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季本以为见到范啸杰,自己会很愤怒,但见到他那么狼狈又惶恐的样子,他又不忍多有指责,如今他只想尽快找到真凶。
关元祎认定了范啸杰就是凶手,薛季不放心他查案,虽然他什么都不会,但也比光看着强。
再一次来到春风楼,这一回薛季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踏入其中,上了二楼直接来到出事的那间房。
薛季仔细扫视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屋内陈设被烧了大半,地上有几只喝酒的小杯,旁边还散落着酒壶,这些物件都烧不着,所以留了下来。
薛季小心地隔着手帕捏住杯子,翻过来的那一刻,剑眉紧皱,他直直望着杯底看了好一会,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凝固在杯底。
这杯子里到底是装过什么东西?
薛季伸手碰了一下,触感细滑,凑近了一闻,竟然是蜡烛?
蜡烛为何会在杯子里?不应该有烛台接着融化的蜡水吗?翻开其他几只杯子,杯底除了大火带来的灰尘之外没别的东西,只有薛季手里那只杯子不一样。
薛季将那只杯子包好放进怀里,不管怎么样,这东西不能被姓关的看见了,带走再说。
除了这几只杯子之外,整个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范啸杰说的那根发簪也没看见,可能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他不敢再往里面走了,生怕地板会塌陷,转身离开了春风楼,走了几步,路过旁边的布庄,遇见了一个熟人。
“钟家姐姐!”薛季笑着向那人打了个招呼。
程少夫人茫然地回过头,薛季站在布庄门外对她招手,她贴在丫鬟耳边说了几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来,嘴角微微扬起。
“二郎怎的没去找阿松玩?”
程少夫人是钟家的庶长女,钟松的庶姐,三月前嫁去了皇商程家。因着薛季这几年常去钟家,她和薛季也颇为熟悉。
“待会就去。钟姐姐怎的在这?”薛季抬头望了一眼这布庄,不是程家的铺子,是程家对家的。
程少夫人笑容一怔,略微低头笑道:“我这不是探访敌情来了吗?你可不要说出去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她娇笑着说了一句玩笑话。
“是这样啊。”
薛季不再追问,两人又聊了几句,句句都在说钟松的事,提到钟松又免不得聊起范啸杰。
程少夫人好似对范啸杰很好奇,总是有意无意的问及范啸杰的情况,薛季狐疑问道:“钟姐姐你老是问啸杰做什么?如今他被抓了去,我又能知道多少呢?”
“我就是好奇,多问了几句,瞧你这防备的,你难不成以为我是凶手?”程少夫人一双好看的眼瞪了他一眼,脸上仍是挂着笑意,并未有责怪的意思。
“当然不是。”薛季立即摇头,正要解释几句,程少夫人的丫鬟唤她了,薛季忙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程少夫人点点头,转身对丫鬟抱怨了几句。
薛季耳朵尖,听到那丫鬟说什么昨儿就该选好花样子的,今天来还要重新等着,程少夫人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别的他便听不到了。
薛季摸着放在胸口的杯子,想起昨日丫鬟小荷说的话,众人一致认为走水的源头是小荷拿过去的蜡烛,可这蜡烛和杯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脑子里没有一丝头绪,薛季叹了口气,大步离开布庄回了家。
夜。
薛季拿着一只干净的杯子,规格和那只从春风楼捡来的一样,桌上摆着十来只大小粗细不等的蜡烛,一只一只放进杯子里尝试着。
其中有一只,正好能立在杯底。
薛季点燃了这只蜡烛,静静看着蜡烛燃烧,燃完之后整个杯子里都是蜡水,他拿出从春风楼里带出来的比对了一下。
“不对。”摇了摇头,薛季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凶手将蜡烛放进茶杯做什么?想不通啊。
薛季将杯子放下,颓废地扑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零散的信息怎么也拼不到一起去。
“郎君。”薛一敲了敲门,小心翼翼推开,“夫人问你要不要用点膳食?您晚膳也没用,她怕您饿着。”
“不用了。”薛季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拉开大门,露出一个坏笑,“薛一,你去回了我阿娘,然后到我房间里点着蜡烛看会书,我要出去一趟。”
“哎,郎君——”
薛季叹了口气,拍了拍薛一肩头,语重心长道:“记得装的像点。”
薛一苦着脸,不知作何应答,上次就被发现了,他这回实在是不敢啊。
可郎君要做的事,他哪里拦得住呢?还没推脱几句,郎君就已经翻墙而去,不见了。
薛一抹了把脸,认命地往上房去了。
钟家姐姐真的是碰巧出现在西市的吗,也真的如她所说,只是来打探对家的生意的?薛季躺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偌大一个程家,轮得着当家夫人亲自做这种事?
他想起来前不久钟松跟他抱怨,是他阿姐才成亲多久,就三番两次被气回娘家,问及原因,钟松总是摇头叹气,不说话。
现在想来,当时啸杰都是一脸心虚?他心虚什么,钟姐姐会这样与他有关不成?
薛季要去钟家问一问钟松,他一刻都等不得。
走了好一会,薛季路过一面十分眼熟的围墙,他站在墙下想了想,最后想起,这里是安府。
白天安家表妹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她说的……果然都得到了印证。
问钟松的话,肯定会引起钟松的追问,不然去问问安家表妹好了?
薛季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啧,这也没个礼物,贸然翻墙进去是不是不太妥?安家表妹对他可是恼得很,薛季没法厚着脸皮空手进去。
西市离这边不远,薛季跑去买了一些小玩意,偷偷摸摸地爬进安府。
无冬正为安凉妱梳着一头青丝,安凉妱捧着一本书看的昏昏欲睡。
顺完最后一缕头发,无冬轻声唤道:“娘子,娘子。困了去睡吧,奴婢这就退下了。”
“你去吧。”安凉妱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等无冬离开后,睁开眼认真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真正的她居然和巫国的她长得一模一样,安凉妱有些疑惑,这到底是缘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什么她小时候二魂突然地不见了。
“想不到表妹也这般爱俏,夜里居然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薛季立在窗前,笑着打趣几句。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安凉妱迅速地低头,在看见自己穿戴完整后,舒了一口气,随即转头怒视薛季。
“你怎么又来了?”
“表妹。”薛季讨好的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安凉妱没动。
薛季四下看了看,问道:“表妹这是想让我进去?”
“二表哥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安凉妱以笑回应,语气凉凉的,“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
“自然不是。”薛季手里攥着给安凉妱买的珠花,手心里满是汗,手抬了又放,始终不敢将东西拿出来,他抬眼看向安凉妱,“那个,表妹你过来一下吧。”
“你发现什么了?”安凉妱不想过去,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对着薛季坐下,用宽大的袖子半遮着小脸,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安家表妹是真困了,打扰了人家薛季心里有一丝愧疚,他认真说了一句抱歉,接着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她。
耳朵听到程少夫人的时候,安凉妱瞬间就清醒了。
“你说的程少夫人,可是皇商程家的那个?”安凉妱急急追问。
薛季点了点头,“是她。你也认识?”
“今天上午我在程家玉铺见过她。”
程少夫人在这个事情里,充当着一个什么角色?一天之内两次出现在西市,看着像巧合,可她上午的时候怎么不去那布庄呢?
她下午再来,是做什么?
“奇怪。我听她丫鬟说,昨儿就来过一趟了……”薛季说着说着,双目对上安凉妱的,两人心中仿佛都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在真相前面拦了一层纱,看不清楚。
薛季将手里的东西从窗外放到里面的案桌上,“我去找钟松。”人便跑的没影了。
安凉妱将那珠花拿起瞧了瞧,上面还残留着余温,她将珠花放下,又瞧了一眼。
薛季眼光倒是不错,这藕色很是衬她。
昨天就来过,为什么丫鬟说该选的花样子没选,今天又来了一趟?
薛季喘着气,奔跑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他眨了眨眼,将从额头留下的汗水扫开,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熟门熟路的翻墙进了钟府,薛季背后已经汗湿,钟松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在外面还能听见他哼着小曲。
啪的一下房门被打开,钟松将手里的话本拍在桌上,正准备训斥来人,一瞧居然是薛季?
“你怎么来了?”钟松笑着上前锤了他一拳,又皱眉问道:“啸杰还好吧,我家老头子不让我出去,我又没你那爬墙的本事,一个人在家里干着急。还好你够意思啊,还是来找我了,你不知道我……”
薛季打断钟松的喋喋不休,“钟松,你姐夫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你阿姐经常回来?”
钟松一愣,哈哈笑了几声,“你干什么,你怎么关心起我阿姐来了,你该不会……”钟松笑嘻嘻地凑近薛季。
“别闹。”薛季一手将他的脸推开,进去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而后凝视着他,“我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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