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认真的。”
薛季那张脸,谁家女儿看了不喜欢?钟松笑容褪去,坐到他身边,打量薛季的脸。
“你长得太招人了二郎,阿姐是为了不跟小妹争才嫁到……”
“钟松。”薛季大喝一声,打断了钟松的话。
薛季深呼一口气,他不知道那明艳女子对他居然是这种心思,可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如今钟家姐姐又可能与春风楼走水一事有关。
门外传来下人询问的声音,钟松视线不离薛季,语气不耐让外头的人都散开。
敛下心头的燥意,薛季沉声问道:“你阿姐,为什么才嫁出去不到三个月,就多次被气回娘家?钟松,你跟我说实话,这很重要。”
钟松侧身坐着,嘴开合几次,似乎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
薛季急了,“你说啊。”
“我姐夫,在跟阿姐成婚后不久,便开始流连春风楼。”钟松似释然一般放松了肩头,他苦笑着对薛季道:“阿姐说,是啸杰为姐夫牵线的。”
“这下你该知道为何阿耶不让我去看啸杰了吧,不是我不够兄弟。”钟松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他低垂着脸,宽大的袖子掩映间,薛季看不清他的神色。
钟松的声音很平静,他将水杯推到薛季面前,一双黑瞳里隐有无奈,有怒火,有痛心。
“是他先不把我当兄弟的。”
钟松一把将手里的水壶狠狠砸向墙角,胸膛起伏着,像是要把心中深藏已久的怒火发泄出来,他大吼道:“那是我亲姐姐!”
“钟松你先冷静,事情可能并非你知晓的那样。”短暂的失神后,薛季马上开始安抚钟松,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玩的那么好的两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经生了间隙。
钟松这样子,分明对范啸杰怨气颇深。无论薛季说什么,钟松始终难以释怀。
“我知道他可能不是有意的,但是昨天我看着阿姐哭着夺门而出,我心痛。”钟松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左手撑着脑袋侧头看薛季,笑道:“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交的挚友,一个呢,让家中姐妹的神魂颠倒的,另一个,却破坏了阿姐的幸福。”
薛季不知该摆什么表情,被钟家姐妹看上,实属无奈,他也不想的。
“放心,我没怪你们的意思。”钟松笑了笑,右手拍了拍薛季的肩头,“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的,这些事情里,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不管是姐夫流连春风楼,又或是阿妹痴情于你,这都是他们的选择。”
“怨不得别人……”
今日来,薛季是想着问清楚春风楼之事到底与钟家姐姐有没有关系的,没想到却听到了两个让他都不想面对的真相。
薛季没法再问下去了。
“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你要走?”钟松笑嘻嘻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我绝不隐瞒。”
薛季嗤笑,起身往外走,打开门他回首。
“咳,我问一下,你姐夫去春风楼是谁接待他的?”
钟松抖着腿,自己喝了那杯薛季没碰过的茶水,茶杯底碰撞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芳娘。”
薛季微怔,拉开门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听到钟松说:“二郎,你不如去查查春风楼的人,此事说不得是他们自己人干的。”
春风楼的人,难道他的方向一直都错了?薛季步伐顿了顿,继而又往前迈。
第二日,范大人神气地从大理寺走出,转身对薛季道:“贤侄,我们家啸杰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方才可是豁出了老脸啊。”
薛季笑着为范大人捏了捏肩膀,语气自信,“您放心,我一定找出真凶,还啸杰一个清白!”
薛季想要查春风楼的人,奈何除了老鸨和几个身后有人打点的姐儿,其余人都在大理寺,他又是一身白衣,无官职,没权审查嫌疑人。
最后只得去找了范大人,郑大人头疼这案子,就是因为此事涉及到了范大人的儿子,范大人去闹上一回,薛季立马什么权都有了,郑大人下令让薛季和关元祎一起查此案。
送走了范大人,薛季大摇大摆地走进大理寺,看见关元祎,不屑地轻哼一声,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关元祎木着脸,平声道:“薛郎君,春风楼的人关押处没在那边。”
薛季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接着转身,步伐极快地从关元祎身边走过。
薛府。
薛夫人站在清冷的祠堂里,几缕阳光从大门的缝里折了进来,照着陈列于祠堂里的数多牌位。
祠堂上最新的灵位是开国郡公薛平的。
她平静地看着那上面的薛平二字,双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泛红,薛夫人向前走了几步,点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上。
“老爷,二郎长大了,是个品性极好的孩子。”薛夫人笑了,眼角细纹堆积在一起,孩子长大了,她也老了。
薛夫人掏出手帕,擦了擦薛平的牌位上的灰尘,笑容愈加温婉,刚刚嫁入薛府的情形历历在目,十六年前的那天,她也记得,不敢忘。
“我没有食言,你说的,我都照做了。”
眼泪积在眼泪,不停地打转,薛夫人抬头深呼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薛平死的那天,她没有哭,十六年了,她都没有哭过,今天,她也不能哭。
将牌位放回原位,薛夫人拜了拜薛家的列祖列宗。
“我老了,想做那件事很久了,你不会怪我吧?”
祠堂里静悄悄的,屋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树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细语似的,连阳光也暗了一些。
薛夫人转身离去,祠堂里安宁如常,随着大门合上,那几缕光也消失殆尽。
“秀萍,去将花赋留给我的信拿给我。”
秀萍,便是王嚒嚒的名字,薛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的亲信。
王嚒嚒也不问为什么,脸上带着笑应了声,进屋子将压在梳妆盒底好几天的信拿了出来,小心地递给薛夫人。
薛夫人颤着手去接,手碰到那信,又颓然地放下。
“你帮我拆了吧。”
“娘子想好了?”王嚒嚒手放在封口处,又一次问她。
往日里,她问了许多次,娘子总是不说话。而今天,薛夫人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回应。
“二郎今年二十了,他这几日每日都往大理寺去,还以为我不知道呢。”薛夫人语气含笑,又道:“难得二郎有个喜欢的事,等范郎君的事了结了,我就将他送进大理寺,往后,就看他自己的了。”
“最后一件事,二郎的婚事。明日我就回李府一趟,让阿娘为二郎相看个好女儿,了了他的婚事,我的担子就算是放下了。”薛夫人伸手将信拿了过来,颤着手拆开那信。
“花赋知道我心里,还是恨。”
信纸缓缓展开,薛夫人知道,一旦看了上面的东西,她就再无退路。
屋外风儿喧嚣,无冬走到窗前,天空被乌云占领,天地之间都灰蒙蒙的。
“娘子,这瞧着怎么像是要下雨了。”
“下雨不好吗?”
“挺好的,昨儿还说要是不下雨的话,可能有大灾呢。”无冬啪的将窗子关上,转身瞧见案桌上一朵藕色的珠花,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疑惑道:“娘子,这珠花……”
她不记得娘子有这东西啊?
安凉妱从书上挪开视线,看了珠花一瞬,复又低头看书,只是这回好像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戴吧。”
“这颜色奴婢戴着不好看,娘子戴着才好看。”无冬笑着将珠花戴在安凉妱头上,端详好一会,重重点头道:“好看。”
“今日外头可有什么大事?”安凉妱放下书,将珠花从头上摘了下来,随口问道。
无冬知道她问的是何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进展。不过倒是有一事挺有趣的,听说薛郎君得到郑大人首肯,与关郎君一同查此案。”
“他倒是有能耐。”安凉妱有些惊讶,而后又笑了,“是找了范大人吧。”
“娘子聪慧,他确是去找了范大人,范大人连着两日大闹大理寺了,难怪被御史们奏了一本呢。”想起安义阳方才来时说的趣事,无冬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安凉妱笑睨了她一眼,“促狭鬼。三品大臣也是你可笑话的?”
“娘子,奴婢说错了话,您莫要计较。”无冬当即讨饶,这话她也就娘子面前说说,哪敢对别的人如此?
雨滴砸在屋顶,发出噼啪的声音,雨滴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响。
“下雨了。”安凉妱走到门边,一会的功夫小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她伸手接着雨水,雨滴大颗大颗的,砸在手心还有些痛。
无冬上前扶着安凉妱,眼尖地瞧见安凉妱裙摆已经被溅湿,急急劝道:“娘子,您可别被雨水溅到了,快些进去吧。”
她仰头看见雨水往下落,看见乌云在翻滚着往东边而去,电声雷鸣间,似有龙头闪现。安凉妱不由地紧紧握住无冬的手,这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安凉妱低喃着,无冬又是几声劝解,安凉妱转身随她进了屋。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滴一滴的,让燥热的天平静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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