝试的人。要论疯，要论狂，这天下当真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半个时辰后，她重新睁开了眼睛，感受到自己已经积聚一成内功的丹田气海，龙毓面上露出了喜意。虽然只有一成，但片刻所得已是超越了积年累月。这意味着她只要循着这个思路继续修炼，不出三个月她就能恢复之前的水平，甚至……更上一层楼！
“你现在如何了？”傅红雪看向笑得胸有成竹的龙毓。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龙毓挥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把这段时间的郁结也一并祛除。“我知道你想问一些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个足以杀我的弱点，你敢听吗？”
“有何不敢？”傅红雪平静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她的试探。
龙毓浅笑，目光一转虚无，将前事娓娓道来。“幼时曾得一武功典籍，上面记载了诸多的武术招式和内功心法，正派、魔教皆有之。我学的这门内功心法，叫‘杀字决’。”
“杀字决？”傅红雪嘴里喃喃道，“听起来像是那些雇佣杀手所习用的心法。”
“你说得对极了，杀字诀的确曾经是一个杀手组织的秘法，只不过那组织几百年前早已覆灭，而它也算不得是典籍记载的上流心法。一个杀手，所求的就是以最快速度，干净利落地杀人。它可以令你身形极快，出剑也极快，只不过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极为损耗内力。如果你不能在短时间内将人杀死，那么等待你的下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方所杀！”
“或许这就是那杀手组织覆灭的原因，他们培养出来的刺客利器，一旦执行任务，就极有可能再也回不来。”傅红雪若有所思，随后他又问：“既然这门心法的弊端如此之大，那你为何要修炼？”
“虽然它的弊端极大，可是优势也极为明显，那就是快。因此我与人比斗，多数时候都喜欢先打个对方措手不及，在后力难以为续之前，便点到为止。”毕竟龙毓的意图不在杀人，只在与人过招。
“心法本身无法进行改良，所以我所做的，无非就是一次次地耗尽内力，以期加快其恢复的速度。另外，挖掘自身潜力，破开气海的束缚，令内功基础更进一层。前者已经卓有成效，不过后者……”
可惜现下玉扇不在手里，否则她就该“啪”地一声打开，轻摇自风流。“还是多亏了你，让我找到法子。”
“是赤影蛇毒。”傅红雪心下已了然了一半，又问：“可是你用的并不是我们斑衣教的心法，不可能随意吞下蛇毒就增加功力。”
龙毓赞同地点点头，但是她说起了另一件事：“还记得你当时毒发，第一次吞下清心丹，醒来后是什么感觉吗？”
傅红雪认真回忆后答道：“精力充沛。”
“没错！你当时应该能感觉到功力又精进了些。虽然它可能微乎其微，但那使我意识到，除了修习你们斑衣教的内功心法，我还能通过其他方法利用赤影蛇毒增强功力。”龙毓说着，眼里的亮光愈发璀璨。
“清心丹和赤影蛇毒混合在一起，会瞬间刺激功力暴涨。但因为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所以极难利用。而刚才我吞下去的那枚药丹，是用清心丹与赤影蛇毒层层交叠包裹，所以才能在解毒的同时又得到极大的效用。”
利用赤影蛇毒解毒的一瞬间，提高自己的功力，这的确是前无古人！
傅红雪既为她的奇思妙想所惊叹，也在心里深深地后怕着，“你胆子太大了，万一那药有个好歹，又或者只是理论上可行，你极有可能会死！”
“我相信自己的制药水平，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徒劳无用，多遭点罪罢了。”
说到这里她又变得极为黯然神伤，唉声叹气道：“只可惜那蛇毒是用你的血提炼而成，二次催发，并不完美。若是能得到最初的那条赤影蛇，那么只需一个月！一个月，我就能恢复先前的全盛。”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龙毓这种人！傅红雪听完后非常想翻白眼，只不过这动作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做不出来罢了。
一言不发地掸开被子，盖在身上，傅红雪抱着刀，倒头就靠在了枕头上，闭上眼睛。刚才折腾老半天，他早就觉得困意阵阵。
龙毓愕然地盯着他半晌，看他睡得那么香，突然忍不住捂手打了个哈欠。最后只好自己动手擦干净地上的毒血，然后乖乖爬回床上躺好。
灯灭，一片漆黑。武功再盖世的大侠们，那也是需要睡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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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马堂的婚礼是在晚上，白日正于藏锋阁内举办祭祖仪式。藏锋阁，顾名思义，不得携带兵刃入内。
慕容明珠仗着自己是万马堂的女婿，张扬跋扈，非要带着剑进去。只可惜他的配剑，一下就被公孙断的鬼头刀斩断了。
何为蠢人，大抵就是慕容明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头顶冠着慕容二字，他哪里有资格与在座的各位英豪相列？
龙毓手里的悬翦玉扇，除了傅红雪和马空群，没人见识过它的厉害，所以公孙断及风云二使并没有这个眼力劲儿。但是傅红雪不同，他手里提着的黑刀可是明晃晃的。
“卸下你的刀，没人能带着兵刃见先祖。”公孙断出言阻拦。
傅红雪抬眸，提起手里的刀，冷声道：“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
“我若要强留下你的刀又如何？”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公孙断还没有忘记傅红雪当初拦马队，欲行刺马空群的那一茬。
“好，今晚万马堂请大家吃饺子，正愁拿什么剁馅呢，我看你正合适！”他对着一旁的武师们怒喝，欲把傅红雪拿下。
“住手！”原来是马空群从藏锋阁内走了出来，“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
这是傅红雪第一次正面对上马空群。龙毓心中暗暗摇头，他太不懂得掩饰了，眼里的憎恨都快化为实质的利刃，一瞬不瞬地射向马空群。可是如果懂得虚伪掩饰，那就不是傅红雪了。
“我姓傅，叫傅红雪。”他前来复仇，必要让仇人的血染红白雪。
“原来你就是傅红雪，最近听到不少有关于你的事，早就想见你一面。”
“我也早就想见你了。”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波澜诡谲，就连丁灵琳都感受到了，转头看向叶开，满眼的询问。叶开只摇摇头，示意她先继续观望下去。
“今天是我马家祭奠先祖的日子，傅少侠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随我们一同祭奠。结束之后，我再好好地请你喝一杯。”马空群挥袖让开道，请傅红雪及众人入内。
龙毓紧跟在叶开的身后，经过马空群的时候，用玉扇对他做了一个隐蔽的抹喉动作。看见马空群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阴鸷恶毒，她却笑得更开心。
没人看见这一幕，除了在她身后的路小佳若有所思。
众人纷纷手拿着三炷香，十分庄严敬重，齐齐弯腰祭拜白天羽的灵位。然而这偌大的藏锋阁，竟然只供奉了一个和马家老祖宗毫无关系的白天羽，这是何意？
“马大老板，你说今天是你们马家祭奠先祖的日子，那你是姓白，还是说你们马家没有祖宗，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龙毓说着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山野毛猴，大庭广众之下，竟没有半分敬意地笑了起来。
“晚辈无礼！”“放肆！”云在天与公孙断同时出言训斥。
马空群挥手阻止，这龙毓是成心来和他作对、恶心他的，所以他不能轻易生气，以免给人留下话柄。
“这里供奉的，是我的大哥白天羽的牌位。他武功天下无双，世间也唯有他的刀，才配得上‘神刀’的称号。神刀门和万马堂本是一家，虽然我继承了他的家业，但也不敢妄称神刀门，所以改名为万马堂。”
“我带大家来这，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万马堂能有今天，整个江湖能有今天，就是因为这儿，曾经有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值得我们每个人敬佩他！”
马空群的一番慷慨陈词，令众人热血沸腾，仿佛亲眼看到了当年那个可敬可叹的传奇人物。龙毓见此挑了挑眉，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告罪：“如此说来，是晚辈失敬了，还望马大老板海涵。”
马空群没有料到龙毓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而这样的人，更为棘手难对付。
傅红雪走出列，来到白天羽灵位前，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其后，拿起白天羽的灵位质问马空群梅花庵血案的实情究竟。
马空群的说辞一如当年，极力渲染了那个魔教萨满天狗的武功高强、阴险毒辣。在说到白天羽为了保护他，受十三道杀招而死的时候，更是几欲涕零。
龙毓玉扇轻摇，如果马空群将来不做万马堂的大老板，改行做茶楼酒楼的说书先生，她一定去捧场！
“你说的魔教天狗，神通广大，但最后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看来你的武艺，还是要更胜一筹。”
“我们万马堂连同武林各门派，火烧魔教冲霄塔。将魔教教主和几大长老，一同歼灭其中，从此江湖再无战事。我和天狗的武功谁更胜一筹，那可真不敢说。”
马空群看向咄咄逼人的傅红雪，仿佛已经猜出几分了他的来历，正气凛然道：“我只能说，在江湖道义面前，邪，不胜正！”
“那你有没有看到，谋杀白大侠的那个凶手的样子？”
马空群叹了一口气，甚为遗憾：“那个人一直戴着面具，我始终未曾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你当真没有见到？”
“当真没有见到。”
“我想，”傅红雪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那个面具后面，一定长了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狗模样！”
“好，骂得好！”龙毓当即双手击掌，大声感慨道：“傅公子说出了我辈心中所想，那杀人者可不就是个狗东西，大家说是不是啊？”
龙毓一脸激愤，不明所以的众人被她挑起了情绪，纷纷骂道：“龙姑娘和傅少侠说得对！杀白大侠之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狗贼！”
“呸，幸亏他早下了地狱，否则老子非在他脸上吐口唾沫不可！”
听着这些辱骂，马空群一张老脸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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