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开出的又是一个馊主意，不过目前看来，也是唯一能够让傅红雪不再做屈辱的马奴，免除随时有性命之虞的方法了。
入夜，傅红雪躺在牢房的木板上，因为身上的伤，眉头拧着，睡得极不安稳。随后更是被皮肤上传来的一阵强烈刺痛，彻底痛清醒了。待看清楚眼前所站之人，他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傅红雪苍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龙毓，是龙毓用烈酒把他浇醒的。酒水流到伤口上，也亏得傅红雪能忍住不呼痛。
“你是我的侍卫，自然不能让你随随便便就死了。怎么着，也得让你伤好了再上角斗场，让他们知道我的眼光，可是万里挑一。”
“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侍卫了？”傅红雪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啧啧啧，瞧这迷途小鹿一般的眼睛，天真又勾人。难怪她来的时候，会有一只小苍蝇围在他边上作怪，可真是招人惦记。
“现在不是，将来会是。”龙毓说着就要拉下他肩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给你上药啊。或者，你自己来。”
看见龙毓一脸如果你不接药，我就自己动手撕衣服的恶霸表情，不得已，傅红雪只得接过。
给自己上完药后，龙毓递上了干净的绷带。后背够不着的地方，她帮忙搭了把手，给他系好结。
傅红雪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龙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有些害怕地说道：“你可真厉害，都伤成这样了都不叫，我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好疼啊！”
“你怕疼？”
“对啊，若是手上不小心划道口子，我都能喊上老半天哩！”
俏皮的吴侬软语令傅红雪微微地笑了一下，果然是个惹人恋爱的娇娇小姐。不像他，他从来都没有资格叫疼。
他一时之间忘了，龙毓可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守卫进来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娇娇小姐？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就像是积雪融化，春暖花开。”瞧见他有些窘迫，龙毓体贴地转开话题，“欸，你饿吗？我这里有些定胜糕，是杭州特产，你肯定没吃过！”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向傅红雪的左手，可他却是用右手接过。
“你的左肩怎么了？”
傅红雪没有作声。
牢房里黑得很，没有点灯，只能借助些许月光视物。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肩有个血窟窿。
“这是……骨钉？他们用骨钉封住了你的内力？”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像只绵羊一样，任人宰割。
龙毓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定胜糕，“忍着，我这就帮你逼出来。”
随后一掌拍向傅红雪的左肩，几乎耗尽了内力，才把他全身上下封着大穴的六枚骨钉给逼了出来。
“欸，我现在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龙毓挥了挥手，打算趁还没人发现动静，赶紧回去打坐休养，恢复内力。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因为你好看，我喜欢你呀！”她回头对傅红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的喜欢，就好像那时她听说龙纹银珠，觉得稀奇新鲜，想要拥有一样的稚气。可是……他还是觉得心中激荡起了几分久违的暖意。
手里的糕点，尝起来清甜软糯，干干净净。不过他想，不会再有第二次品尝的机会了。
第二日，万马堂的角斗场。
“这叫什么角斗场？”
说是角斗场，其实不过是块弹丸大小的黄沙地，不仅没有她家里的后花园大，甚至连个擂台都没有。
一群马奴挤在角斗场的栅栏外围，也不知道在瞎兴奋些什么。就算今日轮不到他们死，也自有他日。
叶开听见了龙毓的吐槽，忙压低声音，“小声点，阿毓，咱们给这万马堂点面子好么？”
龙毓闭紧嘴巴，因为她看见傅红雪上场了。
傅红雪的身手自然不是区区的马奴能比，更何况昨天夜里她还帮他去了那六枚骨钉。说句不客气的，如果他想走，这里现在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所以为什么他不走？就像之前莫名的丢刀落败，他是刻意要留在万马堂。
傅红雪与那人过招时，先是借力打力，破开了自己身上的枷锁，令他摔下马。
随后拿起地上的木剑，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却出现在那人的背后狠狠出剑。身形快若闪电，一出手便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傅红雪胜了！而且胜得轻而易举。
那人看起来似乎在角斗场有些名声，现下被傅红雪秒杀，那些马奴都蹬着惊恐的目光，看向半蹲在地的傅红雪不敢出声。
马芳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下去。龙毓没理会叶开的声音，跟了下去，生怕马芳铃动手为难傅红雪。
“刚才被抬出去的人，杀了九十九个马奴。现在你杀了他，看来，你的确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万马堂一向爱惜人才，今天，本小姐就给你开恩。你自由了。”
咦？不是说杀一百人才能得自由身？还可以这样操作的？
“毓多谢马大小姐割爱了，一百金稍后奉上。在下，现在要去调'教我的侍卫。”
龙毓说完对马芳铃行了一礼，随后便不由分说拉起傅红雪的手退出角斗场。
傅红雪本想挣脱她，说自己不走。但奇怪的是，那明显比他小得多的手，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锁住他的手腕命脉，令他挣脱不得。
“我不——”
“先别说话，附近有几只烦人的小苍蝇。等回了院子，再说也不迟。”
“你到底是什么人？”傅红雪问她。
潜伏在周围，被龙毓叫作苍蝇的翠浓和几个暗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锦猫，我们的人查出这个龙毓是什么来路了吗？”
“我们从慕容家入手，没有查到什么这个龙毓是慕容明珠的哪门子表妹，肯定是冒牌货！”
翠浓盯着龙毓拉住傅红雪，走进万马堂供贵客居住的院子，摇了摇头道：“不尽然。”
“翠浓，这怎么说？”
“听她的口音确实是江南人士，行为举止也绝对如同世家小姐，这两点普通的武林人士要想模仿，很难。那个慕容明珠也十分古怪，一个大少爷何需这样言听计从地宠着一个远房表妹？”
“再去查，江南一带的武林世家里，一定有这个龙毓真正的来历。之前伏击慕容明珠三人的那批暗使，一个也没能回来，他们……可都不简单。”
龙毓回到院子，锁死了房门，才放开傅红雪的手，仔细端详他的状态。
好在只是衣服血迹斑斑，看着吓人。他的面色，已经比昨夜好多了，虽然还是没有多少血色。
随后摘下幕离放在桌上，悠哉游哉地喝起了茶。只不过那茶的味道太过粗劣，引得她表情微变。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龙毓一扬眉头，无视了他眼底的重重怒意。
“无论是先前的拦马队、丢刀落败，还是后来的上角斗场，你做得都太刻意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想混入万马堂，那你想做什么？刺杀马空群？”
傅红雪低垂的眼睫毛，在听到“马空群”这个名字后微微翕动。
“我明白了，你就是来刺杀马空群的。”
既然已经被看穿，傅红雪也不再作无谓的掩饰。
“但是想要留在万马堂，也并不是非得要做马奴啊，你现在做我的侍卫，也能留在万马堂，而且更为轻松快活。这难道不是更好的主意？”
母亲要他令马芳铃爱上自己，然后再引出马空群这老贼，将其杀之。做一个马奴，确实掣肘颇多。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你……会在万马堂待多久？”
“呦，你这榆木脑袋可算是想通了！”
龙毓逮着机会就喜欢揶揄人，不过还是知道注意分寸的。“怎么着也得到我那表哥与马大小姐成亲那日吧！女儿成亲，父亲再不出现，可就说不过去了。”
“那人，不是真正的慕容明珠。”若是真正的慕容明珠，怎么会把一个想要刺杀他未来岳父的刺客留在身边。
龙毓没有反驳他的猜想，但也没告诉他叶开的身份，只道：“隔壁那间屋子，现在是你的了。赶紧回屋，我会让下人给你准备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我的侍卫，怎么能邋里邋遢的？”
在马圈牢房里待了数日不曾梳洗的傅红雪，脸上顿时有些羞赧，好像自己的衣服确实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和她住的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待半个时辰，梳洗完毕后，换了一身红黑长袍的傅红雪，身姿挺拔。高马尾用一根细长的红色发带绑着，随风舞动。几缕鬓发垂于两侧，更显面容清俊如仙。
龙毓被他惊艳得不行了，围着他“啧啧”转了两圈后，拉起他的衣袖就要去找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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