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如惊雷炸响在小袁氏心中,她愕然地捂着自己的嘴,她居然在老爷面前形同泼妇?还被继女找到空子,指责她欺辱原配之子,方才也不知怎的,怒气一起,她竟然将安凉妱看成了李氏。
指尖传来火辣辣的痛意,还没顾得上去看手指是否伤到,小袁氏忙道:“老爷,我是她母亲,教训几句,如何说得上欺辱?”
小袁氏目光隐含哀求,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是有的,安老爷不舍责怪。
“大娘啊,你母亲也不至欺辱你,这天气燥热,心里难免有些烦闷,你小弟如今又这幅模样,你理解理解她,莫要怪她。”
“阿耶说的是。”
安老爷的态度很明确,安凉妱想了想,觉得如今实在不适合跟小袁氏正面起这么大的冲突。
冷静一会,安凉妱道:“母亲会如此行事,想来也是累了。不若这样吧,阿妱替母亲分担一二,望阿耶成全。”
“这话……是何意?”安老爷疑惑。
小袁氏今日都敢动手了,她安凉妱也不是包子,是时候该割小袁氏的肉了,教她尝尝心疼的滋味。
“母亲一个人打理安家上下,着实劳累。我想着既然我回来了,又是家中长女,帮母亲管理内务,是我的本分。阿娘的嫁妆母亲代为打理多年,实在辛苦,阿耶也体恤体恤母亲,将阿娘的嫁妆交由我来打理吧。”
原配李氏的嫁妆,安老爷从没想过要私吞,本就是备给大娘的嫁妆,如今只不过是早些交到她手里,故而安老爷想也没想便应下此事,心中还有些欣慰大娘为人体贴。
小袁氏眼睛里直冒火光,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
李氏是李将军的掌上明珠,嫁妆比小袁氏还丰厚,这些年,小袁氏早已尝到了甜头,从中获利不知几何。安凉妱要去了生母的嫁妆,等于是硬生生剜了她小袁氏一块心头肉啊!
女儿婚事不利,儿子身子有恙,她自己掌管的中馈宛如一块肥肉被人咬了一大口去。
小袁氏捂着心窝,头晕目眩,安尧兮赶紧扶住她。
安凉妱瞧她那模样,心里终于舒坦几分,她似笑非笑问道:“母亲可是不愿?”又轻皱眉头,“可是那是我阿娘的嫁妆呀,母亲……”
“你闭嘴!”小袁氏狠狠盯着安凉妱嘴角边上的酒窝,迎上安老爷探究的眼神,艰难地勾起嘴角,“李氏的嫁妆,我会交给她的。”
“何时交?”安义阳对嫁妆没兴趣,只因是安凉妱提了,他便也帮着问了一句。
小袁氏日子不说明白,那便是拖到安凉妱出嫁,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今日阿兄不知为何就开了窍,安凉妱很是惊喜,目光直直地望向安老爷。这里,只有安老爷发话了,事才是板上钉钉的。
小袁氏磨磨蹭蹭没个决断,安老爷不耐烦甩袖,大手一挥,“过两日就交由大娘吧。”
“多谢母亲。”安凉妱担忧问道:“那方才那事……”
“就交给二娘。”安老爷敷衍地点了点头,视线在安尧兮脸上略过,这个女儿,长得像她母亲,性子也像,安老爷心底不由地迟疑了。
小袁氏教了十四年也没个结果,二娘真能教好?
“要不然……”安老爷视线饶了一圈落在大娘身上,在他看来,大娘虽回来不久,处事却是个圆滑的,是这四个儿女中,最像他的人。
安凉妱淡然一笑,平声道:“阿耶,小弟对我和阿兄敌意太大,我怕阿耶若是将小弟交予我二人,不仅不能将他教导好,反让他生了怨。这是阿妱不愿看到的。”
安凉妱是绝不会接过安尧君这个烫手山芋的,不仅不能让安老爷将人塞到她那里,阿兄那里亦是不可。
她摸准了安老爷怕麻烦的性子,此话一出,安老爷果真不再勉强,安尧兮高高兴兴地对双亲保证将安尧君教好。
到此,安凉妱真正的目的才算是达到了,不光是如此,还趁机拿回了阿娘的嫁妆,日后她就不用为银子而愁了。
安管家急匆匆地赶来,日头高照,他满头汗水来不及擦拭,急忙喊道:“老爷,不好了老爷!范大人上大理寺闹事去了。”
跟范家有关的事,最急的不是安老爷,而是小袁氏。
这会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本是去寻二娘的,二娘身边的丫鬟上报说二娘已然知晓范郎君之事,小袁氏怕她做傻事,她急匆匆赶过去,又被二郎给吓到了。
小袁氏伸手握住安尧兮的手,焦急的催促道:“老爷,你快去瞧瞧。”
安老爷不慌不忙,待安管家到了面前,这才问:“范大人这是作甚?不是说范郎君只是无辜被卷进去,很快就能出来了吗?”
安管家苦着脸,双手一拍,“哎哟老爷啊,那范郎君哪是无辜被卷呐,那春风楼的花魁,可不是被烧死的,是被人杀害的!”
“杀人?”小袁氏尖叫一声,身子一下疲软地倒在安尧兮怀里,她搂着安尧兮的腰身,大哭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给二娘找了这么个夫家。”
安尧兮默不作声的抹眼泪。
“愚妇莫要胡言!大理寺还没有下定论,范郎君说不得是被冤枉的。”安老爷一听小袁氏凄凄哭声,头就涨的疼,他赶紧吩咐安管家,“管家,备车去大理寺。”说完立刻逃离这处。
安凉妱也被小袁氏那嘤嘤哭声扰得心里烦闷,安尧兮不愧是小袁氏亲生的,哭得简直一模一样。
“阿兄。”安凉妱戳了戳安义阳的手臂,“咱们回去吧。”
“好。”
路上,安义阳问及范家之事,听后拳头握得咯嘣响,“那范家小子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他将二娘置于何地?”
安凉妱笑道:“阿兄这会倒是不嫌二娘是小袁氏的女儿了?”
“郎君跟娘子一样也是心胸开阔之人,又怎么嫌这?”无冬笑吟吟道。
“再怎么她也是姓安的,而且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小袁氏是小袁氏,二娘跟小弟跟她关系不大。只要他们不来惹你我,我就认他们。”
安义阳是个是非分明,很耿直的人,安凉妱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捂着嘴奉承道:“阿兄仁厚,倒是二娘小弟的福气了。”有个实心眼的哥哥,可比那薄情自私的父亲强。
“阿兄今儿怎么还知道拐着弯说话了,这回了京就是不一样。”
“是陈将军。”安义阳得意洋洋晃着脑袋,“他嘱咐我,在跟阿耶说话的时候尽量都扯上安家,这样阿耶很大可能会应了我。没想到这法子这么有用!”
“阿兄,往后记得住便好。”安凉妱弯眸笑着,阿兄那炫耀的模样瞧着还真有些喜人。
安义阳的侧脸棱角分明,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跟个小孩似的。
这样挺好的。
安凉妱看着花园里盛放的花儿,嗅着空气中的芬芳,心里一片宁静。
“阿妹。”安义阳突然皱紧了眉头。
安凉妱疑惑嗯了一声,安义阳停下了步子,“范大人大闹大理寺,我要不要也去看着,阿耶去了定然也是袖手旁观。范大人瞧着性子好似有些冲动,范郎君又是他独子,我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
安凉妱这下是真惊讶了,向来比谁都冲动的阿兄,居然有一天会说别人冲动?
“阿兄想去,那便去吧,我随你一起。”
“这……”安义阳迟迟不敢应,大理寺那等地方,怎么能让阿妹去?
无冬劝道:“娘子,大理寺里人多眼杂,少有女眷,您就别去了吧,再者,您也才回来没多久呢。”
“阿妹出门为何事?”安义阳好奇地问道。
“三日后外祖母大寿,去挑选了件寿礼。”安凉妱扬起一张芙蓉面,眼神纯澈,小心问道:“阿兄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安义阳怔怔的,好一会才笑了笑,“只是多年不与外祖家来往,我都快忘了……”
阿娘去的那一年,安义阳七岁,七岁之前,他常与外祖家来往,同两位老人家关系亲厚,只是阿娘去世之后,小袁氏进门,他年纪小,连门都出不了,小袁氏对外说为他请了夫子,不准任何人打扰他进学。
李家人看不到他,安家又刻意不与李家保持互通,外祖父一怒,大骂安老爷,至此之后,李家再没人来过安家。
“那便好。”小手拉了拉安义阳的衣摆,安凉妱轻声道:“这便去大理寺吧,免得去的迟了耽误事。”
“那阿妹你……”
“我在家里等你的消息。”安凉妱也并不是非去不可,无冬和阿兄都这样不希望她去,那便不去。
安义阳颔首,转身小跑着往马厩去。安凉妱想起薛季也去了大理寺,秀眉微皱。
“阿兄!”安凉妱叫住安义阳。
安义阳转身看她,安凉妱半咬着唇,最后化为一声喟叹,大声道:“若是在大理寺见到二表哥,你……看着他点,毕竟是姨母的亲儿子。”
安义阳不理解,安凉妱不欲多解释,只说:“与外祖父家走动起来后,姨母也不能落下,往后,薛郎君只是我的表哥。阿兄就权当……是帮了姨母吧。”
安义阳了然笑笑,对她挥挥手,高大的身躯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回吧。”安凉妱撩起被风吹散的发丝至耳后。
在关元祎面前那样嚣张的薛季,在大理寺见了范啸杰后,该会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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