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若瑾于密道暗格给袁景甫留信之后,回到院子,却见若曦屋内灯火还亮着。若曦听到她开门的动静,立刻走了出来,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等了你大半夜,你去那里了?”若曦回来后心绪烦乱,想来问问清楚历史定个心,但是见她长时间不在,便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出去逛逛。”她倒是面不改色,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若曦皱了皱眉,看着她:“你是不是在帮八阿哥做什么事情?”
她喝完水,露出了一个满意而又奸诈的笑容,“是也不是,我只是出手,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而已。”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想告诉你,但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希望你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最好。”
她让袁景甫着人在直郡王胤禔府边暗传谣言,说相士张明德曾相四阿哥胤禛日后必大贵。
不管大阿哥是不是真的迷信,有一件事他一定知道:康熙最是忌讳底下的人搞这些迷信之说,尤其还涉及到皇位之争。逮着这次机会,若是能除掉他认为最大敌手的胤禛,便是谣言,他也会想办法坐实。
康熙可能会优先考虑立胤禛为太子的这个想法,八阿哥可是一天到晚,在胤禔耳边念叨灌输,她也想看看他这日进“谗言”的成果呀!
十月,皇长子胤禔果真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他给康熙上了一封奏折,上面就写了三句话:“胤礽所行卑污,失人心;术士张明德,尝相胤禛必大贵;如诛胤礽,不必出皇父手。”
康熙在书房看到折子的时候,当场就摔了奏折,气得身体直抖,当时便把三、四、八、九、十、十三、十四几位成年阿哥全都叫了过来。
若曦见此,赶紧退了出去吩咐外面守着的几人去准备热茶,特意嘱咐了用什么花色的盘子茶具。
四人捧着茶,轻步走进,将茶搁在众位阿哥桌上。退出时,便听到康熙在说胤禔上的折子,破口大骂道:
“胤禔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朕所素知。倘若果真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将来岂不也要谋害朕躬?如此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实乃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不得不说,康熙骂人的嘴皮子功夫确实很厉害,字字诛心,教人百口莫辩。
若瑾听着有趣,他们这些人不是最爱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吗?那就好好感受一下嘴炮的厉害。
若曦看见她又再次面无惊色,仿佛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有所预见。想起前几日她说的话,心中暗暗思考难道是她出的策,八阿哥做下的手笔?
不过这次,胤禩说冤也不冤,若瑾很早之前就让他切莫招老大的嫉恨,说实在不行就拿老四当挡箭牌。
所以他料到老大会对老四出手,但是没想到胤禔会做得这么阴毒。虽然目前这事,其他人似乎还看不出来对胤禛究竟有什么坏处。
四阿哥对张明德相面是一点也不知情,但他认为皇帝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明白他不过是受了老大的算计。所以,倒也十分镇定地一言不发。
听完康熙的一番话,和太子关系还不错的三阿哥胤祉自动站了出来,揭发了胤禔的一系列不轨行为,其中有一条极为重要:胤禔用喇嘛魇术谋害胤礽。
皇帝一听便立刻派人去搜查胤禔的府邸,通过查证,确有此事。康熙雷霆盛怒,立刻下令将胤禔革爵幽禁,张明德等凌迟处死。
自此,大千岁党成为历史的一抔黄土,烟消云散。
胤祉顺势说道:“二阿哥失德之事,现已查明,全因大阿哥陷害。请皇阿玛恕了,二阿哥之罪。”
八阿哥立刻率先出言附和,四阿哥见势也劝皇帝放了胤礽。但康熙仅挥了挥手,说自己很累,让他们都退下。
话是这么说,十月二十三日康熙驾幸南苑行围,回宫后生病了,召见了胤礽,回忆往事,流涕伤怀,使居咸安宫。
若曦被李德全安排在外间候着,她出来后就从没见着过八阿哥。那是因为他本就知道康熙会复立胤礽为太子,此刻正是需要他谨言慎行,好好表现的时候,把他手底下三个小的也约束得很紧。
而一向韬光养晦的胤禛,因为没有先知,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同十三一块过来找若曦。虽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这一切全都被李德全看在眼里,也就是说康熙全都知道。
后来康熙对诸位近臣说:“朕召见胤礽,询问前事,他竟然有全不知晓的事,看来他之前的做下种种恶端,果真是因为魇镇之术。蒙天佑,现在狂疾顿除,改而为善,朕自有裁夺。”
听了这话,廷臣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立马希旨有请复立胤礽为太子,但是奇了怪,康熙又不松口答应。
十一月十六日,胤礽得释。
十八日,左副都御史劳之辨奏上保废太子,康熙却骂他奸诡,不仅夺官职还下令打了板子。
如此反复无常,实教人难以猜透君心。也难怪原先的八阿哥会铤而走险,任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会明白康熙真正在想什么。
随后皇帝下了一道谕旨,说地方二品以上官员,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可以上折子举荐新太子。言:“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二十三日午后,她和若曦两人正在院闲坐着,一个在和自己下棋,一个在翻书。王喜匆匆跑了进来,认认真真地打了个千,立起后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若曦放下书,纳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他瞅了两人一眼,低着头沉吟了一会,才道:“今日朝上万岁爷大怒!”
若曦定了定心神,忙问:“为了什么事情?”
他抬头飞快地瞟了岿然不动的若瑾一眼,犹豫了下说:“今日朝堂之上,万岁爷询问众位大臣立太子之事,佟国维、阿灵阿、鄂伦岱、揆叙、吴尔占等大人出面保奏立八阿哥为太子。”
若曦猛然站起,只想着,康熙对太子仍有余情,如此行事必定会激怒康熙,更何况自古皇帝最恨儿子们私下结交大臣,唯恐出现党派之争乱了朝纲和自己权利被架空,康熙也绝对不会例外。
“还有呢?”若瑾缓缓地下了一步棋,不用抬头也知道他没把话讲完。
王喜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王鸿绪、马齐等大半朝近百位官员举荐四阿哥为太子。”
她听完后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把棋局抚乱,恰如当下的形势混乱不堪,但她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步步形成的。佟国维这只老狐狸,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两边放鸡蛋。
若曦狐疑地看向她:“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要鸡飞蛋打了。”
若曦默了一小会,心想四阿哥是未来的雍正,横竖都不会出什么大事,便继续问王喜:“皇上怎么说?”
王喜回道:“万岁爷极为生气,说四阿哥自幼性情阴沉喜怒不定,现在虽已年长却变得惯会装腔作势,收买人心。生母微贱,妄蓄大志,宜别举。”
若瑾的心里连连讥笑,这康熙的嘴巴可太过恶毒,当初用来骂八阿哥的几句话倒是可以分毫不差地套到四阿哥的头上,顺带还刺激到亲兄弟十四阿哥、同生母微贱的八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心。
俗语说君无戏言,可向来自诩圣明的康熙,竟作此掩耳盗铃之事,实为昏聩可笑!
是他自己先前查明张明德一案实为胤禔造谣,认为这个沉默寡言,但很孝顺忠君的四儿子十分无辜。所以只让人处死了张明德,还温言安抚了胤禛。
但“胤禛日后必大贵”这个说法还是流传开来了,说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信以为真了。而且胤禛的养母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怎么样都是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头。
而这次,八阿哥没有费劲心思去笼络人心,所以那些早已经是死党的大臣,还是会举荐他当太子。而其他大多数臣子,不过是看四阿哥目前像是有高开的形势,打算在这个时候趁机低买而已。若是胤禩授意自己的党羽皆去举荐老四,反而会惹康熙生疑,所以眼下这个局面最好:乱中有序。
偏偏康熙又知道了四阿哥近日,向若曦打听他同胤礽一谈的内容,觉得他平日里那副田园山水、超然物外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争夺大位之心。甚至开始恶意地揣测,那相士张明德的话,是否实为他设的局,好一箭双雕。
帝王的心思就是如此变幻莫测,他觉得你好的时候,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事都能轻轻放下。一旦他觉得你不好,你是站也不行,坐也不行,死了最好!
她看向王喜,“你过来说这些,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李谙达的意思?”
“是奴才自己过来的,想着姐姐们可能想知道这些事。”
若瑾笑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青玉,唤了王喜过来,“今日我心情好,特意打赏给你的。”
王喜伸手接过,心道自己跟在李德全身边也算眼界不差了,不过手里的这块玉确实是个难得的宝贝。抬头敬畏地瞧了一眼若瑾,又立马低头躬身回道:“多谢若瑾姐姐,姐姐但凡有所吩咐,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你这个机灵鬼儿,下去吧。”
她含笑看着王喜退出院子,若曦不解地问道:“你收买他做什么?”
“王喜是李德全的徒弟,光是这点子钱财你觉得能收买得动?”若瑾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
“今天这个事情,跟你有关系吗?”若曦就是直觉性地认为,她涉足其中。但是理智上来说,又想不出她到底做了什么。
若瑾摇了摇食指,不回答她,只轻声道:“这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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