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毓找到叶开的时候,他正对着一把剑不停地劈、拉、砍、打,用膝盖紧紧地夹住剑,试图把它拔出来。
“你这傻不拉叽的在干嘛呢?”
“谁傻了?你才傻!”叶开忙一个侧翻,用手支着脑袋,试图摆出一个“我很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造型。
龙毓懒得理他,把傅红雪拉过来,对着叶开兴奋地说道:“你快看,他这身打扮是不是很好看!”
傅红雪向来对人的皮相不甚在意,也从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只不过龙毓一次又一次地夸他,傅红雪不禁沉思:如果马芳铃像她一样,觉得他长得好看,那是不是就更容易爱上他?先前做马奴,一天到晚脏兮兮的好像是不太好。
“诶呀,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这么一打扮,跟个风流贵公子似的,就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叶开嘚瑟地说着,同时手指比出一个指节。
“去!”龙毓假意地踢了他一脚,对他的自恋表示无语。
“你们在做什么?这……这不是我的朝露剑吗?怎么会在你这?”
听到马芳铃的声音,龙毓看热闹不怕事大地说道:“哦豁,原来是有人偷东西,被主人家给逮着了。”
“阿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拿未来娘子的剑一观,怎么能叫‘偷’呢?”叶开潇洒地抬手转了一圈朝露剑,利落起身。
“很久以前,就听闻万马堂大小姐马芳铃手中又一把没人能拔得出的朝露剑。而且她曾经许诺过,只要有人拔出这把剑,她就会嫁给他。我只是想试试,我是不是那个人。”
“结果呢?”
“遗憾的是,我拔不出这把剑;庆幸的是,我娶的并不是这把冷冰冰的剑,而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美丽,她勉强同意。但是温柔?叶开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可真是越来越高了,佩服,佩服。
“天底下怎么会有拔不出的剑?我不信。”
“不信?不信你可以试试。”
叶开说完,就把朝露剑递给了龙毓,而后对着马芳铃自以为魅力十足地眨了眨眼睛:“娘子不介意把剑给阿毓玩一会儿吧?”
马芳铃摇摇头,龙毓就把剑接过来了。
除非是剑身和剑鞘被熔铸在了一起,否则怎么可能拔不出?龙毓不信邪,右手握住剑柄,使劲用力——
“咦?”
叶开见她也拔不出,幸灾乐祸地说道:“我都拔不出,更别说你了!”
龙毓把剑放到耳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有空气之音,说明并非实心。有意思,这把剑好似有机关。
“马大小姐,可否把朝露剑借给毓三天,若三天后我仍是拔不出,便会完璧归赵。”
朝露剑因其特殊性,不可随意冒名顶替,所以马芳铃也不怕龙毓到时敢还她把假货。“你高兴,就拿去玩吧。”
“谢谢,那我走了!”
“欸,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叶开伸手,对着三两下就闪身消失不见的龙毓,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说实话,我挺羡慕她的,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像我们这些名门的后代,婚姻的事,完全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马芳铃看了叶开一眼,“还好,你不像他们说得那么讨厌。”
“谢娘子美言。”
“早点去睡吧。”
“娘子,要是有一天有人能拔出你这把朝露剑,你会怎么做?”
“也许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如果有这个人,我会抛下一切跟他走。”马芳铃对叶开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苦意的笑容,便转身走了。
“欸,你怎么一直杵在这?”叶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一身黑衣,不说话就能融入夜色的傅红雪,一直就站在边上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说话。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傅红雪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现在是阿毓的贴身侍卫,当时是阿毓在哪你在哪,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她的安全,懂不懂?”叶开着重强调了“寸步不离”这四个字。
“以她的武功,不需要我保护。”傅红雪想起那夜龙毓以内力帮他逼出骨钉,又在角斗场上扣住他命脉,虽然不知道她真刀真枪的功夫具体如何,但他想,必然不是个泛泛之辈。
“她可是花了一百金向万马堂买下了你,你现在是她的人,总之你得跟着她!”
叶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贱兮兮地想道:虽然不知道这傅红雪是什么来路,但是人呆呆的,一点也不懂女人心思,还老往马芳铃跟前凑。不过既然师妹喜欢,他当然得帮忙了!
“这样吧,我看天色已晚,按照阿毓的性子,肯定沉迷于研究朝露剑不会记得饭点。你去厨房,给她带点饭菜,提醒她用膳。”
“哚哚哚……”一阵坚持不懈的敲门声打断了龙毓对朝露剑的研究,不得已她只能去开门。
“来了!”
门外的人是傅红雪,他拎着一个食盒放到了桌上,干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字:“吃饭。”
“你放着吧,我等下会吃的。”
傅红雪又干巴巴地吐出四个字,“不行,吃饭。”他这姿态,摆明了就是:赶紧吃,我盯着你吃!
好的老哥,我服了你了。
“你吃过了吗?”
龙毓把食盒里的饭菜一碟一碟地拿出来,来到这边城成日吃这羊肉、牛肉的,说实话她有些想念清粥小菜的寡淡滋味。
傅红雪点头,她盛了碗甜汤放在他前面,“坐下陪我再吃一点,你这样干站着,我有点吃不下。”
龙毓心里想着朝露剑的秘密,所以倒没怎么说话,默默地夹菜吃饭。傅红雪很快就把那甜汤喝完了,便开始不带感情色彩地盯着她。
龙毓觉得任何一个人被傅红雪这样盯着,都会难受得吃不下饭。所以她找了话题,试图缓解这个有些尴尬冷硬的气氛。
“你是魔教的人?”问题一出口,气氛好像更冷硬了。
“是,我是魔教的人。”傅红雪握刀的手陡然抓紧了,指甲深深嵌进刀鞘的黑色缠布,呼吸微促,眼睛紧紧地盯着龙毓。
“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油腻的红肉在她的胃里搅来搅去,分外难受。赶紧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她才觉得活过来了。
“我那表哥告诉我的,他说你使的是魔教的内功,所以我就问问你啊。”
龙毓轻松地耸耸肩,放下筷子,拿茶漱完口,就又把注意力放到朝露剑上了。她伸手摆弄,一寸一寸地轻敲,一点也没把刚才的话题放在心上。
“你……为什么不怕我?也不讨厌我?”傅红雪一改往日的冷静疏离,他看向龙毓的眼神里有疑惑、有紧张还有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你是魔教的人,跟怕你、讨厌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所谓正派、魔教,在我看来不过是武功的路数、修炼的法门不同罢了。”
“正派人士当中,不乏因一己之私而杀人无数的伪君子,魔教也有为亲友两肋插刀、至情至性之人。要想看清楚一个人,惟心耳。”
“你说话为什么这么老气横秋?”傅红雪的双目湛湛有神,似乎想把隔在云雾里的龙毓看得分明。
龙毓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我看过的人可比你多多了。傅红雪,你的心干干净净,太容易被骗。”
随后她又笑道:“所以幸好,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不仅没有恶意,而且对他很好。傅红雪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别人的善意和关心。
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因为他这样的人,活着只为复仇,是不配和龙毓这样的好姑娘做朋友。她的人生鲜活快乐,是他永远无法触及也不该试图去触及的。
“你早点休息,我走了。”傅红雪拎起食盒,径自走了。
龙毓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默认她这个朋友了,笑眯眯地和他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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